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千钧一发之际,王正鹏已经捡回了自己的铜棍,趁着方落雁这极难的拖延之机冲了过来,一棍横扫。
铜棍是重兵,李仁罕不敢用横刀去硬磕,只得抬步闪了开来。
方落雁这才得到机会爬了起来,连忙与王正鹏并肩而立,堵住门口,里面的太后与中宫女们也连忙关上了房门,躲到了更里面去。
前有方落雁与王正鹏,后有王雨知和侯岑林等人正在赶来,唯有挟持太后,自己才有一条生路,李仁罕心中明白的很,也焦急的很,沾满鲜血的横刀一指王正鹏道:“王正鹏,你爹曾经示好于老夫,老夫也曾为你谋的校尉一职,今日你若念旧情,俱闪一边去,让老夫杀了这个祸害!”
王正鹏却摇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与为谋!”
“呀——”
再无可说,时间急迫,李仁罕双手举着横刀冲了上来,一刀紧似一刀,一刀快似一刀,以战阵特有的技法,数十南生与死淬炼出来的反应与力量和技巧,毫无花里胡哨的花架子,每一刀都是要命之刀,以方落雁与王正鹏的悍勇,竟被他砍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这还是步战,倘若是在马上交战,只怕两人已经都死了好几回了,大蜀第一武将之名名不虚传。
但就两人挡的这一时间,后面的众终于都陆陆续续赶到了。
众人一部分上了台阶,死死的护卫在太后的寝宫前,一部分将李仁罕再度团团包围起来。
就这当儿,孟昶也得到李仁罕强闯太后寝宫的消息,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上朝,飞速的赶来,离得尚老远就叫道:“我母后怎么样了?我母后怎么样了?”
众人见了孟昶亲自到来,都觉得脸上无光,连忙都行礼道:“参见皇上!”
侯岑林脸上更是难看,连忙小声儿地道:“启禀皇上,幸亏方落雁和王正鹏他们拦的及时,李贼还没有威胁到太后!”
孟昶又气又急,怒道:“你们上百个人都没有杀了李仁罕吗,还让他跑到这里,你们还有什么用?”
众人都不敢说话。
看到孟昶到来,李仁罕和方落雁、王正鹏的拼杀也停了下来,就仅仅这数个呼吸的拼杀,李仁罕身上已经是处处带伤,而方落雁与王正鹏更是不堪,身上的伤口比李仁罕多得多甚至有几处要不是两人确实反应敏捷,躲得快,又相互支援,早已经都倒在李仁罕的刀下,时至今日,两人才都感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强中更有强中手,经此一战,虽然只有短短的数个照面,两人不啻于多练的十年八年。
李仁罕却自知今日已经是无望,不由朝着孟昶道:“孟昶,老夫一直看不起你,你太嫩了,威望和能力也不足,那帮人都是守成有余开拓不足的家伙,就都等着功成之后贪图享受了,老夫看不起他们!现在天下纷乱,大唐盛世不再,这大蜀国富民强,位置优越,在老夫的带领下肯定会更加富足,给老夫十年时间养兵造甲,那时候老夫必定会兵出剑门,复我华夏盛世于一旦,今日却败在你手,老夫……不甘!”
孟昶却冷笑道:“《周易》曾云: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古来成大事者确实不少,如汉时刘邦、魏国的曹操,但大多是胸怀韬略、不拘小节,体恤下属之人,像你这种志大才疏,贪财如命甚至不惜撅人坟墓的阴险狡诈之徒,哪里来的信心统一我华夏?”
李仁罕面红耳赤,突然恼怒用沾血横刀指向孟昶道:“你就是一竖子,只会咬文嚼字,附庸风雅,大蜀在你手里不会有前途,倘若给老夫十年……”
孟昶便森寒地道:“不用十年,今日朕便杀你!”
“好啊!今日便看谁杀了谁?!”李仁罕已经绝望,现在唯存的意念便是杀了孟昶,所以,横刀一指,人如怒马一般的撞向孟昶。
李仁罕挟怒而来,后面包围而来的侯风、赵崇渥都不是他的一招之敌,一刀一脚将两人分别撞了出去,三名宫廷侍卫更不堪,在他手中的横刀之下两死一伤,眼看就要突破包围。
站在孟昶身边的侯岑林也为之气夺,但不得不硬着头皮顶了上去,第一刀,当!的一声巨响,侯岑林手中的横刀险些扔了出去,第二刀,侯岑林再也接不住,手中的横刀被李仁罕直接劈歪,横刀劈了下来,在侯岑林的肩膀上劈了一个大口子,紧接着,李仁罕横撞而来,双目圆睁,膀子一叫劲儿,侯岑林直接像一只破麻袋一般被撞飞了出去。
李仁罕终于已经快要直面孟昶,孟昶也吓得脸色发白,正要后退,段天行和花落风却突然冲了上去,一刀一剑,刀如烈阳,剑如银月,但刀剑依然拦不住李仁罕草已经砍伤了无数缺口的残缺横刀,李仁罕刀舞如乱电,拳出如雪崩,段天行的身手已经算极度凌厉,但在与他对砍之后,脚步竟止不住的连连后退,花落风地长剑本轻灵,但在李仁罕霸道的横刀面前,竟一时近不了身。
眼见李仁罕在两大高手的牵制之下依然向自己这边快步冲来,孟昶脸色变了数变,正要决定后退,暂避李仁罕——虽然后退有失自己作为皇帝的尊严,但他已经是必死之人,自己犯不着犯险。
但就在这时,一刀一棍自后席卷而来,一追李仁罕的后背,一砸李仁罕的头颅,迫使他不得不硬生生的止步回防,正是先签收侯在台阶上的方落雁与王正鹏。
现在是四大高手齐战李仁罕,这四个人要是放在外面,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即便面对数人也不落下风,但现在与已经怀有死志的李仁罕对决,一时竟仅仅只能将他压制,却不能将他杀死,段天行和方落雁身上甚至都已经呆了好几处伤痕。
段天行是在四人中最弱,方落雁却是最想杀李仁罕与李仁罕最想砍死的人,所以每次与方落雁的对招他都是几乎不设防,门户大开的想要将方落雁砍死在倒下,以泄心中对方落雁的愤恨,但方落雁还有毋宝箱,哪肯与他同归于尽,每每在千钧一发之刻也只得最后退开,余人也尽释如此,知道他是必死之人,谁肯与他换命,只是将他困死,想要慢慢将他耗死。
这样更加助长了李仁罕的气焰,他浑身浴血,须发飞扬,哈哈大笑道:“来呀!老夫自十六岁以来便久经战阵,杀人无数,早就够本了,来呀!来呀!谁不怕死的,来跟老夫拼命啊!来呀!”
孟昶在人圈外面气的双目通红,突然大叫道:“你们都退开,给我上弓箭,射死他!射死他!”
无数的侍卫立刻冲上前来,弯弓搭箭,对准了拼杀中的五人。
方落雁等人又不是傻子,既然孟昶大喊着要弓箭了,谁还敢挡在前面,立刻纷纷向四周退去。
李仁罕虽然狂霸,但在四人的围攻下,身上已经中了很多刀,尤其左腿中了方落雁一刀,右脚也被王正鹏打中一棍,已经不能再像先前那样灵活,即便再灵活也躲不过数十张长弓的攒射,知道自己死期已到,李仁罕狠狠地将刀插在地上,满口喷血,仰天大叫道:“天不开眼!倘再给我李仁罕十年,我必回恢复堂堂华夏!重现我汉唐之雄风,天不佑我!”
他仰天大呼,状态威猛,不少侍卫竟为他气势所夺,略略退步,挽弓的手也有些颤抖。
孟昶气的脸色铁青,怒叫道:“可恶!夜郎自大、目不见睫的狂徒,还真以为自己能成多大事似的,给朕射死他!”
数箭齐发,李仁罕遮无可遮,身中数十箭,终于双目圆瞪,缓缓跪倒。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孟昶却缓缓地道:“很好,现在李仁罕既然已经伏诛,朕安抚好太后后边立刻去上朝。朕下令,侯岑林立刻带兵出宫去捉拿李仁罕剩余的同党,方落雁,方才王昭远和石青玉传信来说,李府密室已经找到,但李继宏只身逃脱,王昭远和石青玉、张公铎、张承驿已经在城内展开搜捕;但朕猜测他极有可能出城去投奔钱大猛和郭进率领的五千兵马去了,朕绝对不允许再有意外发生,你带人去抓捕李继宏,需要多少兵马?”
方落雁一怔,随即从李仁罕身上扒下一件染血的官衣来道:“皇上,现在正是窍要之际,京城不敢有一点儿闪失;更况且都是大蜀子民,除了领头作恶的,余下的大多是受蒙蔽而已,太后大寿刚过,不宜做过多杀戮,臣不需要多少兵马,先前只要李仁罕的一件血衣足矣,大军可以迟到一些!”
孟昶便点点头:“一切小心,即便他们敢反,还有赵季良和赵廷隐两位大人的两路大军在看着他们,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多谢皇上!”方落雁等人便立刻动身而去。
朝堂之上,已经到了升朝的时辰,孟昶高坐,众人山呼万岁之后,李肇这才一如既往的姗姗来迟,拄着拐杖行礼道:“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孟昶脸上不动声色,只如往常一般淡淡地道:“李大人多礼了,请坐!”
李肇便颤悠悠挪向自己的座位,缓缓地坐了,抬头一看朝堂上却不见李仁罕的影子,不由狐疑道:“今日应该就是孟昶分封众王的日子,他怎么没来?”不由开口问道:“咦,怎么不见李仁罕李大人啊?他不来上朝吗?”
赵廷隐看着他装模作样地样子,早就来气,便故意开口冷笑道:“他刚刚已经被皇上诛杀了,又怎么能来上朝?”
“什么?”不但是李肇,就连堂上所有人都大惊失色,一脸不可思议状。
尤其是李肇,不由立刻扯直了脖子激昂地道:“赵大人,李大人堂堂一位节度使,是朝廷的重臣!又有大功于大蜀,皇上怎么可能会杀他,话可不能乱说!”
“杀便杀了,他的尸体就在堂外,还要抬进来给你们看看吗?”皇位上的孟昶却突然开口了,语气森冷,却又不乏笃定,三言两语中,尽显皇权之威仪与无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杀李仁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牵涉的太多太多,但孟昶既然杀了,那就是已经做好了万全上的准备,许多人先前还在质疑孟昶的能力,但现在来看,大家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年青的皇上,李仁罕既然已经伏诛,那接下来,必定是对李家势力的大清洗,谁也不想这股风暴连累到自己,有的人窃喜,有的人惶惶焉,此时此刻,无人不感到皇权的威严,所有人一起再度跪拜,山呼万岁。
万岁声潮中,李肇在座位上再也坐不住,汗流浃背、双股战战,思索了良久,李肇终于伸手放开了竹杖,缓缓地跪倒在地,颤声附和道:“万岁万岁万万岁!”头颈深埋,再不敢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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