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非皇上所愿,有句话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皇上是圣明之君,百姓自然守法安居,若皇上为奸人蒙蔽,百姓不堪欺凌当会反抗,试问,万里长城今犹在,当年的始皇帝又在何处?”杜梅凛然说道。
“你竟敢污蔑朕是昏君!”楚霈弯腰一把捏着杜梅的下巴,恼怒地瞪着她道。
“喵呜!”雪梨一直窝在杜梅怀里,它与狐毛披风一样白,并不十分引人注意,此刻它突然意识到危险,猛地张开锋利的爪子!
楚霈的脸近在咫尺,与尖锐的爪尖只差分毫,在这紧要关头,大殿梁上突然飘下一道黑色的影子,一把闪着寒光的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雪梨!
突来的剑风让殿里的灯火剧烈颤动,杜梅鬓边的碎发也随之扬起,当剑尖照进杜梅的眼中,她猛地抱住雪梨错后半步,堪堪躲过充满浓郁杀气的危险。
那黑色的影子原来是一个从头到脚都是黑色装扮的男人,他挡在楚霈面前,手中的剑半点未曾松懈,直直地指着杜梅。
“无音,你去吧。”楚霈适才也被突然冒出来的雪梨利爪惊着了,他甩了下广袖,低声道。
男人收剑拱手,无声地走到殿后去了。
“它……是?”楚霈望着眼前的雪团,似曾相识。
“它叫雪梨,是我外祖母的宠物,刚才惊扰圣驾,还请恕罪。”杜梅屈身福了福,雪梨一下子窜到她的肩头,瞪着双琥珀色的琉璃眼珠警惕地看着楚霈。
楚霈突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还是幼时,白夫人进宫总带着一只白猫,后来,在他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也曾见过萩白亲昵地抱过,如今再见,他竟然有些恍惚,仿佛过去的几十年光阴在这只猫身上半点都没有留下印记。
“你既然不愿做梅妃,就留在宫里做女医吧,看看朕是如何做昏君的!”楚霈思及过往,心中不免难过,他气恼地疾步走回龙案之后。
“谢皇上成全。”杜梅伏地跪谢。
“小李子,春嫔近日偶感风寒,你着人领了她去瞧瞧,之后将她派给贺联在御医院当值。”楚霈挥挥手。
“是。”李公公答应一声,领着杜梅出去了。
李公公找了个机灵的小内侍嘱咐了几句,让他带着杜梅去风华殿,转而想想,又打发身旁的人去了别处。
风华殿离紫寰殿不远,绕过一处种着奇花异草的小园子就到了,这里似乎刚刚装饰过,处处雕栏画栋,纱幔飘逸,直显得美轮美奂,富贵奢华。
小内侍和杜梅被宫女领进风华殿寝宫,屋子正中央燃着缠枝芍药珐琅熏炉,室内温暖如春,一个娇媚的宫装女子半眯着眼,朝里歪在描金昙花软塌上,旁边的宫女正帮她按摩。
“春嫔娘娘,皇上专门派了女医来给您诊治。”小内侍低垂着眉眼道。
“谢皇上体恤,本宫不过是乏了,不碍事,桃儿,打赏。”榻上美人无力地挥挥手。
“春嫔娘娘身娇体贵,还是让我给您把个平安脉吧。”杜梅在外面多次听闻这个女人,今日就在眼前,她太想看看她到底是谁。
杜梅的声音宛如山中黄莺,清脆悦耳,可听在有些人耳朵里,却是地狱回音,软塌上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好呀。”美人缓缓起身,慵懒地半倚在靠枕上,面上笑若春花,眼中却寒如深潭。
“你……”杜梅看见她慢慢抬起妆容精致的脸,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美人挥了挥手,屋里的人全都低头出去了,她走近杜梅,笑得邪魅:“怎么?这很意外吗?”
“杜杏!我早该想到是你!”见到春嫔的真面目,杜梅一下子想通很多事,是谁买通南边山匪杀自己,梅记暗杀案,梅记投毒案,这里面恐怕都少不了她!
“这会儿知道了也不晚,我的堂姐。”杜杏拍了下杜梅的肩膀,绕到她身后,冷笑道,“自那日铁珠击碎了我的右手骨,我便再不能在锦绣坊待下去,陆掌柜嫌我是个吃闲饭的,便将我卖到怡红院,我本欲一举夺得花魁,风流快活一辈子,却不成想败给你做的衣裳,堂姐,你说,我们是不是天生的对头!”
“怡红院的媚娘果然是你!”杜梅蹙眉道。
“幸而天无绝人之路,我接的第一个恩客就是七王爷,他见我貌美便将我献于皇上,如今天道有轮回,荣华富贵,风流快活,我同样一件不少,并且只会更多更好!”杜杏并不理杜梅的话,只兀自笑,笑得面目狰狞。
“外间传你是妖女,果然不假,杜家沟的名声都被你玷污了!”杜梅义正词严地喝斥。
“妖女?哈哈,你不是还得奉命跪着伺候我么!”杜杏咬牙切齿道。
“你休想!”杜梅转身欲走。
“来人!这女医无故顶撞本宫,胡言乱语,杖责三十!”杜杏朝外面喊了一声。
转眼,推门进来四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一下子围住了杜梅,雪梨站在杜梅的肩头躬着身子,炸起全身的毛,嘴里发出呼呼的恐吓声。
婆子们忌惮雪梨的利爪,她们虽是一把年纪了,但谁也不想被抓成满脸花,故而,她们只看着,不敢上前动手。
“一群废物,连只猫都对付不了,找个口袋来逮住,我赏你们一坛酒,自去剥皮吃肉!”杜梅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吼道。
“哎呀,这是怎么了,谁惹春妹妹这般生气?本宫定要带回去好好责罚。”人未到,声先闻,一个盛装雍容满头珠翠的贵妇人在宫女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见过贵妃娘娘。”杜杏不得不忍气低身行礼。
“妹妹身子不爽利,快免了吧。”宋少淑挥挥手,施施然坐在黄花梨雕花大椅子上。
“这女医适才不知抽什么疯,竟敢辱骂我,还请贵妃娘娘给臣妾做主!”杜杏一下变得楚楚可怜,哀哀地说。
“哦?竟有此事?你又是谁?”宋少淑转眸问道。
“臣女杜梅。”杜梅屈身行礼。
“春妹妹大概有所不知,杜梅可是忠义侯后人,还是皇上亲封的清河郡主,她怀里那只猫可是当年白夫人的爱宠,就是皇上见了都得让上三分,你竟然敢叫人吃它的肉!”宋少淑突然板起脸道。
“是她先顶撞我的!”杜杏将指甲蜷在掌心,恨恨地说。
“我今儿就在这儿看着清河郡主把脉,看你们到底闹哪样!”宋少淑语意低沉地说,她现在代理六宫,掌着生杀大权,比宁皇后雷厉风行得多,故而,宫人大多忌惮。
“我无甚大碍,不需把脉。”杜杏急急地拒绝。
“春嫔当真是恃宠而骄么!你有没有事不打紧,皇上龙体贵重,若有半点闪失,你我都担待不起!”宋少淑变了脸色,厉声道。
杜杏别逼无奈,只得伸出雪臂皓腕,杜梅近前细细把脉。
“春嫔娘娘有些气血亏失,调理一段时间便会好的。”杜梅朝宋少淑行礼道。
“女人气血亏是常事,没啥大不了的,我宫里有上好的血燕,过会儿遣人送些给你。”宋少淑从椅子上起身,转而又说,“清河郡主不妨到我宫里坐坐,我这几日睡不好,也不知你有啥法子治不?”
“倒是可以试试针灸,只是时日长些。”杜梅垂首回答。
“那便走吧。”宋少淑大摇大摆领着杜梅走了。
杜杏立在屋里干瞪眼,半晌,突然发疯般的将着桌上的茶盏花瓶,全挥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声音,屋外的婆子宫女一个个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地站在墙角里。
宋少淑的清晏殿,贺联正焦急地等在那里。
“你今儿给她把了脉,可有异常?”贺联一见杜梅,来不及客套,急切地问。
“你们平日里没给她诊治过吗?”杜梅疑惑地问。
“她推说男女授受不亲,从未让我把过脉,而御医院女医的医术又怎能和你比,除了气血亏,也看不出其他问题。”贺联眉峰微拧道。
“她的表象确实是气血亏。”杜梅点点头道。
“可她宫里用的人参燕窝等上好的药材,比吃的饭菜都多,怎么还是调理不好?”贺联百思不得其解。
“我记得她在杜家沟的时候,身体很好,离家出走后,受过一些苦,可入宫养尊处优这几年,又年轻,怎会亏空这么大?”杜梅捏捏额头,沉吟道。
“杜家沟?你认得她?”贺联和宋少淑十分意外。
“是呀,她是我三叔家的堂妹杜杏,只不知改头换面之后,她叫了什么?”杜梅苦笑道。
“她初入宫时,我听太后唤她宜春,却不知竟是个假名。”宋少淑面色凝重地说。
“皇上的脉搏近来也十分蹊跷,时而澎湃,时而萎顿,我原以为在她身上能找出点蛛丝马迹,这会儿倒是不能了。”贺联有些沮丧地说。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咱们各自留心,有了确切证据再说。”宋少淑谨慎地低语。
太后皇后俱不在宫中,她虽有协理之名,也不过是皇上的一句话,若是一着不慎,必会满盘皆输。
杜梅在宫里一待就是五六天,常和贺联探讨药理,也慢慢和慕容熙的人联系上了,日子过得出奇的平顺,而杜杏自那日后,竟然很老实地没有再找她麻烦,这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忽一日,李公公急急到御医院来找她,说皇上召见,事出突然,她只得放下手中整理的药材,跟着去了。
“明日,朕要到青鸾行宫的围场狩猎,你也跟着一起去。”楚霈埋首奏章中,连头也不抬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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