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末世什么买卖最为盛行,除了张家口那边的范家向关外私运兵器、铁矿以牟取暴利以外,最多的操作还要数一个屯粮后高价卖出。
现今几乎人人都知道,做米商好赚钱,最主要这个钱是从明面儿上来的,官府也拿这没什么办法,毕竟是正经行当。
河南的豫商,现在十之七八都是做粮食生意的,就算主业不是,一般也在屯粮,随后就能赚上一大笔。
豫东的米商是全天下都出名的,这根源,还得从万历年前说起,那时候苏州发生灾荒,采购粮食的商船云集于江西,而其中“豫人尤众”。
万历四十八年,河南粮价大涨,饥民强借豫商之米,官府自然要前往弹压,但却激起了上万人的闹衙事件,差一点酿成大乱。
自那以后,豫商中就出现了一小撮专门南来北往倒腾粮食的,这就是第一批豫州米商。
那时候很多商人还很保守,在太平时节,搞粮食买卖是很难赚钱的,所以更多的人都是坐等这批人赔本,然后买下他们的产业。
然万历末年起,河南几乎年年都有大旱,粮价越涨越高,到了崇祯年,更达到了居高不下的地步。
第一批的豫州米商将囤积的粮食往出一方,瞬间赚的盆满钵满,朝廷对居高的粮价毫无办法,跟风囤积粮食待价而沽者也越来越多。
当初第一批的米商,如今都已经是河南一带响当当的人物,有已经是河南商行东家的金万才,也有旗下三百余条大小船舶的荀贺。
除了这两家大头,也有赵家、郑家、钟氏等一批极具号召力的豪商。
这批豪商,手里握着如今河南大部分的存粮,外地的进粮虽然源源不断,但民间却没看见一个米粒,自然也是被他们给暗自扣了下来。
这是一股歪风邪气,许多山东盐商也兼营粮食贸易。
比如刘泽清放到南阳的第一批盐商,他们的盐船在南阳府东部的汝宁府龙口卸货交给本地豫商之后,往往把多余的细盐交换成粮食作为回头货,满载而归。
时间来到六月中旬,李自成那边正和孙传庭打的火热,却忽然从河南的开封城传出消息,说是最近连倍翻涨的粮价忽然掉了下来。
原因是有一批从江南运抵河南的粮食,还没等到开封码头,就在五月底的时候在许州被山贼截了。
巧合的是当时南阳王朱由桦准备北上开封,路过许州,就和当地知州一同出兵,把这批粮食从山贼手里又抢了回来,据说有个一万八九千石。
这个事儿真有这么巧?
山贼抢了他们的粮食,正好朱由桦那厮路过,和当地知州联动一番,把本属于他们的粮食给强到了自己的腰包。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开封城的粮价顿时跌了两成,豪商们找上金家,询问要怎么办。
如果这粮价继续跌下去,囤在手里的米卖不出去,那可就全砸了。
对此,金万才丝毫不慌,说这不过是那朱由桦侥幸得了一批粮,要想粮价继续下跌,除非蝗灾转向,连年的旱灾停止。
河南商行背后是有官府撑腰的,大东家金万才豫商们都十分信服,听了这话,才是有些稳定下来。
虽然不知道这金家的背景如何,可自天启五年以来,金家就从来没有官府刁难过,许多消息都是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想必在朝中是有靠山的。
开封城的豪商和大户们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使用从山东来的海盐清洁牙齿,食用的也是山东沿海盐场和盐田出产的的细盐、精盐。
六月十一日,是盐商们每个月运来盐的日子,一大早,河南商行各个货栈的掌柜采买都是在开封码头齐刷刷的等候。
互相见到了,都是拱手问好,满脸的微笑,似乎在使用和食用盐这一块上,大家是有所共识的。
开封既是通衢大邑,又是封藩重地,京师和南直隶的大商家都在这里设有分号,而今这中原纷乱,这细盐和粮食一样,其他地方都很缺货。
不管是淮盐、长芦盐还是鲁盐,豫商和大户们每日使用和食用的都不少,但却没有什么制作条件,所以只能从外地进货。
好在山东的盐商们一直都是豫商的合作伙伴,每个月都有大批量的私盐运抵开封,给豪商和大户们使用。
看见熟悉的船队,众人的笑容更加灿烂,可是很快,为首的金万才、荀贺等大佬就面色有些不对劲儿了。
山东船队最面那艘船的船头站着一个身披金色龙纹衣甲的青年,看见这厮有些帅气的面貌,很多人都不言而喻的想到了一个人。
金色龙纹盔甲,又长得这么令人嫉妒,不是朱由桦还能是谁?
待船队接近码头,众多的商人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这个朱由桦,闲着没事儿来开封做什么?
朱由桦跳下船,对着金万才就是开门见山的道:“老金,从今以后山东那边儿的盐,四成都要运到南阳,你们只剩下六成了。”
“本王已经和山东那边谈好了,余下的盐,也都要先到南阳再运来开封,虽说费了点儿事,但是有本王帮你运,这个买卖值得很哪!”
什么!?
一众商人这一下子算是彻底炸开了锅,这岂不就是说,日后如果想用到盐,就得先过问南阳王朱由桦?
看这厮小人得志的模样,众商人一阵气愤,但是很快,他们就颓丧的发现,自己还真的拿这丫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金万才毕竟是河南商行的东家,城府颇深,只是微微一笑:“听说许州那边有一批粮食被南阳王爷从贼子们手中夺回来了。”
“什么粮食?”朱由桦笑问。
“是那一万八千石粮。”金万才仍是那副处变不惊的微笑欠揍脸。
朱由桦恍然大悟,“哦!是那些粮,本王都给运回南阳赈灾了,您早说那是你的粮啊,本王不就给您运回来了?”
一听这话,旁边荀贺站不住了。
“什么!那可是我们的粮,赈济那些刁民了?灾民有资格吃那些粮吗,你知道这批粮能卖出多少银两?”
“怎么,灾民就不是人了?”朱由桦淡淡看过去。
荀贺拂袖道:“这些刁民,他们只配吃糠和树皮!”
这话说出来,一时之间,场面有些沉重,朱由桦默然不语,但面色已有不悦,须臾,金万才却是朗笑几声,道:
“这都怪老夫,运粮食的时候没有提前告知各位,这批粮食本就是要赈济灾民,既然让王爷给提前赈济了,那也就没什么好说了。”
“开封、南阳,大同、陕西…赈济哪儿的灾民不是赈济,南阳王爷,您说是吧?”
说到南阳二字,金万才加重了些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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