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魂不守舍的走在去碧云苑的路上。
心里仿佛被人捅了一个大窟窿,往下漏着的全是寒冷透骨的冰。
“婢子见过表小姐。”
耳畔秋儿的请安声将她从胡思乱想间拉了回来。
杨素猛的一抬头,见顾曦月与丫鬟阿蛮正在廊下立着赏雪。
一股怒火腾的从她心中燃起,全然忘了阿蛮的那一脚,咬牙切齿的骂了声:“贱人,都是你干的好事!”
顾曦月眉间一挑:“阿蛮,掌嘴。”
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熟悉的命令。
久违之余,阿蛮姑娘精神一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前,揪着杨素便左右开弓的甩了七八个耳光。
利索的掌了嘴,阿蛮提起杨素反手一扣,阿渺熟捻的扯了块汗巾便塞进她的口中,啐道:“腌臢的臭嘴,不堵上还怕熏着我们小姐!”
婢女秋儿吓得瑟瑟发抖,缩着肩在一旁低低的垂着头。
“人道吃一堑长一智,姐姐真是不长记性。”
好整以暇的理了理碎发,顾曦月淡淡的看向杨素犹如喷火的眼睛。
“姐姐不服气?不服气没关系的。”
顾曦月往前走了两步,冲她嫣然一笑。
“从今日起,姐姐出门可就要小心了,但凡你踏出院门一步,只要让我见着你,便要赏你耳光吃——直到你服气为止。”
说罢,轻松的拍了拍手,转身施施然离去。
阿蛮提起她往地上一甩。
秋儿大呼小叫的接了过去,两人齐齐摔出回廊,落进积雪之中。
走了很远,身后仍依稀传来尖厉的咒骂声。
“生得这般秀气,声音倒不小。”
顾曦月淡淡的说了声。
“婢子瞧着很一般。”阿蛮撇了撇嘴。
脚步顿了顿,顾曦月若有所思的看向阿蛮:“不行啊,你力气太大,若打得她不肯出门,那我岂不是白白谋划一场。”
说罢对阿渺道:“换你打吧。”
阿渺欢喜的应了声,对阿蛮做了个鬼脸。
“婢子轻点打呀!”阿蛮瞪圆了眼睛追上去。
……
杨素看着自己脸上淡淡泛红的掌痕,尖叫着把桌上一干物件狂扫在地。
这几日,顾曦月就像通了天一般,只要她踏出院门,不消片刻,那贱人就跟闻到肉腥味的狼一样,带着两个丫鬟便出现在她面前。
多话不说,上来便是左右开弓几个耳光,打完就回栖云楼,派个丫鬟去祖母那儿说她自请禁足便算了事。
禁的哪门子的足?一天天在府里神出鬼没的打人,算什么禁足!
杨素颤抖着抚上脸颊。
“禁足!禁足!禁足能弥补我受的这份屈辱吗!能吗!?”
每隔一两天都要上演这样一出泼闹,秋儿已然麻木。
一边收拾着满地的狼藉,一边默默的想:不然还能将顾小姐怎样呢?
说白了,您一早就不该招惹人家。
现在好了,天天闹上那么一出,老夫人那么疼爱小姐的人,也被闹怕了,索性只让小姐去挑首饰裁衣裳便算作罢。
大夫人那边更不用说了,只撂下“姑娘们一时拌嘴闹矛盾也是有的,禁足也罚了,怎好再做什么”之类的话就算揭了过去。
更不消说向来只会煽风点火看热闹的二夫人。
若前些日子没有与五小姐闹了嫌隙,或许还能找五小姐诉诉苦,可惜……
秋儿收拾好狼藉,悄声退了出去。
这边林家大房的屋内。
“夫人,你那侄女到底招惹了月丫头什么,这一天天闹的什么事。”
难得年节清闲的大老爷捋着胡子疑惑的问向杨氏。
“谁知道呢。”杨氏淡淡的端起茶。
她已经不想管了。
前几天她也有点气闷。
怎的还能一见面就抽人耳光呢,忒欺负人了。
可转念一想,顾小姐欺负人什么的,算个什么新鲜事啊。
惹不起就躲着呗,这样简单的道理也不懂,偏要跑来哭闹,时时提醒着他们,顾小姐的爹多有出息,连他们这样近的亲戚也都不得不畏上七分。
“要我说啊,那素丫头便是个心比天高的蠢物,月丫头也不是一年四季都住在这里,一年两年的才来几次,又不长住,惹不起就远远的躲着呗,偏她次次都要凑上去受这闲气。”
大老爷不屑的说。
为官之道嘛也是如此,你强我弱,自然是要避其锋芒、敬而远之,免得惹祸上身。
这素丫头倒好,这样那样的幺蛾子闹个没完,听说前些天挨那一脚,便是巴巴的要去照顾人家醒酒的缘故。
人家堂堂将军府的千金,要你照顾醒酒了?你自己甘愿作贱,人家还不见得稀罕不是?
有句话怎么说来的,马屁拍在马腿上?
这不是自找的嘛。
“谁说不是呢……”杨氏抿一口茶,“说起来,孩子拌嘴什么的,最是正常不过的事了,每每长辈插手,事就不一样了……”
谁还没个靠山呢,偏杨素的靠山又没有人家的靠山硬气。
大老爷听她话里有话,斜眼看着杨氏垂着的眼,咂咂嘴道:“谁要你们杨家的人把素丫头送来的……”
杨氏陡然炸毛,红着眼就嚷了起来:“谁要你当时醉酒误了大姐儿的病情?若大姐儿没有夭折,杨家人也不会有那个机会把这孩子送进来!而且,老太太和杨素是河间的杨家,我家是芈县的杨家,虽还有亲戚的名义,可两个杨家是出了五服的!怎么就是我们杨家了?我杨家可没有这样成日里寻挨打的孩子!”
“哎哟……是是是……”大老爷打了个哆嗦,“我说错了,说错了……”
杨氏:“哼……论起来,她莫非就没有仗着老太太给你两个女儿使过绊子?当初蔓儿去女学的事情,不就是让她撺掇黄了?我又何曾说过什么?不是只有看在老太太的份上当作不知道便是,还有给芙儿芊儿请绣娘的事……”
大老爷:“行了行了,你们女人的事,别跟我说……”
说罢抬脚便门外走。
杨氏追到门口:“……老爷就知道你那些瓶瓶罐罐,仔细我全给搬到栖云楼去!”
随口说完,杨氏想了想。
那只山水瓶子竟还好端端的摆在栖云楼里。
莫非表姑娘真只是做出来的跋扈?
杨氏被这个念头愣了愣,甩了甩手绢。
满府都是事,顾家的事也轮不到她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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