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是第一次来辛陵吧。”凌玥的目光从街道上的摊位上一一扫过。
可她满心的注意力却早都飞走了,只是紧紧攥着拳头,收拢在宽大的袖口里,静静地听着身边少年回话时候的一呼一吸。
距离那时在苏府,如今也有半年之多。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到天下俨然又经历了一个四季的来回,短到过往又似昨天那样清晰无比。
“嗯。”苏云起手中攥着小红马的缰绳,二人并肩走在这并不宽敞的街道上。不知是不是因为辛陵当真地处偏僻,来往的行人三三两两,偶有些路过的,竟然频频往他这边打量。
苏云起眼底有些怔愣的神色,竟紧张了起来,干巴巴地开口相问:“你,你过得还好吗?”他上战场杀敌的时候可都没有如此不争气,怎么今日被别人这么一围观,心跳得竟是快要不受控了?
“你在紧张?”凌玥停在一处小摊前,状似欣赏着一盏盏造型别致的小花灯。
“哪,哪有!”苏云起攥着缰绳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双颊迅速染红。他们一定是没有见过自己这样俊俏的儿郎,这才想要多看几眼罢了。
但这种不要脸的话,苏云起又怎么可能说得出口。于是话到嘴边,就只有那么无力的二字。
凌玥从袖口里摸出了一排铜板,“我要这只灯,麻烦您给我包起来。”
苏云起拉着小红马走了几步,凑了上前,语气之中颇有些不解:“这灯既然好看,为何要包起来?”
他从来都是这样,遇到好看心爱之物,便一点都不会隐藏。倒不是为了炫耀,只是因为瞧着便欢喜。哪怕少看一眼,心里都不痛快。
凌玥只是弯唇在笑,等从摊贩手中接到了花灯,这才回道:“这灯又不是给我买的。送人的话,总得好好包装一下。”
苏云起眼尖,一早就注意着凌玥的一举一动。即便是她脸上刻意藏着的一颦一笑,他发誓,自己也都看在眼里。
那花灯是一只小兔灯的样子,尽管不那么精致,但模样也可算是憨态可掬。这么可爱的东西,一定是得配他眼前的姑娘才行的。
可这姑娘现在却和他说,花灯的主人另有人选?
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感觉,但苏云起知道,是自己的醋坛子打翻了。
他狠拽了一把缰绳,硬是拽得反应慢了半拍的小红马仰天一声长啸,踢踢踏踏,不情不愿地跟紧了自己的主人。
他斟酌着开口,还不忘了得旁敲侧击:“这花灯造型挺别致的,能让玥儿你特意下山一趟,应该是个平常挺关照你的人吧?”
这话听上去怎么感觉怪怪的,但仔细一想又确实没有说错。凌玥举了举手里的东西:“平常是很关照我。”
辛陵可不比京都,随便一个节日就能引得人流如织。而今一个眨眼,已是到了八月十五。再是如何的冷清,山上山下都应是截然不同的风光才是。
她也不是没有费过口舌之力来劝过道士师父的。只是师父心里有过不去的坎,以前横在心间,如今也是未能消减半分。
师父铁了心地不愿到这灯火通明的市井之地,她是个笨拙的,想来也只能找到这样一只花灯。便是聊胜于无,也要打发了今晚。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会在今时今日这个时刻,遇到了苏云起:“你来到辛陵,他见了,也会很开心的。”
苏云起心中正翻起的一圈圈涟漪此刻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停顿,思及这话的前后,他试探着询问:“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是那个道士?”
对于苏云起的不确定,凌玥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当然是他,莫不成还能有第二个人对我很是照顾?”
“当然有!”苏云起发誓,他说这话,可不是为了邀功。今时不同往日,此番出来,他就没有打算要再回去的:“你难道,是忘了我?”
撇开血浓于水而联系起的感情不谈,别人如何他不知,他自然是愿意的。
身侧的姑娘因为这一句话红了脸颊,顿了良久,苏云起这才听到了一句淡淡的回答:“我说的是在辛陵这边。”虽然声音很低,但他却是将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二人又走了许久,苏云起再次鼓足了浑身的勇气想要说清自己的来意:“其实我这回来就没有打算……”
“玥姑娘。”迎面走来一对郎才女貌的佳偶,二人浓情蜜意的却还不忘笑意盈盈地和凌玥打招呼。
凌玥也笑着应了一声。看起来几人之间来往还算熟络。
这个场面,足够苏云起自行添加出一长串首尾呼应的故事了。只是他们这质朴的乡间民风好虽好,落到此刻的苏云起眼里却是分外恼人。
早不来晚不来,总要趁着关键时刻来,是故意和他作对不成?
“你怎么不走了?”凌玥面对苏云起这样幽怨的眼神,实在有些摸不清头脑。
“其实我这回来是打算……”方才被人那么一打岔,霎时苏云起就将自己铺垫的东西忘了个干净,只能重新又换了一种说法。
“玥姑娘!”前面一个巷口,失魂落魄地摇摇晃晃撞出了一个稍上了些年纪的妇人。
得!苏云起彻底掐灭了一切说话的欲望,有些话还是憋到山上说合适。他觉得一定是辛陵山脚下的众人与他相冲,见他不爽吧。
“杨夫人?”凌玥也没有预料到会在这个时候碰到杨夫人,瞧她这神情憔悴的模样,指不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是出了什么事吗?”
即便形容枯槁,可这位姓杨的夫人穿着着实不是一般寻常百姓能相比的。放在京都自是平平,但在辛陵就是另外一说了。
苏云起不由地眯了眯眼,想着多打量几眼,此时那杨夫人也才注意到苏云起这样一个生面孔的存在,有些迟疑:“他……”
杨夫人的迟疑足以说明是顾忌着苏云起的在场,只是苏云起不算外人,更何况他本无心这些:“这位是我同师父的挚交好友,杨夫人不用在意。”
苏云起颔首点头,被几番人频繁打断而生的闷气这才消散了七七八八:“杨夫人但说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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