“在江湖人大多数人看来,言小公子是个不幸而有幸运的人。
“说他不幸,是因为他在十七岁那年失去了父亲、兄姊,言家直系仅存他一人;说他幸运则是言家飞来横祸之时,他远在洛阳求学而幸免于难,为言家留下了种,成为金陵城城主,坐拥言家财富、名声、地位、武功,以及一柄在名剑谱上名列第七的剑——“暮淮”。
“但与从稷下学宫走出的大多数儒雅淡然的公子截然不同,他那翩然的气度,风雅的才情,反倒是从哪个大世家里培养出来的子弟,而且决不是泛泛之辈。他接任言家家主之位后仅用三月,便在金陵城中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再半年,更是能在金陵城内翻云覆雨。
“至少,江湖中的那些‘非议’是这样的……”
洛飞羽脑海中正不断回响着师父在自己临行前告诉自己的消息,心中细细琢磨,油然升起了些许猜忌,却怎么样也推敲不定。
洛飞羽正要进一步推测时,一张俏脸突然出现在了面前,疑惑不解的大眼睛盯着他看。
“你怎么进言府了?”公孙诗潋皱起了眉,低声道。
洛飞羽脑子一片空白。迟疑片刻后,不可置信地道:“你到现在才发现我进来了?”
“呃,算是吧。”公孙诗潋轻轻点头,很是尴尬,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从祠堂内缓缓徐行的脚步声所打断。
言静臣打量了下太阳,随后看向二人,柔声道:“天色也不早了,若是不介意的话,就在府中用膳吧。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好啊。”洛飞羽咧嘴一笑,“小弟还顺便想与师兄交流一些学术呢!”
公孙诗潋木讷地点了点头。
二人同意后,在言静臣的带领下,三人在复杂如同迷宫的旧皇城内行走着。
“对了,话说回来,你们二人是什么关系?今早在金陵城巷内比剑,剑气已影响到巷子外边的平民,你们当时是在做些什么呢?”言静臣突然问道。
洛飞羽顿时就语无伦次,难堪无比,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他忍不住抬眼偷看公孙诗潋的反应,可公孙诗潋似乎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一时无法被外物所扰,默然不语。不知怎的,当他看到公孙诗潋时,就想起了她刚刚走出祠堂时与他的那段啼笑皆非的对话。
一计涌上心头。
“我们的关系?这还要问吗?我们可是令人羡艳的侠侣啊!”洛飞羽挤出一个笑容,手臂颤微微地搭上了公孙诗潋的肩膀,可公孙诗潋仍不为所动。
言静臣猛然顿住了脚,转过身来朝着公孙诗潋“哇”了一声。
本沉湎在悲伤中的公孙诗潋顿时吓了一跳,问道:“言小公子,怎么了?”
在公孙诗潋反应过来的那一刹,洛飞羽触电般地将手臂给抽了回来。
“你竟然找到了侠侣!?这么早找侠侣,是想早点生个女娃,来继承你这楼主之位吗?”言静臣满眼放光,笑问道。
一阵恍惚,云烟过眼,公孙诗潋突然就回到了六年前,长安的盛夏。那个少女也是这样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道:“真可怜你,这么小就要当楼主了。不过没事,以后啊早点找个侠侣生个大女娃子,把这个烂摊子扔给她去,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仍然如昨,可人已不在了。
言静臣似是察觉到了异样,补上一句:“公孙姑娘的事,姐姐生前时常跟我从书信中说起。若是姐姐知道了,她定是会欣喜的吧。”
“没事……”公孙诗潋苦笑着,但心中却是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出是什么。
“……等等,侠侣?什么侠侣?”公孙诗潋错愕地抬头,望向了前方,却见言静臣早已转过了身在前方不远处引路了。便满是凝重地望向洛飞羽,恰好瞥见了洛飞羽似笑非笑而又如释重负的表情。
洛飞羽发现公孙诗潋正在看着自己,赶忙摆正了脸色扭过了头,无辜地看着她:“怎么了?”
“没……没什么。”公孙诗潋心中伤感未消,也就不再去多想了。
一时辰后。
“洛公子,公孙姑娘,这是我家公子给你们准备的客房。”阿媛站在一间大客房的门口,朝着洛飞羽与公孙诗潋说道:“接下来几天,都是由奴婢服侍二位。”
原本心满意足地在摸着肚子的洛飞羽心中霎时一凉。
“什么?我怎么跟他一间客房?”公孙诗潋到此才反应过来,想起了先前言静臣带路时的那些毫无头绪的话。
阿媛娇羞答道:“这一切都是公子安排的,奴婢也只是遵循公子的吩咐而已……”
“你刚刚到底说了些什么……唔唔唔!”公孙诗潋听言,怒不可遏,正想要朝洛飞羽怒叱,可话说一半就被洛飞羽给捂住了嘴,拉进了房门内。
阿媛见被猛然紧闭的大门,心生羡艳,花痴不已:“这种缠缠绵绵的儿女私情,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呢?”
“你说什么!?侠侣!?”公孙诗潋的声音如同炸雷,在客房内响起。
“嘘。你小声点。”洛飞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宛如做贼一般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前把门闩上,折回公孙诗潋面前道:“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啊!”
公孙诗潋哪还听得进去,杀气腾腾道:“谁是你侠侣了?我今天不杀了你,我妄为公孙氏后人!”说罢,将绛陌剑从伞中抽出,正要朝洛飞羽身上砍。洛飞羽一见那明晃晃的剑锋,吓得坐倒在了地上,闭眼低声喊道:“拔剑啦,公孙后人在皇城拔剑啦!”
公孙诗潋抬剑的手愣了片刻,蓦然想起了什么,只得咬牙切齿地收了剑,恶狠狠地瞪着洛飞羽。
洛飞羽嘿嘿一笑,道:“公孙楼主,可别忘了这里可是昔日皇城,我们这个客房好像是以前某个妃嫔的寝宫,现在也还是言府,若是一个外人在这里边持了什么锐器……嘿嘿,你懂的。”说完,还朝公孙诗潋动了下眉毛。
“哦。”公孙诗潋冷哼一声:“我这就去跟言公子说清情况,顺便换个客房。”说完,动身欲走。
“诶别别别别别。”洛飞羽顿时慌了神,朝着公孙诗潋哀求道:“你就配合一下我嘛,你与言公子姐姐交好,而我有了这层身份,我查一些事也容易,做一些事也不会让人起疑了……”
公孙诗潋冷笑道:“哟,做一些事?是不是打上言家那柄暮淮剑的主意了?”
“我是这样的人吗?”洛飞羽正色道:“主要还是要‘查一些事’,主要还是因为你啊!”
“因为我?”公孙诗潋又惊又疑。
洛飞羽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当然。我就问你,你今天进入祠堂祭拜,有没有发现一些不太一样的地方?”
公孙诗潋低头微微思索了会,犹豫道:“说起来,在言小公子的兄姊面前供奉的烛是红烛,其他都是白烛……还有,其余的人前面都有燃着的香火,就己微的碑面前只有香灰……”
“这就对了!”听到此,洛飞羽忽然喊道。
公孙诗潋被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向了洛飞羽:“什么对了?”
只见洛飞羽目光如炬,神秘兮兮地道:“正如我所料的那般,言静臣的姐姐,或许还没有死……”
公孙诗潋在茶桌旁坐了下来,“那你不妨说说,你从哪儿看出来她还没死?”
洛飞羽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是西域来的人,自然知晓西域之事。在西域中,有着许多中原江南之地也不曾有过的妖邪诡术。其中,最诡异的莫过于的,便是红烛怨!
“故事,还得从几百年说起……”
洛飞羽这一惊一乍神秘兮兮的话,令公孙诗潋在大白天都感到不寒而栗。故事中,各路妖邪鬼神都被搬了出来,再经添油加醋、几番捏造,俨然就是鬼神话小说里才会有的故事。
“后来啊,你若是不舍已故之人,可以以红烛为媒,封亲人之魂;香灰为引,锁此人之魄。没有了香火,她的魂魄定不想去地狱,所以便会残存于世间,人体也就苟活于世。”洛飞羽讲得摇头晃脑,头头是道。
公孙诗潋倒了一杯茶,笑着递给洛飞羽,道:“说书说得不错。先润润喉,再讲一个。”
“好嘞。”洛飞羽接过了茶,刚刚触到杯沿便感到不对劲,将公孙诗潋的话细细咀嚼一番后才醒悟过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公孙诗潋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听着这略带嘲意宛如银铃的笑声,洛飞羽怒道:“你耍我?”
“没有没有。没什么。”公孙诗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末,道:“红烛这事嘛,言公子刚刚都已告诉我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言公子他是要成亲了,所以他就燃起红烛,供奉在家人的墓牌前,让不在人世的家人知晓家中的喜事,他刚刚已全部告诉我了,没你想得这么复杂。”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那你还耍我?”洛飞羽没好气地道。
“我也没在耍你啊。”公孙诗潋低声苦笑了一声,“好啦好啦别生气。”
这时,从门外传来一阵缓缓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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