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有座城

    
    司凌打来电话的时候，江莱正在给李泽辰煲汤。
    这是江妈妈特意给的食谱，说是对骨头愈合有好处，一早就发给了江莱。
    她之前很少做汤，所以生怕掌握不好火候，一直在这里守着。
    其实她也在等李泽辰说的‘结束’。
    看到来电显示是司凌，她手忙脚乱地还烫了一下。
    “嘶……喂！”
    “干嘛呢？”
    江莱吹了吹被烫到的地方，才回道：“在煲汤，有事找我？”
    司凌惊讶道：“这个时候，你还能有闲心煲汤，大神的女人果然非同凡响！”
    “啊？”江莱不懂她的意思。
    这个时候怎么了？
    手机突然响了两声，江莱一看，是司凌发过来的图片。
    放大一看，居然是微博的截图。
    看清内容的时候，江莱无法淡定了。
    耳边是司凌激动的声音：“你好好看看，这可是轰动性事件，整个微博都快瘫了好吗？幸亏我提前截图了。要说也是你男人的魅力太大，一沾上‘李泽辰’三个字”一准就是头条爆款……”
    江莱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看完的，但是司凌只发了一张。
    她赶紧打开微博去看，但是刷新不出来。
    “你那里是不是全部截图了？”
    司凌一顿，“啊”了一声，才道，“对啊，我截图了，我刚刚说的，你没听啊？激动不，我超激动的，我跟你说……”
    江莱打断她：“司凌，把截图都发过来，快！”
    司凌听出她声音里的颤抖，知道她的心情比自己还要激动，回道：“好！”
    随着几声短暂的响动，江莱收到了所有的微博截图，包括一张长微博。
    微博是当年替顾轻音当枪手修改江莱的稿子并且抢先写出后续的微博名叫“长安十六月”发的。
    她先是向江莱表示了歉意，然后就将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当年，“长安十六月”在网上无意中结识了顾轻音，慢慢熟悉之后才知道顾轻音是比她小两届的学妹。她那时是个寂寂无名的小说作者，写过几本小说，基本上都是无人问津的扑街之作。突然有一天，顾轻音找到她，问她想不想成为名利双收的名作家。
    当时她也是为了当作家这个梦想，没有去实习，而是专心写作。可她低估了现实，高估了自己，以至于经济状况一度拮据不堪。
    当顾轻音提出这个问题，她便动了心。
    顾轻音把存稿发过来，让她把其中的细节，譬如名字，地名，时间等统统修改。
    她不明白，原来的存稿已经写得很好了，为什么要改。
    当时顾轻音给长安十六月的说法是，这是她一个很好的朋友写的。她的朋友因为突然要出国，临走时把没有发表的存稿留给她做纪念。
    顾轻音不忍心让这本小说就这么被埋没掉，想要把它写出来，就当是纪念自己和朋友的情意，而且承诺她如果书能大火，最后会让她署名。
    长安十六月没有怀疑，也觉得这部小说火的几率很大，她也是十分需要一部成名作品，就答应了顾轻音。
    顾轻音最后要求要在那年寒假结束之前写出后续，笔名就叫轻音。
    而签约的时候，合同是顾轻音签的名，笔名也是“轻音”。
    直到抄袭事件在学校里传开，她才开始怀疑，跑去问顾轻音。
    顾轻音很爽快地就承认了，这是从别人那里拿来的。那个人就是江莱。
    长安十六月想过说出真相，但是顾轻音告诉她，稿子已经发出去了，合同也已经签了，即便是她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
    如果她不说，影视改编之后的分成她可以拿到40%。她那时面临着毕业却没有实习经验的状态，家里偏偏出了急事需要钱。
    顾轻音知道后，便承诺会多给她10%，条件是她永远不能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否则她就是替别人写作的枪手，是顾轻音的同谋。而且如果传出去，她就再也别想当什么作家，写什么小说了。
    所以，她一念之差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后来顾轻音靠着那部《云想月》一夜封神，成为人气网络作者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也是被利用的棋子。
    但是一切为时已晚。
    长安十六月说，这几年她心里一直很愧疚，尤其是听说江莱因为抄袭的事情休学回家，她真的觉得对不起江莱。
    现在顾轻音旧事重提，她不知道顾轻音又想做什么，但是她不能再沉默下去，一定要把真相说出来。她的梦想从给顾轻音当枪手，收下那笔分成的时候就已经毁了。
    她不能让顾轻音再得逞一次。
    最后长安十六月再次向江莱道歉，因为她的一念之差，助纣为虐，让她承受了不该承受的指责。
    一起发出来的还有几张长安十六月和顾轻音的聊天截图。
    至此，当年的抄袭事件终于真相大白。
    江莱觉得胸口烫的厉害，像是有一股力量要冲出来一样。眼睛也酸涩地直想掉眼泪。
    她终于等到了，曾经以为永远等不到的真相，就这样公之于众。
    就在她激动不已的时候，刚刚挂了电话的司凌又打来了：“江莱，你快看微博，一会儿又要瘫痪了。不不不，现在已经瘫痪了。我把截图发给你啊！我去，今天是什么日子，哪路神仙这么给力！”
    江莱不明所以，看到截图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长安十六月发微博之后的几分钟，又出现了一份名单。
    名单上都是顾轻音之前抄袭或者直接盗用的小说原名，还附上一张原作者的联合声明，要控告顾轻音抄袭盗用他们的小说。
    还有一个自称顾轻音工作室的编剧爆料顾轻音名不副实，这几年的剧本都是底下的编剧写的，但是署名的时候却只有顾轻音一个人的名字。有些新人编剧没有能力反抗，只能被顾轻音不断的压榨，要么就离开公司。现在顾轻音还拖欠他们的好几个月的工资。
    江莱看完之后，第一直觉就是李泽辰做的。
    她也顾不上还煲着汤，就跑到书房去找他。
    书房的门没有关严，她刚走到门口就被发现了。
    李泽辰正在打电话，看见她就招了招手。
    她走过去，李泽辰刚好挂了电话。
    “怎么了？”
    江莱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我刚刚看到微博了。”
    李泽辰挑眉：“所以呢？”
    “这就是你说的‘结束’吗？”
    李泽辰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晶晶亮亮的水光，就知道她刚刚的情绪有多激动。
    把手机放在桌上，拉过她的手，轻轻摩挲了几下才说道：“还没有。”
    江莱有些惊讶：“还没结束吗？”
    顾轻音现在的情况应该比她还惨吧！
    李泽辰笑了一声：“再等等，很快！”
    江莱好奇，想要问清楚，却再次被电话打断了。
    司凌的声音已经到达疯狂境地：“我真的是从椅子上蹦起来的，这操作太牛了，江莱同学，你真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现在你已经成了微博当之无愧的头条人物了。”
    “啊？”
    江莱还在听司凌疯狂地念叨，人却被李泽辰拉着坐到了椅子上。
    她用口型问：“干什么？”
    李泽辰眼神示意她看电脑。
    这一看不要紧，把她吓了一跳。
    好多人都转发了长安十六月的微博，还@了她。
    其中不乏各路大神。
    乔伊的微博冲在最前面：“是她让我成为了最美的云斛夫人，也让我在最失意痛苦的时候，重获新生。她是当之无愧的国民好闺蜜。江莱，乔美人永远支持你！”
    接下来有她曾经合作过的演员、导演、制片，动辄几百万粉丝的大V们还有她的粉丝，小说签约的公司，不认识的网友齐齐把她拱上了热搜话题，要求顾轻音道歉。
    江莱看到这些支持的，暖心的，鼓励的，道歉的评论，心里那一团火烧得她眼眶发烫。
    这是在那段阴暗的时光里，曾经午夜梦回惊醒时她最想得到的理解，那些曾经受过的委屈，无处辩解的冤屈，在这一刻全部都得到了释放。
    她打开自己的微博，一度让她不敢再面对的评论区里也是一片火热。
    江莱迫切地想要把自己的心情告诉这些人，这些愿意站在她背后支持的人，她还好！
    李泽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引来了她的注视。
    “现在，可以把你想说的话告诉他们了。”
    江莱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点头。
    她活动了一下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僵硬的手指，敲下了两行字：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真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其实她曾经幻想过，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会有很多话要说。可是这一天真的来了，她却觉得那些话已经不必说了。
    她要的也只是一个公道！
    微博刚发送几分钟，又是一波迅猛的转发。
    有一条微博被疯狂置顶，转发。
    你煲了四个小时的汤好了吗？
    汤？
    她煲的汤！
    江莱猛地站起来就往楼下跑。
    跑到厨房，发现火候已经变成了小火。
    她走得时候明明还是……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一回头，李泽辰已经走了进来。
    “怎么了？”
    “火是你关的？”
    李泽辰点头：“还开着火，你人就走了？”
    呃……
    江莱干笑两声：“一激动就忘了！”
    李泽辰抬手在她额头轻轻敲了一下：“没有下次！”
    “哦！”
    李泽辰看了一眼锅：“汤好了吗？”
    “等一下，”江莱转身揭开锅盖，用汤勺舀了一点汤，吹了吹尝了一口，“我觉得还可以，你也来尝尝。”
    她本来打算把汤喝完再给李泽辰盛，谁知李泽辰却上前一步，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
    江莱顿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