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瓦克战记

    
    呆在玛丽安夫人的地下避难所，唯一的好处是不用费心区分昼夜。
    石室里，伊恩、赞达尔和密斯特各自选择了一张床铺。密斯特选择了最靠里的角落。
    “密斯特，离我们这么远？”赞达尔问道。为了方便进出，他和伊恩都选择了靠近门口的床。
    “……”一如既往的安静。
    赞达尔坐下后，又看向伊恩问道：“你真的打算留在这里接受的她的知识吗？”他补充道，“那可是来自帝国的那些实验……”
    伊恩笑了笑：“看看我，赞达尔。”他把烛台移到自己脸附近，“看看我的样子，实验体的模样。玛丽安没有说谎，我遇到过猎鹰，他也曾叫我实验体——还有个数字代号来着。”
    火光的映照下，伊恩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复杂，却唯独没有年轻人该有的天真。
    “就像她说的那样，”伊恩将烛台收回去，“让那些该死的人，死在他们自己的作品手中，挺好的。而且你看看这里——”
    伊恩的语气又轻松起来，双手轻轻一挥，做了个手势让赞达尔看向四周。
    “云雀城，帝国南部，周围都是荒芜之地，魔兽出没。而我们在这座城市的地底下，秘密避难所。没有暗黑佣兵，没有猎鹰，没有魔兽。终于有一个地方可以不被打扰地去学习灵想力，同时了解自己的敌人，多么难得？”
    “你就这么相信她？”
    “并不，但一个将死之人，为什么要骗我走我本就要走的路？”
    赞达尔答不上来，他也许只是有些忌惮玛丽安夫人的对于复仇的执念。
    也许伊恩注意到了这点，他郑重地对赞达尔说，也像是对自己说：“至少我不认为复仇的意愿有什么可耻，但这是我自己的路，你可以选择不同我走下去——事实上，说不定你离开这里时就已经是天上的飞龙了。”他笑道，“放心吧，我不会狩猎你的，我们会就此分道扬镳。”
    提起龙，赞达尔也笑了。
    地下避难所时间的概念很淡。只要玛丽安身体状况良好，伊恩就能随时随地向她求教灵想力方面的知识。不过，看起来玛丽安比伊恩更急于向他传授知识，她对伊恩的无知异常缺乏耐心。而赞达尔则成了一名爱读书的蜥蜴人，每天都把自己埋在书堆里。密斯特一开始只呆在石室的角落里，后来也加入了赞达尔的读书俱乐部——这总比窝在石室里和啪嗒大眼瞪小眼的感觉好些。
    “不行，”玛丽安皱着眉头低声说道，“你的集中力太差了，稍有干扰就会分心。这不行，这样你是无法承受灵想力解放的……”
    “灵想力解放？”伊恩停止了训练，手中的灵体火焰瞬间消散。
    “就是帝国一直处心积虑要实现的一种方法，可
    以解放人们身上的灵想力禁锢。”玛丽安随口解释道，“而我偷偷掌握了他们的方法。来到这里以后，我一直在探索降低风险的方法，但进展不大。”
    “解放之后会怎样？”伊恩看着她，问道。
    “你的灵想力会得到巨大的强化，无论从质量还是总量上来说……”玛丽安忽然住了嘴，“算了，比起用嘴说，还是我演示给你看比较方便。”
    说着，她具现出了一团火焰。小小的火焰在她指尖轻轻跃动，不安分地摇摆着。
    “这是一团灵想力具现出的火焰，”她说，“你知道，我们所有灵想力产物都来自于联想。如果你反复练习并增加具现对象的熟悉程度，它就会是这样的效果……”
    说着，灵想力火焰的外形逐渐变化。火焰的中心开始向外扩张，很快就能分辨出头部、躯干和四肢。那是神话中火精灵的样子。
    “没人见过火精灵，但你依靠自己对神话中火精灵的描述和记载，可以具现出差不多这个模样。”
    伊恩点了点头。
    玛丽安继续说道：“但如果你的灵想力得到解放，将会被魔素强化，使你的联想能力变得异常丰富和活跃。也就是说，原本你不曾见过的东西，可以通过你的联想，在现实位面里被具现出来。当然，你需要足够的专注力……”
    她刚说完，伊恩就看到火精灵四肢着地，伏到了地上。它全身着火的灵体变得更具有实体感，四肢、躯干上呈现出暗红色的皮肤。那皮肤淡淡反光的质地和毛发清晰可见，取代了半透明的火焰。从一处、两处开始，逐渐全身都被暗红色皮肤覆盖，唯独只剩下头顶的火焰兀自熊熊燃烧。
    这头不知名的怪物刚一靠近，伊恩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息，仿佛正从怪物的周身喷涌出来。火焰幻化而成的怪物没有眼睛，头部暗红色甚至泛紫的皮肤上布满褶皱。它没有嘴唇，牙齿和牙床裸露在外，微微长着。脑袋上的火焰持续燃烧，色泽和温度会让人毫不怀疑这就是真实的火，甚至比真实的更炽烈。
    “这就是……”玛丽安的声音突然中断，剧烈地咳嗽起来。怪物慢慢消散，如同灰烬。
    “你发出匿名委托，让我去寻找的那头怪异魔兽，也是你通过这种联想造出来的？”伊恩问，“是为了让我看到你的能力？”
    “不……”玛丽安痛苦地拧着眉毛，摇了摇头，还是咳嗽个不停、说不出话来，直到谢尔曼将不知名的药剂和水喂给她喝下。
    半晌后，她终于平复了呼吸。
    “那头怪物，并不是灵想力。”玛丽安说道，“那是帝国无数个失败实验的产物之一。他们许多实验结果都不可控和不可预期，但依然愚蠢而鲁莽地使用排除法来
    进行验算。”
    “而我通过委托让你去找的那头怪物，就是失败品之一，代号吞噬者。某位受试者进行实验后，变异成了这副模样，还当场暴走，吞噬了十多名研究人员。”
    玛丽安的讥讽语气里听不出半点同情，“一群疯狂的蠢货。”
    坐在书桌旁支着脑袋的密斯特伸出手，想要触摸飘飞过来的灰烬，但那些灰烬在飘散的过程中不断分裂，刚到他面前就什么都不剩了。
    玛丽安仿佛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放心吧，我找到的方法要安全得多，至少比帝国现在在做的要安全。”
    “他们还在进行实验？”
    玛丽安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不知道？何止实验，他们在进行大规模的测试。赫卡提魔法学院，多么美好的名头，哈！”
    伊恩听到这个名字，想起了来时听到的消息。帝国将灵想力定义为魔法，以及两座魔法学院的落成。
    “我从协会的资料里发现，帝国至少在某些方向上是对的。我们的灵想力的确是被人为禁锢了，而不是十二神教廷宣扬的神罚结果。只是这种禁锢是来自我们的祖先，是封印在血液里的，要从外部解除非常困难。”
    “你算是彻底成功了吗，解除封印？”赞达尔一直竖着耳朵偷听，此时忍不住插口问道。
    玛丽安并不理他，连头都没有转，只是冷冷地看着伊恩：“如果我不是受了致命伤，恐怕戴姆勒和该死的皇帝已经人头落地了。”
    “你会杀人吗？”伊恩忽然问她。
    玛丽安一愣，然后微微抬起头：“当然，我会的。”
    “虽然我是佣兵，但我还没有杀过人。”伊恩看着她，承认道。
    “你也会的，当你面对他们的时候。”
    伊恩没有接话。他知道虽然事件发生至今已经有些时日了，他也辗转了许多地方，认识了很多人，仿佛过上了一段新的生活。但……但当他想起那片林地里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细节却依然历历在目。他内心的慌乱和愤怒也依然能令他打颤。但是，他会杀人吗……？
    “专注！”他勒令自己，不能再多想了。
    没有了太阳的指引，伊恩、赞达尔和密斯特，对时间的概念感到越来越模糊。他们现在已经算不清自己到底来这里几天了。虽然石壁上刻着几道划痕，标示着日期的计算，但现在看起来并没什么意义。来这里没多久，他们就睡了一觉。而这一觉睡了多长时间，也没人知道。
    伊恩在玛丽安的教授下，了解到了许多自己从来没接触过的知识。
    比如灵想力具现化的对象，甚至可以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这在过去是难以想象的，但掌握了联想的法则之后，伊恩慢慢懂得了如何去具现化自己脑海中的事
    物。
    “要让那东西活在你的脑海里，活在你的精神世界中。”玛丽安说道，“否则，具现化出来的只能是脆弱而毫无意义的东西。”
    同样专心听着玛丽安讲解的，还有密斯特。他一言不发，是个很好的听众，玛丽安并不忌讳让他也学到一些知识。相反，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劝诱密斯特加入她的复仇计划。不过她显然并不擅长游说，每次都是从底层贫民的苦难生活开始，试图引起他的共鸣以及对帝国贵族阶层的愤恨。
    密斯特对此并不感兴趣。他原本是个活跃而顽劣的人，在什么阶层生活，他都只关注自己是否快乐。只是玛丽安讲述的内容，总是令他对自己被诅咒了一般的状态产生某种怀疑：罪魁祸首难道是灵想力？是帝国的实验造成的吗？是魔素的泛滥造成的吗？他不知道。
    他也同样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诀窍，只不过玛丽安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解除灵想力的封印，而密斯特的愿望则是相反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