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虹霓

    
    林瑶这次来广州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发展新客户和搜罗更多新产品，她还要帮助员工和企业一起成长起来，让员工去自我开发、自我挖掘，将他们所学和所用融会贯通，为客户创造价值。
    参加展会无疑是一个锻炼人才的绝佳机会！
    三名新员工在胡文光他们的带动下，进步也是很快，最直观的表现就是面对客户不慌了，口语也越来越流利。
    林瑶观察了一上午，便将展位交给他们，而后放心大胆地去逛机械零件相关的展厅，收集了大量感兴趣的产品信息。
    虽说互联网时代，贸易的方式灵活多样，早已不拘于传统的看样成交，还有各种各样的网上交易会，但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东西再下单和看网上的图片下单，那感觉还是不同的。
    正因如此，世界各地的采购商才会漂洋过海来华参加展会。
    当林瑶抱着一摞产品目录回来时，她远远地就看到卓越实业的展位围满了人。
    虽然说展位人气高是好事，可像这样直接被人围个水泄不通，肯定是不正常的。
    再说，看时间都快闭馆了，哪来这么多人？
    难不成发生了什么事？
    一想到这种可能，林瑶的心弦霎时绷得紧紧的。
    卓越实业的几人，和在凌云期间的她其实差不多，用他们所储备的机械行业相关知识，和客户进行一般的沟通和交流已然不成问题。
    他们毕竟都是些没多少工作经验的社会新人，真要是有什么突发事件，怕是应付不过来！
    可他们为什么不联系她？
    说来也巧，林瑶刚想到这里，她的手机就响了。
    林瑶果断锨掉电话，拨开人群，往里走，她一眼就看到了秦弈，以及他边上穿着黑色长款风衣的男子。
    秦弈脸上的神情有些激动，嗓音也比以往而抬高了几个度，“Walter，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不会骗你的，这是家贸易公司，他们的货物来源，我比谁都清楚，他们的产品看起来还行，实际上……”
    秦弈的话在他看到林瑶时戛然而止。
    李玲神情紧张地上前，附在林瑶耳边，说起眼下的状况，“林总，刚刚是这先生想让我们拿样品给他看看，然后另一位先生不让，然后我们的样品还没有拿出来，另一位先生就开始哇哇叫了。”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秦弈和客户有说有笑地畅谈近几年来，华国外贸行业的变化。
    秦弈是老牌上市公司，天河的进出口部门负责人，可以算得上是华国入世以来的第一批外贸人。
    他认识机械行业内很多公司的老总，也认识许许多多的国内外采购商，譬如从前的文先生、李先生……又譬如眼前这位华裔采购经理。
    他浸淫机械产品出口贸易多年，许多公司的中高层管理者都和他交情不菲！
    要不然怎么会他到哪儿都有人请吃饭，还连房钱都有人主动帮他付了？
    要知道广交会期间，广州的宾馆都贵得能上天了……咳，扯远了。
    秦弈自信对华国进出口贸易的发展走向了如指掌，也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对机械零件行业。
    总之，别人能找到的产品，他肯定也能找到，而且质量更好，价格更低！
    问题是，客户似乎已经对别人公司里的产品颇感兴趣。
    秦弈就想不明白了，卓越实业展位上的这些样品，明明很普通，不就是看起来新颖一点，外观漂亮一点嘛？为什么这些客户走到这里就都不动了呢。
    之前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
    秦弈只要一看到卓越实业就来气，偏偏卓越实业的展位这么显眼，这么招摇，想让人看不到都不可能！
    正当秦弈胡思乱想时，客户开口了，问展位上忙碌的众人，“Excuse  me?能让我看一下这个样品吗？”
    卓越实业的参展代表闻言，赶紧走了过来。
    秦弈既愤怒又着急，他脱口而出，“Walter，这是家贸易公司，还是一家骗子公司，光我知道的就很多客户在他们这里上当受骗了！”
    骗子公司？
    卓越实业的展位所处的位置可谓得天独厚，原本在卓越实业展位上的人就不少，因为秦弈的一阵大呼小叫，聚起来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后来就成了林瑶看到样子。
    林瑶听李玲说完前因后果，她微微勾起了唇角。
    对于位曾经的老板，她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特别的情绪，意味深长道：“秦董事长，我还以为你不会有时间来参展这次广交会了……”
    凌云实业做因为商标侵权被扣货和罚款的事，行业内很多人都知道，不过林瑶并没有在这样的场合下提起来。
    倒不是给他留面子，而是不戳破这一点，效果反而会更好。
    况且，就算林瑶不提，秦弈也知道她这话意有所指，
    像是被人扣住了命门一样，秦弈不吭声了，那张泛着油光的脸上神色莫名。
    就这样被林瑶拿捏住，他很不甘心，可是做仿冒被抓这种事情，从来就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更何况当着客户的面。
    他只得噤声。
    巴西客户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深蓝色职业套装的女子，她看起来很年轻，模样清新，还很漂亮，很容易让人产生不设防的好感。
    他咧嘴一笑，走向林瑶，恭敬地问道：“你好，女士，我可以看看那边的样品吗？”
    这名被秦弈称呼为Walter的男子有张东方人的面孔，长得瘦瘦高高，看起来文质彬彬，他说的是港台口音的华文。
    林瑶嘴角的笑意加深，“当然。”
    说罢，她向客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接下来的时间里，林瑶认真地为客户介绍起了在他面前那款产品，“这是两年前上市的SCANIA  G系列重卡所用的传动轴……”
    客户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他适时提问，而林瑶总能从容应答，而且她的口齿清晰，条理分明。
    客户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目光。
    秦弈依旧一言不发，但他心中的不安正在不断加剧。
    在他印象中，林瑶还是在凌云时，怯怯生生，接到客户电话就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的模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不同了。
    是了，她早已不是凌云的内勤，而是一家看起来颇具实力的贸易公司的老板！
    但，也只是看起来。
    林瑶不过是个大专生，能有什么真本事？
    她无非仗着文先生的大力支持，胡乱撒钱，把摊子铺得这么大罢了。
    搞得这么高调，这么华而不实，迟早会倒灶！
    到时候文先生肯定会回头去找他。
    这么想想，秦弈又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秦弈重重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当初你被凌云开除的时候，心有不甘，但是你也不能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挖我们公司的墙角。”
    “我觉得，‘挖墙角’这个词，似乎不应该这么用的。”林瑶眯起眼睛，从容不迫地说道：“毕竟客户不是你的私人财产，就像这位先生，他有权选择和谁合作。”
    巴西客户但笑不语，他显然并不反对林瑶这一说法。
    秦弈见状，他的心又凉了半截。
    秦弈这段时间遇到了一点麻烦，凌云的老股东都走了，原本承诺注资的新股东忽然没有了消息。
    他发拉美市场的一批货被扣了不说，还得赔对方一大笔钱，雪上加霜。
    这一次，他原本想借这位巴西华裔采购商之力，让凌云实业起死回生，结果又遇到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卓越实业！
    更让他恼火的是，他费尽心机才约到的巴西客户又在卓越实业的展位前停下了脚步，看情形，又和上次一样了。
    上半年的上海展时，他好不容易联系到Garry  Smith，结果被卓越实业截了胡！
    秦弈很确定，如果不是林瑶从中作梗，Garry  Smith不可能不回他的邮件！
    这一次他要再把这位巴西客户丢掉.......
    不行，他得想个对策！
    秦弈俨然一副受害者的语气，“Walter，你别看这家公司看着还行，其实是家很小的贸易公司，他们把我公司的客户都挖走了不说，还想打垮我的公司。”
    那位被称为Walter的男子似乎有些听不下去了，“Edward，我只是看到了我正在寻找的另一个产品，我想这你和我要讨论的产品没有关系，和与我们的合作也不会起冲突。”
    凌云和卓越都是贸易公司，怎么可能会不起冲突？
    “虽然你抢走了我一部分客户，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抢走我所有的客户。我和Walter有着多年的交情。”秦弈急了，当着客户的面口不择言道：“林瑶，你别得意地太早！”
    林瑶在客户面前介绍起产品来头头是道，有些东西连他都不清楚，林瑶怎么会懂这么多？
    难不成，她早就知道Walter会经过这里，还事先准备好了他公司里最畅销的一款车型所用的零件？
    这怎么可能？
    莫非她已经知道那件事，然后正找机会对他进行报复？
    假如林瑶事先打听到这一情况，她肯定会准备滤清器而不是传动轴！
    是的，秦弈准备的是滤清器，还特地作了一番安排，两人已经达成了初步的意向，就等Walter回巴西后拟订单给凌云了。
    谁知道一看到卓越实业的展位就停住了脚步。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几分钟后，Walter和秦弈一起走了，但是在他离开之前，他递了名片给林瑶。
    林瑶手上拿着巴西客户的名片，此时她还不知道这张名片意味着什么，但是，秦弈看着这张名片时，他的两眼仿佛能冒出火来！
    于是，她愉快地收下了名片。
    ***
    展会结束后，卓越实业的一行人坐上了酒店大巴。
    说来也巧，他们刚刚下车，又在酒店停车场遇到了一群熟悉的身影。
    晚饭时，林瑶等人坐在起，而秦弈在不远处的另一桌，和人高谈阔论，“实际上我们这边才是秦家的嫡系，而帝都那边，顶多只能算一个分支罢了！”
    “秦董事长的家族还真是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来来来，我们都敬秦董事长一杯！”
    “听秦董事长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干杯干杯！”
    ……
    秦弈似乎没有发现林瑶，林瑶也不想理会那边，只埋头吃着饭，准备赶紧吃完回房间去休息。
    林瑶是没想到秦弈也在这个团里，她要早知道，肯定不会选择跟团！
    不对，林瑶看过浙江团，上面并没有凌云实业的名字，更没有秦弈这号人物，那他是怎么混进浙江团的队伍中来的？
    那边，秦弈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众人不时发出阵阵哄笑声，也不知道是在笑他，还是在笑秦弈口中的的人。
    有人惊讶道：“没想到秦董事长知道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我们真是大开眼界！”
    秦弈不怀好意地笑笑，“我还知道，那个私生子现在已经和帝都那边翻脸了，要不然，他的公司也不会闹成这样！所以你们等着看吧，要不了多久他就又是一个穷光蛋。”
    姓秦的，私生子，和帝都翻脸，公司闹成这……
    把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林瑶得出了一个结论：秦弈在说秦容泽的事！
    “你们放心，我们家是嫡系，他们不论如何都不会对我这里坐视不管的，毕竟我们这里才是本家，那边理应为本家出点力！”
    秦弈还在吹嘘，“到时候你那里的货款就是小意思。”
    “不瞒你说，老板已经给我下最后通牒了，要是年前还收不回货款，我这个销售经理怕是干不下去了。”那人朝他举了举杯，“那我就先谢谢秦董事长了！”
    秦弈似乎喝多了，大着舌头说道：“小事，小事一桩！”
    他将杯中酒一口闷，然后趴桌上睡着了。
    敬酒那人傻了，“秦董事长？”
    旁边的人也是不解，“不是说秦董事长酒量很好的吗？怎么才几小杯就倒下了？”
    “谁知道秦董事长住哪个房间？”
    ……
    没人知道秦董事长住在哪个房间，但是给他敬酒的几人也不能将他丢在餐厅不管，只得合力架起他往房间里走去。
    林瑶失笑，又是这一招。
    装醉、装傻、骗吃、骗喝……这些应该是秦弈的拿手绝活了。
    当她想到秦弈先前那翻话时，脸色又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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