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磨叽叽,你怎么那么多废话。”道士的嘴角都已经溢出了鲜血,这话是拼着力气咬着牙根才说出口的。
或许真的是一种体力上的极限了,华珺这么想着,并没有计较于道士的这种态度。只是搀扶着凌玥的双手不禁紧了一紧:“你最好不要乱来。”
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似在打哑谜,王三水却并没有多少看热闹的心思,他摸了摸自个儿发凉的后脖子:“那个,我先出去,就不打扰师父你了。”
华珺目送着王三水退出了这间房门,自己却没有离开的打算,直立立地盯着赵涵的后背一言不发。
就好像,赵涵这个人和他有着什么化解不开的深仇大恨一般,也幸而昏厥多时的赵涵本人对此却是一无所觉。
王三水再次带上了门,随着那在狂风骤雨的猛烈侵袭之下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的关门声响起,屋里一股难以言明的味道似乎才又重新攀上了一个巅峰。
那是浓郁的血腥味弥散开来的味道,刺激着人的鼻尖,充斥着肺腑。
凌玥的出现给了道士一个铤而走险的想法,他想,若不是犯着极大风险,也断然不会有就此一蹴而就的收获。单为了这份收获,有些风险他也是不得不冒的。
凌玥牵筋动骨的头痛自打被那种金色光华笼罩伊始,似乎就减轻了不少。此刻尽管不再闹腾,但那种懵懂蒙昧的状态,却和赵涵是如出一辙。
华珺此时才明白,无论这份风险是否可为人所担,他都已经无力阻挡了。
鲜血的蔓延速度远远超过了华珺的预料,若说一开始这屋子里还只是用血做引,那么现在却应该是与那光芒完全倒了个个儿过来。
视野里被大片大片的殷红所充斥包裹着,华珺甚至就在伸出一条胳膊就可探寻到的范围之内却对眼前的一切没有一丝头绪。
这次的他,是全然不知道道士到底想要干什么。
鲜血继续吞噬着不大的房屋,等这不正常的殷红遍布到了每一个角落的时候。屋子里竟然透不出一丁点儿的光亮来。
原来,有种沉重压抑的红,是比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人往往都是畏惧于这种不可见的环境的,即便是华珺也不能例外。他屏气凝神地侧耳倾听着屋里的动静,欲要通过这一动作捕捉到些什么。
只是现实的情况却反常极了,说一句万籁俱寂也不为过。那三个大活人,怎么会连一点儿响声都不出了呢?
越是想要沉着镇定下来,心中的那股不安就越要甚嚣尘上,不断冲击着华珺努力克制出的保持理智的头脑。
直到咣当的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摔倒在了地上。这一对于听力并不敏锐的人来说都会显得振聋发聩的声音,此时无疑是把华珺心中的那份不安推向了一个至高点。
一张薄唇轻启,可就像失去了夜视的能力一般,华珺几度失声,只能凭借着记忆中那声响动发出来的地方摸索了过去。
触手可及的,是比外间入夜的秋雨还要薄凉的东西,似乎,这靠着人气烘托出来的一室温暖,早就是不复人间的存在了。
“你别动。”直到这道缓慢低沉,却又熟悉不已的嗓音地响起,才算是让华珺的一颗心得到了些许的安稳。
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在上下翻滚,但奈何眼前受限,华珺也只能被迫听从了道士的意思。
只是不合时宜的傲骨却开始偷偷摸摸地作祟,遂握成了拳头就近砸在了身/下的地上。
不管他愿不愿意,也是一个眨眼就晃过去了无数个年头,却不曾想,如今兜兜转转了一圈,自己还是比不上这个脾气古怪到不行的道士!
随即,一只硕大却粗糙无比的手掌覆上了他紧绷的拳头,“稍安勿躁,别把它们引过来。”这只手不是别人的,恰恰是常年深居简出的道士的。
华珺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对方掌心的这些皱纹与茧子是怎么回事?
据他所知,道士可非常人,那时的他似乎便已不受岁月所困。而今再次见面,其人更像是得到了什么青春不老的法子。可刚刚才……他想问,却又明白眼下根本不是什么合适的时机。
屋中不见一点光亮,全部是被血红色渲染出来的世界。似乎人被这种逼仄环境一逼压,等待着自己的就只有死亡,和死亡前无尽无终的煎熬。
华珺的身子甚至开始忍受不住这份自心底生出的煎熬而发起了抖。而有些人,即便不用双眼去看,似乎都能知道在他身边发生了些什么:“你就当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罢了,它们就要散了。”
华珺连苦笑一下敷衍的心情都只剩寥寥。直到视野当中交裹织缠着的那种血红褪色,房间原本的样貌得以渐渐展露出来的时候,华珺紧绷的整个身子才彻底松垮了下来:“都……解决了?”
道士已经站起了身子来,背对着华珺点亮了屋中唯一一根不知何时熄灭下去的蜡烛:“一半一半吧。”
什么叫……一半一半?耗费了这么大心力,简直都要把三个人的性命全搭进去了,居然才一半一半吗?
华珺吸了一口冷气,眼中已经浮满了不可控的恼火:“既是如此,你又为何孤注一掷?在我看来,你这就是脱了裤子放屁。”
华珺真是气急了,这还是道士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了如此粗俗的语言来。
“兵行险招,却可以出奇制胜。如若连这点儿胆量都没有的话,我敢肯定。”道士还是背对着华珺,从那个耗尽了一晚上的力气而有些佝偻下去的后背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今晚,连一半一半的胜算都没有。而赵涵,我只能说,必死无疑。”
或许是最后这四个字一字一顿带来的震慑力太大了,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些什么。总之,华珺呆呆得愣在了原地,许久都未再说过话。
那边的赵涵却是从鬼门关里勉强捡回了一条命来,此时满头大汗地虚脱着倒在了地上。反正也是自作自受,华珺没有理睬他。
只是动作放轻地上前,将同样昏迷过去的凌玥抱起放在了床榻上,并不曾将视线掉转到道士的身上:“那还有一半的输,是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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