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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又走了六七日到了方城地界,听闻清军正朝山西进军,大顺军纷纷西撤,唐海更加忧虑。叶阳笑道:“我们已脱离大顺,他李自成是死是活,义军是胜是败,与我们无干,大哥愁什么愁?”唐海骂道:“你真无情无义,李自成纵然有千错万错,义军兄弟何罪?再说了,义军如抵挡不住满清,江山就有落入外族之险,天下自此永无宁日,你叫我如何不愁。”叶阳挨了骂,伸了伸舌头,躲到一边去了。
众人来到方城城郊,大家虽然疲敝,却担心城中大顺义军执行李自成的追杀令,因此并不敢入城休憩,只得在郊外村店落脚。
此时天色尚早,但众人已困乏不堪,村店房间有限,大部分人只得在店外野地挑一个干净的地方倒头便睡。唐海思绪不宁,索性店外信步,但见绿木葱葱,鸟媚花艳,又加碧空清风,轻柔拂脸,唐海顿感沁人心扉,越发来了精神。
不知不觉走了四五里路,来到一间破旧的道观前,但见道观外的一块大青石上睡着一蓬头垢脸的老道,头边一个破碗,身上一根拐杖、脚下一双烂鞋,衣衫敞开,肚皮外露。唐海步入道观里一看,却见里面仅有瓷缸、土灶、木床、石凳,别无他物。
怪哉,既是道观为何不供三清、四御、八仙?再看老道,脸容清瘦,朝天酣睡,莫不是外出讨饭未得,困极而眠?
唐海摸摸衣袖中刚好有一锭银子,遂掏出来往那乞丐头边的破碗里轻轻一放,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唐海轻叹一声,怡悦的心情被这一幕清扫得干干净净,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雅致,只好转身回走。走了不到十步,背后传来懒洋洋的话道:“好事做成坏事,悲哉!悲哉!”
唐海猛然回头,见老道伸展懒腰,徐徐爬起来坐在大青石上揉搓双眼,遂问道:“老道长何故说好事做成了坏事?”
老道道:“贫道在此睡了七日,梦中神游大罗山紫府,正聆听太上老君讲清净经,忽闻一声清脆响声,回头一看,却是一锭银子,老君骂道:‘心中贪着金银还求什么清净?你自回去罢,我这里不容你。’贫道一惊之下就从大罗山掉了下来,唉,你虽好心施舍,却吵了贫道的美梦,难道不是好事做成了坏事?”
唐海听了,呵呵一笑,鞠躬施礼道:“唐海一时疏忽,罪过,罪过。”
老道摆摆手道:“你本一片善心,只是方法不对而已,也算不得坏人,无罪,无罪。”老道拿起拐杖站立起来,一边朝道观里走出一边道:“一声响就将贫道惊醒,说明贫道定力不够,此事也怨不得你!唉……”
唐海见老道进了道观,再看那青石上却画作两副奇怪的图,仔细一看,左图是一圆圈,里面有一些不规则的白点黑点,外面圆圈上写着“紫、黑、赤、白、绿、碧”等字,里面圆圈写着“离、坤、兑、乾、坎、艮、震、巽”等字,右图乃一方框,方框内有许多黑圈白圈,唐海反复观看,也看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正在琢磨,老道从道观里喝了口水又出来了,见唐海还没走,怪道:“你怎么还不走?贫道只喜欢清静,不想为人所扰,你带上银子离去罢,贫道用不着这黄白之物。”
唐海跟随王善时,听闻道家有一奇术,名叫奇门遁甲,古往今来难有精通者,今看这老道长怪异,猜想他一定精通异术,遂问道:“请恕唐海打扰,敢问老道长,你所画的可是奇门遁甲妙法?”
老道笑道:“这是紫白九星图和洛书方圆图,此二图虽不是奇门遁甲,但也与它相通,若要精通奇门遁甲,非身心清净者不能为也,贫道也只是略懂点皮毛。”
唐海道:“听闻奇门遁甲能布兵排阵,预知祸福,夺天造地,神鬼莫测,不知是真是假?”
老道呵呵笑道:“那又怎样?”
唐海惊道:“世间真有此奇术?”
老道道:“奇门遁甲只不过是以九宫为本,观其八神,纬以三奇六仪八门九星,视其加临之吉凶,以为避趋,说白了也无甚稀奇的。”
唐海道:“敢问何谓‘三奇’?”
老道回道:“三奇者,乙、丙、丁是也。”
“何谓‘六仪’?”
老道道:“六仪者,戊、己、庚、辛、壬、癸是也。”
“何谓‘八门’?”
老道道:“八门者,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是也。”
“何谓‘八神’?”
老道道:“八神者,直符、螣蛇、太阴、六合、勾陈、朱雀、九地、九天是也。”
“何谓‘九星’?”
老道道:“九星者,天蓬、天芮、天冲、天辅、天禽、天心、天柱、天任、天英是也。”
“何谓‘九宫’?”
老道道:“九宫者,一白、二黑、三碧、四绿、五黄、六白、七赤、八白、九紫是也。”
唐海大喜,拜道:“老道长可否为我这俗人卜上一卦?”
老道笑道:“一物一太极,一事一乾坤,天下事物俱凭天意,人只需顺天意即可,何必强求功名富贵?”
唐海道:“唐海一不求功名,二不问富贵,只因欲去一趟大巴山,请老道长卜一卜此行之吉凶。”
老道听了“唐海”二字微微一惊,旋即摇摇头,并不回话。
唐海复道:“唐海诚意求卦,老道长要多少银子都行。”
老道道:“法不轻传,卦不轻卜,信我奇门遁甲者,不取分文,不信者,收取百金,你既执意,老道就为你推演一番,如果你信,就依我忠言行事,若不信,就取百金相酬,如何?”
唐海拱手道:“全听道长吩咐。”
老道长哈哈大笑,来到青石之上盘腿坐下,用手抹掉先前的两幅图,问了唐海生辰八字,测算了一下大巴山的方位,手拿一颗小石子在青石上乱画乱写起来。起局定盘后,老道细细推演,笑容可掬,画着画着,脸色笑意渐渐收敛,慢慢地变得庄重起来,又过了一会,老道神色疑重,忧心忡忡,最后竟然大骇,猛然抬头目瞪唐海道:“你欲远行,只可往南,不得有丝毫偏差,大巴山乃西南方向,你如前去,眨眼间即成齑粉!”
唐海恭敬地道:“实不相瞒,唐海受人如山重恩,誓要将恩人平安送回家去,可这几个恩人偏偏就是西南方向的人,我已送了数百里,岂可半途而废。”
老道道:“依奇门遁甲推测,西南方向布有凶神,你若去,必有血光之灾,纵然侥幸得脱,也要你保得三魂失了七魄,留得树干断了枝杈。”
唐海道:“怎讲?”
老道道:“你看此局,天盘丁奇,地盘六癸,乃朱雀投江之兆。丁为火,朱雀也,癸为水,江河也,丁在癸上,朱雀落入江河。又加凶门、凶星、凶格、凶神俱克日干,犯年命宫,此乃大凶大恶之相。”
唐海拜道:“多谢老道长赐教,然唐海答应将恩人平安送回家去,前面纵有刀山火海,也不敢失信。”
老道道:“这么说,你是不信贫道了?”
唐海微微一笑:“老道长稍候,待唐海去取金子来。”
唐海转身就走,老道哈哈笑吟:
清风抚明月,
明月照秦汉。
秦汉功名何处见,
且看纸上豪言。
唐海也不搭理,径直回到村店,众人均已睡醒,柳甲道:“大哥去了哪里?”唐海说:“我去林子里走了一趟,遇到一怪道士,自言略懂奇门遁甲之术,我试着让他推演一番凶吉,他说如果信他就不取分文,若是不信需要百金相酬,我答应他了。他推演一番后竟然说我们往西南方向去必然九死一生,我不信他,遂回来取金子。”
斯仁怪道:“这道士也真奇怪。”秋光笑道:“大哥何不说信他,岂不省了一百两金子?”章船道:“大哥遇骗子了。”叶阳道:“大哥才不会上他当呢。”
段七对狼霸道:“快取一百两金子给大哥。”叶阳惊道:“怎么?真要给他金子?”枭龙、山勇、阿拉太、柳甲等人也个个吃惊,狼霸不敢相信唐海真的会去送金子给那老道,因此站在那里不动,目光看看段七,又望望唐海。
唐海笑道:“既然有言在先,岂可食言,再说老道长甚是可怜,就当我们做点善事了,狼霸兄弟,取金子来。”
狼霸走了,鲁奇道:“大哥,既然西南方向凶多吉少,我们就别去了。”唐海笑道:“村野老道戏言,安可信以为真?将黄依等五十八人送回大巴山,赐以家资,使他们安居乐业,是我十八人义不容辞的责任。”
狼霸取来金子交与唐海,山勇道:“大哥,我随你去。”叶阳道:“我也去。”段七道:“看来老道是位高人,我也去拜见一下。”鲁奇、王风、王雨也嚷着要去看看,唐海道:“好吧,不过,老道长衣衫褴褛,蓬头垢脸,众兄弟去了,一定要以礼相见,切莫嘲笑人家。”
七人一路走去,却见道路上满是枯枝败叶,两边尽是杂草朽木,越走越是荆棘丛林,完全没了先前的美景。唐海驻足四处观望,摇头道:“走错路了,先前不是这条道,我们回去。”回到村店外,唐海四处张望,想了想道:“好像是那边那条路。”七人又沿另一条路走了许久,依旧没有先前的景致,唐海犹豫不前,左右细看,发现又走错了,只得再次返回。到了村口,唐海细看每条路径,总觉得条条都像自己刚才走过的路,辨别了很久,唐海决定再试,又朝其中一条路走去。
叶阳道:“算了,我不去了,待会又是白走一趟回来。”果然不出叶阳所料,没过多久,唐海等人复又悻悻而归。
段七道:“大哥,此处路径复杂,外人难以寻找,不如回去问问店家。”山勇道:“七姐说得对,店家在此开店,定然知道附近村庄的情况。”鲁奇道:“那边有一樵夫,我去叫他过来。”鲁奇刚要过去,唐海道:“鲁奇兄弟,还是我们过去吧。”
唐海大步迎迓前去,到了樵夫跟前,唐海施礼道:“大哥,可否方便问个路?”
那樵夫放下肩上的柴道:“好说,我也正想放下担子歇歇气。”
唐海道:“我们是过路人,刚才我一个人随着一条风景雅致的宽路闲走,在一道观前见到一老丐,与他说了些话又回来了,现在想再去找他,却怎么也寻找不出原路,请问大哥是否认识这老人家?”
樵夫想了想道:“莫非你碰到三土老道了?”
唐海道:“三土老道?”
樵夫道:“是呀,这位老道十多年前来我们村的,当时他端着一个破碗、驻着一根拐杖、穿着草鞋,衣衫褴褛的乞讨到我们村,好几个村民见他可怜,就给了他饭吃,财主孟全还让他帮忙看山,免了他流浪之苦,从此三土老道就在我们这里住了下来。”
王风道:“哦,三土不是他真名吗?世上哪有姓三的人?”
樵夫道:“当然不是了,他叫王三土,据他自己说乃神仙王子乔的后人。”
王雨哈哈笑道:“世上哪有什么神仙。”
唐海道:“多谢大哥,请问大哥他住哪里,可否为我指路,小弟自有酬谢。”
樵夫道:“这就难了,我也找不到他。”
鲁奇道:“樵夫大哥不是说他在帮财主看山吗?”
樵夫道: “此话不假,可是三土老道要是将自己隐藏起来,那就谁也找不到他?”
唐海道:“大哥只需带我们去他道观就是。”
王雨道:“是呀,他人可以藏起来,道观怎么藏?”
樵夫哈哈大笑:“你们可别小瞧了三土老道,他颇懂奇门,精通遁甲,当年张献忠与左良玉大战,周边村镇百姓死伤无数,三土老道让我们村百姓躲入山上,他一个人在山下四周稀稀拉拉的打了几百个木桩,数万官军和农民军在山下混战,却怎么也杀不上山来,我们全村百姓才得以保全。”
唐海大惊:“这么说三土老道就在我们附近,只是他特意将自己隐藏起来了?”
樵夫道:“他只要在道观附近扎几个草堆,他人休想去打扰他,我看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
樵夫走后,枭龙冷笑道:“这樵夫是故弄玄虚。”山勇道:“我就不信他能藏哪里去,我们四处再找找。”唐海道:“算了,老道长既然想清静,我们就不必叨扰,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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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行至邓州,唐海见一片荒凉,遂命鲁奇与林源前去村庄打听情况,不一会二人回报:只因李自成兵退山西,清军一路追击,明廷左良玉趁机率部攻取了河南、荆襄许多州县,农民军溃散而走,如今的官军到处清算大顺朝官员和忠于大顺朝的百姓。唐海听了,更加愁眉紧锁。
段七道:“如今的大顺国北要抵抗大清,南要对付残明,两面受敌,想必处境艰难。”
阿拉太道:“要是李自成按照大哥的阴阳二计行事,怎会有今日之困?”
秋光道:“活该。”
柳甲道:“看来邓州我们也是不能进,须得绕开才行。”
段七道:“如今大顺、残明都视我们为敌,我们需特别小心。”
唐海道:“他们视我们为敌,我们起事后,可得视他们为友。”
“为何?”众人不解。
唐海道:“昏君已亡,鞑子又至,一魔消亡,一妖又来,也许,这一妖之狰狞,更甚那一魔之暴戾,我们只有联合李自成、张献忠、江南明廷,以及天下各路豪杰共同对付清军,才能挽救我华夏汉民,避免大宋悲剧重演。”
众人点头称是。段七道:“再往前走就是荆襄,我们需格外小心,千万不要遇着左良玉的军队。”唐海道:“先派几个兄弟前去探探军情。”唐喜、秋光、鲁奇请命探路,唐海应允,三人纵马去了。唐海令众人搭好帐篷就地休憩。
等至天黑,三人飞马回来道:“谷城、保康、襄阳、荆门俱被左良玉占领。”枭龙道:“此去大巴山必经谷城、保康、襄阳,前路受阻,如何是好。”阿拉太道:“还需绕道前行。”段七道:“这里离大巴山近在咫尺,如果绕道,辗转下来少说也有千余里路程。”唐海沉默不语,唐喜道:“大哥,三土老道的话不可不信。”
听了唐喜的话,大家又想起三土老道来,阿拉太哈哈笑道:“唐喜兄弟,你真相信那臭道士,他分明是在胡说。”叶阳道:“怕甚,左良玉曾是我们手下败将,他敢拦我们,我们将他灭了。”枭龙笑道:“当年与左良玉交战时,众兄弟们每人手下少说也有几千士兵,合起来五六万人马,如今我们一共才七十六人,如何灭他?”叶阳听了,也只得重重地叹息。
唐海道:“众兄弟暂且休息,此事容我细细思虑。”
众人睡了,世安和秋光分立东西两头值哨。唐海坐在帐中沉思,忽然一阵风吹来,桌上的油灯左右摆动几下被吹灭了。唐海虑外面风大,遂拿了两件衣物出了帐篷,先去东头给世安送了一件,又往西去为秋光披上一件,而后慢慢踱步回来。
走到一帐篷前,闻听里面有窃窃私语之声,驻足聆听,听见吴飞道:“兄弟,你怎还不睡?”王化道:“邓州离大巴山也就两三天的路程,眼看就要见到爹娘了,我这心里好不激动。”又闻一声叹息,王化问:“黄依兄弟叹什么气。”黄依道:“当年,我们乡护法带着五十几个佛民跟随佛主起义,临行时,父亲千万叮嘱要奋勇杀敌,除魔护教,即便死了也光宗耀祖,如今魔头崇祯皇帝死了,我们乡同去的佛民都死了,独我一人活着回来,每想至此,我好生羞愧,不知如何面对父亲。”吴飞劝道:“黄依兄弟好糊涂,当年佛主说了,举义降魔,生者拜将封侯,亡者封神列仙,你那时只是个小小佛民,如今已是堂堂威武将军,你为大佛国做了这么大的贡献,将来老死了,必也能成正果。”黄依道:“嗯,说的也是。对了,二位兄弟回到大巴山有何打算?”吴飞道:“这还用说,继续护卫三期普度大法,我吴飞生死大佛国的人,死是大佛国的鬼。”王化道:“我家离虚空藏寺近,我回去后,白天在家孝敬父母,晚上去寺里陪伴菩萨。”
唐海听了,心如刀绞,一步一步踉跄着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忍不住轻声哭了起来。
次日一早,唐海聚齐众兄弟道:“我意已决,前面纵有刀山火海也决不避道,唐喜、狼霸、秋光、鲁奇四人先行半个时辰,沿途打探明军、大顺军军情,一旦有什么动静,务必火速回报。众兄弟刀剑不离身,一路上须万分小心,切不可中了大顺军和明军的埋伏。”
3
众人继续前行,期间为规避明军、大顺军探子,唐海令多走小路,少走官道,如此谨慎慢行,又走了几个时辰,终于到了保康县境内,众人大喜。
枭龙道:“我们已入大巴山,再走一会,就到保康县城了。”阿拉太道:“等遣散巴山兄弟,我们即可入川大干一场。”柳甲道:“以后再也不受制于人。”段七道:“李自成不是担心我们十八人暗合十八子谶么,我们偏偏就要打出十八子谶的旗号来。”阿拉太道:“对,谁说十八子就专指他李自成一个人了。”柳甲道:“只要大哥再举破邪剑,不愁聚不齐几十万人马。”
不知不觉已近黄昏,众人来到一条河边,河面不宽,可正逢雨季,水流湍急,唐海道:“众人疲敝,就在此寻个地方过夜。”斯仁道:“刚才我们路过那集镇不住,却住这无人处,怎么睡?”阿拉太将斯仁拖至一边小声道:“兄弟,我们一行七八十人,住哪里都引人注目,难免招来麻烦。待明日将巴山兄弟遣散回家,我们只十八人了,你爱住哪里都行,今晚将就一晚,休要再发牢骚,免得大哥难过。”
安顿完毕,段七道:“我带几个兄弟去刚才路过的那集镇去买点食物来。”唐海道:“辛苦七妹了。”
段七带鲁奇、王风、王雨去了,叶阳追上四人道:“我也去,肚中正饥,先去镇上吃饱了再说。”鲁奇道:“也好,叶阳大哥吃饱了有力气,我们将买来的食物装成一袋,让叶阳大哥背回去,我们几个也落个轻松。”叶阳道:“鲁奇,你想得好,我一个人背,你们空着手?”鲁奇道:“我们去镇上不吃,买了食物拿回来大家一起吃,你非要先吃饱,你饱汉不背难道要我们几个饿汉来背?”段七、王风、王雨呵呵地笑。
五人说笑着来到街上,买了馒头、包子、肉卷、牛排、羊腿、大饼,装了整整五袋。叶阳果真吃饱了,一人扛一大袋,段七、鲁奇、王风、王雨各背一小包,五人沿原路返回。
走到一户人家门前,见一老汉坐在地上,正与不远处一少年拌嘴……
只听少年讥笑道:“老头,你娘子跟人跑了,想续弦又没半两银子,孤寡独身了十多年,还活着干什么,死了算啦!哈哈。”
老汉争辩道:“你爹虽有妻妾五六个,还不是也都跑了,你爹何不去死?”
少年大怒:“嘿,还很会自辩哟,我再问你,你劳累一辈子,给别人盖了无数房子,自己却住了一辈子的茅草屋,这辈子岂不白活?”
老汉再辩:“我住高楼也罢,住茅屋也罢,却没碍着你家的事,你为何无故辱我?”
少年再骂:“你将自己儿子都卖了,还好意思活着,若是我,自己找个悬崖跳了。”
老汉听了,不再反驳,而是汪汪哭了起来。
听得这一老一少奇离古怪的说话,叶阳放下袋子,询问老汉道:“老丈,你们俩吵什么,让人听了好生奇怪。”
老汉道:“唉,一言难尽。”
叶阳蹲下道:“老丈休要着急,慢慢说与我听,你遇着我叶阳,比遇到包青天还管用。”
老汉叹了口气道:“老汉本是府谷县人,当年匪乱,全家遭劫,我独带着婆娘、幼子逃来保康,安定下来后,我以替人盖房为生,因养不活人,只好将幼子卖给了一个江南商人带走了,后来又遇饥荒,我那婆娘也离我而去,如今,老汉我孤独一人靠乞讨过活。”
老汉说着又哭起来,叶阳指着那少年道:“他又是谁?何故辱你?”
老汉道:“这畜生是大户南柄文的儿子,自幼轻浮,无恶不作。前些年义军来了,没收了他家三百亩田产,仅留了五亩自耕,家中积蓄和粮食全被充公。他爹南柄文有五六个妻妾,遇此大变,妻妾们全都跑了,他父子二人一夜间成了无籍恶棍。最近,义军走了,他们父子复活跃起来,我虽没招惹他,可当初义军打开他家粮仓赈灾时,我受了三升稻谷,正为此,他父子俩怀恨在心,隔三差五地来找麻烦。”老汉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掉下泪来。
叶阳听了勃然大怒,段七、鲁奇、王风、王雨也替老人愤愤不平。叶阳指那少年骂道:“开你粮仓的是义军,与他无干,你为何辱骂人家?”
南家恶少道:“也没为什么,我就看他不惯,非因三升稻谷。”
“那是为何?”
恶少道:“我这南家大少爷,一脸贵气相,天生富家命,如今落得个家徒四壁,无处容身,可他,一个逃难来的乞丐,别无他长,一无是处,却为何活得那么自在。”
叶阳要去打人,被段七拦住劝道:“这位南家少年说的是,这老汉别无他长,一无是处,却过得开心自在,着实恼人。”
叶阳、鲁奇、王风、王雨听了个个讶然,不知段七怎会有此一说,那南家少年听了颇是得意,骂老汉道:“你看,这位大姐也这么说,可见我言不虚。”老汉见路人也帮着恶少说话,哀叹一声,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段七劝慰老汉道:“他辱你,也是因他比你强,若是你有一样比他强,我想他也不会辱你。”回头又问少年道:“是不?”
南家恶少得意洋洋,摆出一副中了状元一般的傲姿道:“大姐说得是,论学问,他一字不识。论田产,他无寸土。论房舍,他夜宿草房。论体魄,他年老体衰。论容貌,他腰驼背湾,满脸皱纹。论前途,他行将就木,已是冢中骷髅。他若有一样强过我的,我也不会骂他。”
段七道:“他若有强过你的,怎么说?”
南家恶少冷笑道:“任凭处置。”
段七道:“依我看,你有三不如他。”
南家恶少大惊:“笑话,我会有三不如他?说出来,果真有,我任凭处置,决不食言。”
段七道:“当真?”
南家恶少笑道:“假不了,你且快说。”
段七冷笑道:“你听好了,他虽孤寡鳏独,可终究有过娘子,而你这辈子未曾婚娶,是你一不如也。他虽送子于人,总算是有个儿子,而你却无有子嗣,是你二不如也。他虽贫窭窘迫,却能知天命,倒也长寿,而你少年夭折,做了个短命鬼,是你三不如也。”
南家恶少又好恼又好笑,大骂道:“你是何人,怎的满口胡言?我如此年轻,日后自然会娶妻生子,且无病无疾,你敢咒我早死?”
叶阳哈哈笑道:“七姐就是七姐,杀个人都要添点油盐酱醋,有味,有味。”说罢对那恶少道:“小子,听好了,你虽年轻,却莫要小瞧了老者,天道无常,你怎知日后会强过眼前的老者?下辈子千万别再猖狂了。”
叶阳说完直奔那恶少,恶少大怒,随手操起一把长刀要砍叶阳,被叶阳一脚飞,刀也失落在地上。少年大骇,爬起来撒腿就跑,叶阳追上去抓住,将人扭转过来,只一拳就打掉了几颗牙齿。再复一拳,恶少栽倒在地,刚一站起,叶阳猛踢一脚正中下巴。好端端地一个俊俏少年郎,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进了丰都鬼城。
五人欲走,老汉道:“五位义士,你们走了,我怎么办?”
叶阳一愣,看着段七、鲁奇、王风、王雨。鲁奇笑道:“叶阳哥哥,事是你惹的,你看着办,我们走了。”
王风窃笑不止,也扛起包走了。
叶阳看着王雨,王雨摆手道:“你别看我,人又不是我打死的。”
叶阳无奈,抓住段七道:“七姐,他们三个不仗义,你可得拿主意。”段七道:“你比包青天还管用,问我作甚?”说吧,也随着鲁奇三个走了。
叶阳无奈,对老汉道:“老丈,杀人,我行,杀人后咋办,我也不知道,要不,你赶紧逃。”
老汉求道:“义士可不能抛下老朽,恶少死了,我如何脱得了干系?老朽身无分文,能逃哪里去。”
叶阳道:“你随我去,我给你些银两,你自远走高飞罢。”
老汉拜道:“如此,多谢义士。”
段七早将情况告诉了唐海,见叶阳带着老汉前来,唐海道:“老丈放心,天色已晚,你先在我这里暂歇一晚,明早给你些银两,你自往他处寻生计去。”老汉谢了。唐海又让林源随鲁奇返回去将恶少尸身藏起来,以免被他人发现。
安排妥当,见老汉衣衫褴褛,甚是可怜,唐海道:“老丈就在我帐篷里睡,我去跟兄弟们挤一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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