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瓦克战记

    
    “他的嘴怎么了？”某一天，玛丽安对密斯特产生了兴趣，她听说密斯特总是戴着封口的遮面，“还是脸怎么了？”
    “他不敢说话。”伊恩直接了当地解释道。
    “哦？”虽然看不见，玛丽安还是狐疑地转向密斯特，“为什么？”
    “说出口的事情，有的平安无事，但有的会成真。”伊恩替密斯特答道，“而且以目前的情形来看，糟糕的事情成真的可能性更高。”
    “这很好啊，像诅咒，不是吗？”玛丽安赞许地说道，“可以请你替我诅咒皇帝，让他今晚就死在自己床榻上吗？”
    密斯特为难地摇了摇头，有些不知所措。他心底里有些惧怕这位盲眼夫人。
    见对方没有反应，“那……可以小小地展示一下吗？”玛丽安却很有兴趣地追问。
    密斯特更加用力地摇头。相比这位夫人，他更惧怕自己说话产生的糟糕后果。
    “……也许我亲眼看到之后，就能想出解决这个麻烦的方法呢。”玛丽安似笑非笑地惋惜道，“我可是个厉害的学者，趁我还活着……”
    明显的引诱，却让密斯特犹豫了。
    玛丽安的知识是货真价实的，密斯特真的有过将希望寄托于她的冲动。
    “那是言灵。”赞达尔插嘴道，“言灵所说的都会成真，但他却好像只有糟糕的那部分。”
    “啊——言灵。”玛丽安喃喃着说道，仿佛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原来如此。我听说血怒部族的人会使用理性印记，来抑制灵想力，你为什么不对自己的同伴使用呢？”
    密斯特闻言，扭头看向赞达尔，眼神狐疑。
    他从未从两位旅伴那里听说理性印记能帮助他解决问题，虽然他知道赞达尔拥有某些部族秘术。
    “我……”赞达尔支吾道，“我对其他人使用了理性印记，并且现在依然维持着。理性印记同一时间只能对一个目标使用。”
    伊恩虽然阻止了赞达尔强化印记效果，但并不敢让他直接解除印记。
    “什么人需要你对他保持印记呢？”玛丽安的语气警惕起来。
    赞达尔忍不住看向伊恩，玛丽安虽然看不见，却也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微微侧头。
    伊恩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对密斯特解释：“他必须将理性印记施放在啪嗒的身上。”
    现在密斯特才明白黑水湖上那场骚乱平息的真正原因。
    “啪嗒？”玛丽安不解地问。
    但在伊恩回答之前，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伊恩、赞达尔和密斯特陡然一同转头，看向他们睡觉的石室。
    “叫我？”啪嗒从石室里走了出来。
    玛丽安突然在她的避难所里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她嘴唇紧抿着
    ，没有动，也没有答话。
    大厅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啪嗒。
    “明明跟它说过不能被发现，为什么自己走出来了？”伊恩的手心微微渗出了汗水，“难道……？”
    他看向赞达尔，蜥蜴人显然已经绷紧了神经，也许啪嗒任何一点可疑的动作，都会让他立刻进入战斗。稍远些的密斯特注意到，赞达尔的左手背在身后，五根手指捏成了一个奇怪的形态。
    啪嗒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几人，又把视线转向了玛丽安。
    “你好，”啪嗒对玛丽安打招呼，“朋友。”
    它倒是自来熟。伊恩总觉得啪嗒哪里不太一样，但是又说不上来。
    事已至此，他只好清了清嗓子，对盲眼的玛丽安说：“抱歉，玛丽安夫人。在你面前的是一个……非人类生物，不在已知记载之中。它会说我们的语言，但没办法使用太复杂的句子。它有可能发生……变化，可能得看它吃什么……”
    “我可以说复杂的句子。”啪嗒忽然说，“但也不是太复杂。”
    它的意思可能是：“不能太复杂”。
    伊恩拦在了赞达尔的身前。
    他太希望了解啪嗒这个生物的状态了，很古怪不是吗？啪嗒现在说话显然比之前流利多了，却没有变成凶恶的怪物，与在沼龙城时的情形全然不同。
    “你把危险带到了我这里。”玛丽安沉下脸来，“并且隐瞒了我许多事。”
    “啪嗒并不危险。”啪嗒却插嘴道，“啪嗒不伤害同类，不光荣。”
    恐怕此时最受震惊的不是玛丽安，而是剩下的三个人，他们全都愣住了。
    光荣？荣耀？这怪物懂得这些词汇的意义吗？不可能。同类又在说谁？
    “但啪嗒不该藏起来，”它又说，“没有礼貌。啪嗒很高级，但啪嗒会控制。”
    “你说它吃什么来着？”玛丽安忽然问道。
    “人类和亚人的欲望。”伊恩低声应道，“所以在沼龙城发生了不太好的事。”
    “哦……”玛丽安若有所思的时候，忽然觉得手背上一凉，仿佛有什么湿漉漉滑腻腻的东西从她手背上掠过。而伊恩他们几个则是大惊失色，几乎要抢上前去，却来不及阻止啪嗒舔了玛丽安一下。
    啪嗒猝不及防地舔了她的手背之后，并没有更多冒犯的举动。
    它砸吧着嘴评价道：“有趣的同伴，高级，但和啪嗒不一样。”
    “需要水，”它若无其事地指了指自己，“啪嗒渴了。”
    “……厨房里有，”伊恩指了指身后的厨房，谢尔曼出去采购食物和探听消息还没回来，“我陪你去。”
    伊恩带着啪嗒走向厨房后，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玛丽安皱起眉头，用另一只手的袖子擦拭了一下手
    背上被啪嗒舔过的地方。
    她的表情与其说是嫌恶，倒不如说是忧虑。赞达尔和密斯特不明白，但她自己是最清楚不过的。啪嗒舔上来的时候，她立刻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什么样的生物可以通过肢体接触，就能探知对方的精神世界乃至灵想力的形态？她惊恐地发现她无法从自己的知识中找到任何吻合的记录。
    玛丽安对自己进行了灵想力解放的实验，实验方式与帝国研究人员所做的大相径庭——虽然都需要借助外部的魔素能量。她知道，在完成实验之后，她的灵想力已经与原先的有了许多不同之处。最明显的，是她如果集中精神，就能感受到附近的魔素能量。
    也正是这个小小的技巧，帮助她一路成功避开了大部分魔兽，平安无事地遁入云雀城。可这些天来，她却没能发现啪嗒的存在。
    此外，要探知魔素能量也是以灵想力为基础的，是精神与精神的碰撞。要怎样才能做到以肢体的直接触碰，来完成探知……她想不明白。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再次接近，伊恩和啪嗒正向他们走来。
    赞达尔回过头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密斯特已经将面罩摘了下来。
    他的脸有些红，脸上被面罩勒住的地方留下一道浅色的印子。他正冷冷地看着伊恩。
    “你骗了我。”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骗我说有办法控制这力量……可你唯一的办法却没有应用在我身上！”
    伊恩知道他在说赞达尔的理性印记。任谁都会生气，不过他也没想到密斯特会摘下面罩说话。
    伊恩安抚道：“你要有信心，密斯特，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不，不会了，你早知道的……”密斯特颓然地说着，然后忽地抬起眼，“你这该死的佣兵！你给了我希望，却又无法实现。你把我从洞穴中拖出来，却要让我在旅途中自生自灭！”
    他说话越来越低沉：“不，你不是愚蠢，你是傲慢。你要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羊头怪……木犀人……不，林地女妖会围绕着你起舞。你的剑伤不了她们，而你却会被她们戏弄得体无完肤！”
    伊恩和赞达尔都知道，这是密斯特想要用他言灵的力量，报复伊恩。赞达尔飞身扑向密斯特，哐当一身两人一同倒在地上。
    但他已经说完了。
    伴随着密斯特祷文般的话语，伊恩眼神一凛，扎克和安德鲁瞬间被具现出来，分别护在他的左右。空气安静地如同一潭死水，但很快就被一阵空灵的笑声搅动起来。
    那是女妖的笑声，仿佛就在耳边，又好像来自空中。
    伊恩、赞达尔和两具灵体围成一个圈，他们不知道威胁将从何处而来。
    笑声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放肆。忽然，
    伊恩的眼角瞥见一片衣衫，若有似无，飘飘然飞过。衣衫的女主人顶着一头墨绿色的头发，裂开嘴笑着，一转眼又不见了。
    “林地女妖！”不止亲眼看见的伊恩和赞达尔，盲眼玛丽安也通过她的感知力发现了这些鬼魅的存在。她震惊于这些鬼魅出现在云雀城地下的避难所里，更惊讶于密斯特的能力。
    林地女妖们忽隐忽现，但当她们其中一只飞过伊恩身边显形时，安德鲁嗖的一下跃了上去。他的长匕首疾速掠过，却只传来划破空气的声音。
    那只林地女妖又轻笑着消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