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杨乐从因受董卿所引荐,原本不受朝上待见的乐从受恩于公主大病初愈,言举国欢庆,今夜亦是一同前往云楼赏景。前三关尽是异族节目表演,一众连连喝彩,却是那最后一门弄月头牌汐澪要得一花相衬才愿起舞。这下子可恼住了满朝大臣,报得举城所种花类与汐澪,都是不得相应。
一行人观赏到节骨眼不尽兴,自然不喜,皇命便言:满城百姓,无论谁人可寻到这奇花,免去身份一同来赏舞,且另有丰厚报酬。
自料对城内十分熟悉的杨乐从知全城并无这奇花,便就地自顾饮食,以难逢大宴的客人般不管不顾周围自肆一场。
待得天色渐昏,满堂官员以为今日要无果而终要言散场时,那纪府三公主纪长逸却手捧一朵朵含苞的‘君莫亿’归来,君上龙颜大悦,汐澪接过那花,却言数量不够依旧不愿起舞,君上楚骞泽便追问纪长逸此花何来,纪长逸将花来处悉数相告,楚骞泽目光一闪。
汐澪开口若有那一井花束,愿引躯一舞。
纪长逸赶忙进言:“我友家内仅有这一井之花,饶是全城亦只有这一处,若是将其全部折断扎为花束,那全城可就再寻不到了.这花我友人辛苦育活,长逸斗胆借出三朵,倘说要尽数采摘,这让长逸...”
闻言,楚骞泽仰头似有所思,顷刻面露笑意道:“这花虽是你友人辛苦育下,但留根便可续长,今日汐澪姑娘有所求,以我国与弄月阁深交,对其要求可应便得应之。难不成我举国之力,还补不了弄月阁一个小小的请求吗?”
知晓君意,纪长逸内心一阵苦涩,汐澪行礼轻声道:“这花对环境要求极为苛刻,小女子只是想与这花伴舞,只得见面便可,前言让纪公子费神了。”
“哦?”楚骞泽眉头一挑,疑惑道:“那依汐澪小姐之意,该当如何?”
“便是不舞了罢。”饱餐捧腹的乐从突兀开口,四周望了他一眼,尽是讪笑声,楚骞泽目光打量了乐从许多,那眼中渐生怒火,却又很快散去,只得是长叹一声。
见一众叹气,乐从又是笑道:“亦或请汐澪姑娘去那井前一舞,如若愿意的话。”
汐澪如水波般温和的双眼眨了眨,对乐从行了一礼。
楚骞泽见状知晓汐澪愿意,朗声道:“既然如此,请长逸先带匠人去搭台造场,朕与一众随后便来。记得造台用心点,莫要割碰捱脚!”
原本内心很是难受的纪长逸以为不演,虽感到可惜,但内心亦是稍喜。觉虽可惜却没有逾越底线,硬要去强占那项羽的花圃..
却不料被那杨乐从又改进言,当下自己被命带人去搭造台子,事情又遭转折,心中叹息一声只得是领命,起身告退去寻匠人,临别前瞪了一旁吃喝的杨乐从一眼。
乐从见这埋怨目光向自己瞄来,心中一丝不安,却不知缘故,但揣度自己进言并非十全十美。
于是乎,纪长逸便带着一众匠人来到项羽家中,事发种种不再复述。杨乐从一路随行而来,远远入那黑巷子心头便一震,最后果是来到了项羽老宅子家中。
径由喊人去拜访项羽母亲,见其母正在酣睡中,但观身上浮肿已然好十之八九。考虑之后喧杂惊闹,乐从便是干脆喊醒青莲,引之为自家人,一众一齐便聚在早已搭建好的座台与舞板上。
汐澪站场轻跃身姿热身,官员与看客皆望向她,并没有注意到乐从将青莲扶出找处靠边座位坐了下来。青莲年虽迈,此情一时陌生,仍欣然相信乐从,且随乐从在这观赏舞蹈。
安置人手好生照顾青莲,乐从焦急的来到这巷子口等着项羽,一直等到现在项羽归来。
因受恩于乐从,项羽便先行行礼,望着这一道灯笼已明晓大致,开口道:“想必杨大人亦被相邀去那赏舞观花了...”
觉察项羽情绪有所不满,乐从轻咳一声,将纸扇摊开,道:“你与那纪府纪长逸有所相识?”
项羽点了点头,“因他寻花,偶然闯入我家宅院。”
乐从干笑一声,自嘲道:“现今种种,倒与我扯不开关系。”
项羽似有不解,便深问之,而乐从便将先前那堂上‘不若井前起舞’道出。
项羽脸色一沉,道:“岂不料即便不这样提议,那权贵们和一国之主难道就愿罢了?只怕要不就是强迫,要么就是自言情诺,就为了一观这所谓的头牌舞蹈...”
“因你未曾亲眼所见,故而不知,但那舞者却是数日前所见那第一个车帐里的女孩,”乐从笑望着项羽,“倒是你对这权贵们,亦或者掌权人颇有不满,我能觉察到你有这种想法。”
说着,乐从拿那纸扇扇叶指了一下项羽心胸处,言所指便是心有这种想法。
“一群无作为的人罢了,对于我这种在底层的人而言,一眼都不会在意,肆意掠夺,一言便可以破碎很多梦想,一言又可以进人宅院强夺某物...”项羽拳头握紧,身子微微颤抖着,愣是个人就看得出他此时满肚子的怨怒。
乐从将扇子收起,双手置被踱步思考片刻,目光直视项羽问:“你是不满,亦似嫉妒?”
“有所不屑,”面对乐从直视的目光,项羽目光有所躲闪,“又有稍许羡慕。”
“因一众虽自在却无心,虽掌权却无作为而不屑,又因其后世不需作为便衣食无忧,毫无建树而封官立爵感到羡慕,是乎?”
项羽没有答话,项羽只觉自己十五年来自记事起,便不过是在这街头生活,在都城生活十五年,对外界几乎没有记忆,这也是为何先前登上北城门感到耳晕目眩的陌生感。
十五年来,项羽只觉虽处于黑暗,过的凄惨,却在其母青莲与姐教育下过的阳光快乐,而实际上何时不是,虽阳光却沉沦呢?
都城混迹孩童不过数十人,然这数十人除了悄无声息不知去向外,剩余数十人都还是老样子,街头浪迹。
若不是那乐从一面之缘而对项羽慷慨解囊的话,项羽此刻只怕还是一如以前,无任何改变,无任何希冀。
“积极而向上,一展雄姿满腔抱负,这确实是大好男儿该做的事,”乐从眯着眼睛,低声喃喃几次数字,一,二,三,四,“以前我感到失望和无力时,便会去细数那漫天的繁星,记得有一次我看到了人生中最多繁星的时刻,那时夏季凉风习习,抬头望去是数不清的星星,而且感觉离我特别近,可以伸手触摸到的感觉。那次我数了不知多久,一直数到睡着在大树下,睡醒之后满脑子的烦恼就消失了...
“我想告诉你的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时的,关键在于你想做怎样的人。昔日你贫苦时候,一直到前段时间,这一直以来虽然你都过的很不顺心,但你所受到的教育却并没有负面的,你为人正直敢当,做事抱着善心,因此我才选择帮助你。若你当时是一处地痞虾米样,我是不可能对你投以援手的。
“这世间的不公平,不公正并不是只有这一个国家才有,在那外面,许许多多的人都面临这种情况。这个世界很大,决定你走向的是你的内心,你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并不是由你的起点所决定的。看那纪家三公子,与你有一面之缘的那位,虽处纪府大家,其以儒雅才学在朝野有所名誉,但这皆因他爱学好读,纪府老爷从未对他的儿女们有任何搀扶。
明面上纪府是名扬于芒国,这不仅仅只是因为纪家乐善好施,而是纪府三代男丁无一人在朝野碌碌无名,且并未有任何继爵举官的行径,皆是由其手一手打拼。名声一传十十传百而万人心服,这才是纪府扬名的缘由。”
听得杨乐从一席话,那原本内心涣散的项羽心中好似被撑了起来,一直在底层挣扎,难得见人间繁华的少年,在名誉利诱下心有所动,这实在正常。而杨乐从就是在其飘浮不定内心种下一颗希望种子的人,项羽并非贪财贪利或心有鬼点子的人.
只是在从小到大受到教育中与世间繁华交错间,那原本闪亮的双眼被尘土微微蒙住了,而此刻,项羽那双明亮的眸子,更加坚定刚强了。
“是前日那第一车帐上的姑娘在舞蹈,今日我才得知她年龄与你相仿,今年是第一次被弄月阁推举来这芒果赴约定的。”乐从语气轻淡了许多,“佳人佳节,一众大臣都在观看,似你应该也很好奇吧?”
想起那面前擦身而过的皎洁面容,项羽脸上无由一红,乐从微微一笑,招呼着项羽一同往那宅子里走去。
在两侧灯笼铺成的长长宾道上,项羽与乐从都沉默走着,在临近门前一脚时,两人已能听到里面的喧哗与鼓掌声了,乐从悄然开口:“你至亲姐姐是被王清扬带走的吗?”
项羽双眼怒意升起,默认点了点头,乐从嘴角一笑,随即进了那宅院,项羽不知为何这么问,随其后跟了进去。
映入项羽眼帘了是已被完全改造的庭院,这院子由木板与盆栽堆彻,盆栽上种了各种颜色各异的花草,那民间罕见的火龙树,其果实闪闪亮,木枝缠绵而长,纹理青瓷色,各部位凹凸不平,远远望去就好似人工雕琢好的龙状。
一系列皆是项羽未曾见过,或只听过名头的植物。而在最前端,是一排排坐满了的木椅,一众衣着华贵,想来都不是一般身份的人。
而所有人目光都在台上那一身红妆的女子身上,这女子身形高挑,白皙修长的大腿裸露在空气中,衣着是一袭红袍,两侧肩膀秀有芒国特制的皇族纹章,正面花纹是描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凤,其各个角度上看那双凤眼都好似在望着自己。袖口花瓣字型,那纤细的双臂极其灵活的在挥舞着。
脸上的妆很淡,一双凤丹眼与眉毛相得映彰,尖尖的鼻梁下是一张唇红齿白的小嘴,嘴唇微带着草膏,这是一种街道上都可以买到的保持嘴唇湿度的唇膏。
那红色长袍与短裙装束尽是芒国皇族的服装,这一身打扮虽然引人注目,但项羽却觉得有所不搭。
因那稚嫩的脸庞似不太配这火辣的红色,这般思衬着,一阵惊呼声,女子摆着芒国四十六仪舞蹈当中的‘合’式收尾,这一番舞蹈无论是打扮亦或是姿势都可谓是诚意至极,满满皆是芒果本土风情。
在众人喝彩声中帷幕便是要落下,忽的女子身后那井中好似生长出了什么,不消多时一片珠帘殷红尽皆开放,满座为惊,项羽亦是睁大了眼睛。
那井中终年难见开放的‘君莫亿’此刻竟是悉数开放,在黑夜当中仿若点点妖艳的星辰,而其枝干亦是开始充斥血红色,就这般,一朵朵红花交缠在一起似一场艳丽的烟花。
那女子端站在花前面,两者那红焰色融为一起,在这一刹那,在场所有人只觉得一句话可以形容这女子-美艳不可方物.
在众人痴迷的眼神中,女子躬身行一国礼,随即步行下台,同时一盏轿子将其抬走,走的很是匆忙,而看客们亦是望着其身影从房门离去。
项羽与乐从正在门口数米位置,因无物阻挡再加那舞台被加高,故而将舞蹈最后那一部分一览无遗。
此刻那轿子从身边擦身而过,项羽脸上却没有之前的欣悦,反而是一脸凝重,望着从身边经过的轿子,项羽凝神试图透过轿窗看清里面的人,那轿子窗帘却是阻隔了视线。
轿子搭载众人视线一直到出了宅院,众人视线又转向站在门口的两人。
乐从干笑一声,拱手笑谈道:“容我介绍,某旁边这位便是这宅院的主人,也是那奇花的育苗人,名唤项羽.”
顶着众人视线,项羽好似还在深思着什么,被乐从拍了拍肩膀后才拱手行礼,“在下是西城门的城卫,也是这宅院中的住客与维护人员。”
高堂之上,那老态龙钟的楚骞泽似比前几日要精神的多,而在其边上坐着的那一位一袭黑发,身穿紫色裙袍,双眼清静眼角有颗泪痣的女子‘噗嗤’一笑,如同恢复生气的病人绽放出来自内心的微笑。
这紫衣少女正是芒国的公主,楚骞泽唯一的血脉,楚子依。
见女儿露笑,原本心情极好的楚骞泽跟着朗笑起来,对杨、项二人言:“你二人少相互抬举了,朕谢你种花,亦谢乐从守那西城门。”
乐从笑而不语,而项羽心神却还未收敛,当下还在思那跳舞女子之事,倒不是思那舞姿与女子有多迷人,而是最后那次‘君莫亿’全部绽放,外人看上去确是妖艳美丽。
但与那花久伴数年的项羽却深省觉察到,在那女子收舞时刻,那些花好似也被抽去了生机,联想到之前遇到的奇闻异事,项羽头皮不免有些发麻。
“君上所言确是,那花喜阴不喜阳,喜雨不喜旱,想要育苗及至长大,乃至于含苞开花,的确是非常不容易。”在那楚骞泽身旁近坐的一老者这般开口,沉思中的项羽闻有这么熟悉这花的人在场,抬头凝神望去。
这是一个年近八旬的老者,岁月的斑驳在这老者身上显露的如此透彻,一身长发与长须尽皆花白,眉头是老年的皱纹,脸颊上点点岁月斑。这个年纪与身穿一身黑白袍相映,倒真有股仙风道骨的出世样貌。
“熙然所言朕亦知晓,”楚骞泽对着熙然德义点了点头,甚是尊敬,“今日赏舞我记三人大功,一位是纪家纪长逸,你使得今日宴会有所转机,我记你首功。”
那在一角的纪长逸出席拱手,脸上却带着丝丝歉意,道:“臣不过尽臣职责,所谓首功,臣惭愧了。”
叹一口气,又是接着说:“反倒因我之缘由,今日之事甚觉对不住羽兄,这功劳请恕长逸无法领纳。”
“你是忧心于先前所言‘取一井之花束’,还是朕让你来搅扰项羽家居,有所埋怨?”
纪长逸未答,默然以对。
“既然这般,”楚骞泽并未在意,“那朕便将这头功予项羽,栽花培育,颇劳费心,你且说你有何心愿。”
当庭被问话,还是一个天子的许诺,若按先前项羽必然是对追名逐利有着莫名的执着感,但此刻项羽却平静答道:“只愿陛下莫要收我这住宅,且那一井之花继让在下养着,谨愿如此。”
闻言,楚骞泽又是一阵大笑,“莫不是项羽少年还以为朕今夜来你这赏花,是要将此地化为己有,将那花收纳归宫不成?
朕许你所言,此处住宅将一直是你的,花亦是交托于你,愿你好生培养。然,你这不能算是心愿,还是重新说一条吧?”
“恕在下并无他愿了。”冷不伶仃,项羽淡淡这般答道。
原本朗笑的楚骞泽这下脸色有点沉下去了,这天子予功劳,怎么一个个好似推脱不愿受?
场面一下安静了下来,空气中似弥漫冷色调。
公主楚子依起身,从那高台之上走下来,一席短裙勾勒出这比同龄人成熟太多的身型,两只纤细的玉手微微抬起,声音似细雨般传入众人耳中:“父皇今日是教点功绩,今日在场诸位皆因我病愈而聚,子依感到十分荣幸。
负责搭建舞台与坐席的工匠们也会得到父皇的奖赏,而纪公子,项公子,杨大人,你三位父皇必会重赏,还望三位莫要开口吝啬。”
楚骞泽见自己女儿打个圆场,整理心绪朝乐从道:“乐从,你我也不是初相识了,今日你提出意见,且项羽与你有上下属关系,我亦记你大功。你我不必客气...”
“自然.”乐从倒是显得神色淡然,毫不慌张,当真一副打算‘毫不客气’模样,左右踱步数次,乐从将纸扇打开,以扇叶指着那坐在楚骞泽附近的一男人道:“久闻王府王大人家中素好养花,在下有所垂涎,不知王大人可否不吝赐赠?”
那被乐从所指的男人生得体型壮阔,四肢仿若猿臂,两侧耳朵瘦小,其双目却显无神,弯曲如鹰的鼻子下嘴唇带有一道疤痕。
见得乐从以扇指自己,神色一怔随即又恢复如常,刺耳沙哑道:“君上问杨大人有何欲求,杨大人却以扇指我。也罢,府中确有良花数多,杨大人若有心看上,改日来我府邸,看上多少可自取多少。”
楚骞泽眉头一皱,觉察事情有些诡异,刚想开口劝止却又被乐从抢先出声:“王府有一花生于民间,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世所罕有,那正是在下想要讨要的。”
项羽神色一顿,心下一思,果听得乐从大声喝令:“此宅之主,项羽至亲,上有老母的项姑娘,却是被你掳掠归府,今番在这宅院便向你讨要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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