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者联盟

    
    训练有素沉默寡言的人类军队，发出了一阵恐惧的骚动。直属卫队都是军中精挑细选的好手，不会看不出来这一刀代表了什么。
    领队的副官咬咬牙，“飞斧！”，他大喊一声。
    帝国军纪严明，押后的两名卫兵压住心中的恐惧，用全部的力气向精灵投出手中的飞斧。
    这种敌人近身战肯定没戏，试试远程打击吧。
    这种黑铁斧头，木头斧柄的半手飞斧，是人类对付精灵的利器。它没有精灵长弓的射程和精度，却有着箭矢无可比拟的杀伤力。
    对付普遍皮甲的精灵，简直再好不过。
    露西厄丢掉手中的刀柄，指尖在身前虚按两下。
    叮！叮！
    两声清脆的撞击声。
    两柄盘旋袭来的飞斧，被原路反弹回去——以飞来时十倍的速度。
    掷斧手连惊恐的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自己的飞斧击中。强大动能通过飞斧传递到身体上，两人被爆成漫天的碎片。
    “我的耐心有限。”露西厄淡淡的说道，“让你的卫兵离开。”
    这一次，不再有人把她的话当成空气。士兵们面面相觑，然后看向一脸铁青的克里福德。
    “你们离开这里。”少将跳下马，犹豫了一下，把灰斑马的缰绳交给另一个副官，“喂饱它。”
    士兵们如蒙大赦，他们感激的看着将军，然后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
    “好了，强大而神秘的女士，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看到士兵们已经远去，克里福德少将无奈的笑笑，“事先说好，如果是精灵的荣耀那一套，还请免开尊口。我不会认为辛格精灵会比人类更加高贵。”
    露西厄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拔剑！”
    克里福德苦着脸，拔出骑士短剑，攻向不可战胜的敌人。他认为自己会被一刀两断，就像地上躺着的那两个倒霉蛋。
    但出乎他的意料，对方用弯刀抹开了他的斜劈。那弯刀的刀尖只是轻灵一撩，克里福德使力不稳，骑士短剑脱手而出。
    “武器都拿不稳了？你不是艾雅精灵的后代，你是地精的后代！”年轻貌美的敌人笑得很猖狂，骑士短剑被弯刀绕在半空转圈，却是没有落地。无论人类还是精灵，珍惜武器是一种基本操守。大陆上只有地精会随手乱扔武器——反正它们拿的不是棍棒就是石块，不值钱。
    血脉的话题成功的激怒了半精灵，“住口！”，他怒吼一声，接住对方丢过来的骑士短剑，再次攻了上去。
    这一次，他不再浮躁，取而代之的是认真和谨慎。他不再盲目，短剑与眉心平齐，缓缓压低重心，寻找对方的破绽。
    露西厄无所谓的挽着刀花，也不催促。弯刀在她的手中随意的上下翻飞，有那么一瞬间，弯刀翻到了一个无法格挡的角度。
    就是现在！
    克里福德敏锐的把握到这个时机，短剑这次不是势大力沉的劈砍，而是速度更快的突刺。如果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必然来不及调转弯刀回护。
    但是他忘了对方还有一只手。
    露西厄的另一只手翻出一把匕首，准确的挑开了骑士短剑的突刺。这时候，刚才弯刀露出的破绽反而成了圈套，短剑被匕首格开，克里福德正好毫无防备的暴露在弯刀的劈砍路径上。
    他被弯刀的刀背抽飞，滚落在泥泞中。漂亮的斗篷和铠甲上沾满了泥水。
    “第一点”，露西厄随手挑起一把长剑（死掉的卫兵的）丢给克里福德，“精灵的优势是灵巧，所以精灵都是双持，否则你长着四节指骨，难道是为了炫耀戒指吗？”
    “第二点”，露西厄盯着狼狈想从泥坑中爬起来的克里福德，他因为全身板甲，摔倒了可不容易起来，“你太重了！盔甲限制了你的速度。”
    半精灵喘了两口气，开始解除自己胸甲和臂甲。泥水太过滑腻，他试了几次无法解开，不得不用骑士剑将锁扣割断。
    克里福德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他只剩下一件贴身的单衣。看得出来，他很消瘦，并非穿上骑士铠表现出的强壮。
    “你在畏惧什么？”露西厄再次摆开架势，“你失去的只是盔甲，得到的却是整个世界。”
    克里福德一手长剑一手短剑，和对方同样的架势蓄势待发。
    天空暗淡无光，簌簌落着黑色的灰烬。
    半精灵忍受不了这种气势的对峙，怒吼一声，上前抢攻。长剑带着比平时快了三分的速度，斩向露西厄。
    女精灵微微一笑，小手一抬，再次用匕首架住长剑。
    然后另一只手的弯刀划向克里福德。
    这和刚刚拍飞克里福德的那一招如出一辙，但是这一次有所不同。
    克里福德的另一手短剑，在身前堪堪挡住露西厄的弯刀——与露西厄同样的招数。
    虽然说，战斗中不能分心，但是半精灵克里福德依旧大吃一惊。他改变了奴隶身份，进入帝国上层之后，接受的一直是正统的骑士训练。
    他绝对没有练习过武器双持的招数，特别一手攻一手防的招数。
    刚刚，他完全是依靠本能，格挡了来自敌人弯刀的削砍。
    或者，是比本能更加深刻的事物——来自另一半血脉的天赋。
    克里福德幼年悲惨，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生活。他在特别军事学院中刻苦训练，比别的半精灵更加努力，所以年纪轻轻荣升少将。更是在此次围剿辛格精灵的行动中，统御半精灵部队。
    他一向对自己的武艺很有信心，但是，有些疑问一直萦绕心中，武艺教官也无法解答。
    比如说格挡与闪避的选择，很多情况下，克里福德觉得闪避会比格挡更加有效。但骑士课程以格挡为主，闪避被认为是一种怯懦且不自信的表现。
    现在，这些疑问已经有了答案——他就不应该穿钢甲。
    半精灵越战越勇，挥剑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出现了双手攻防转换的高超技巧。他的底子扎实，天赋很高，只是路子错了。
    他缺乏的是一个领路人。
    露西厄点点头，她一招一式的化解克里福德的进攻，还有余力进行指点。
    “你的步伐慢了，已经拖后了你的速度，你还可以更快！”
    “因为地面都是烂泥，吸住了我的脚。”克里福德喘了口气，“这是不利的环境。”
    此时两人战斗的地方，地面一片泥泞。克里福德在深浅不一的烂泥中缠斗，能够保持平衡已经足见他扎实的基础。
    “不利的环境？”露西厄失笑，“精灵没有不利的环境。”
    说道这句话的时候，克里福德一剑横斩。而且为了加强速度和力道，他甚至放弃了防御，用短剑下压长剑的剑柄。
    露西厄撤除防御，她摊开双手。就当半精灵以为这一剑会建功时，露西厄以一个大后仰避开了长剑的轨迹。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她并没有因此而失去平衡，反而像不倒翁一样立即回复平衡，然后又是用刀背将克里福德拍飞。
    “这是魔法？”
    半精灵挣扎着从泥泞中再次爬起来，有点不服气。一个人像不倒翁一样后仰超过七十度然后立刻弹回来，这怎么也不是武技吧。
    “这是烂泥。”
    露西厄指了指自己的双脚，此时深深的扎在烂泥中。限制了半精灵步伐的烂泥，却成了露西厄的助力，她因而有了刚才那样不可思议的闪避。
    “精灵是自然的宠儿，很多外族却认为自然仅仅是指森林。精灵强大的不止是灵巧和寿命，而是我们可以适应并利用任何自然环境。无论森林，海洋还是沙漠，无论岩浆还是沼泽，甚至…下水道。”
    克里福德一声不吭的爬起来，他这次不再去对抗泥泞的地面，而是用双腿去感受自然的气息，试着顺势而为。
    几十招过后，克里福德忽然一剑上撩。这一剑表面上与刚才无功而返的那些招式没有不同，但是露西厄眼中爆发出惊艳的光芒。
    “漂亮！”
    原来在长剑上撩的过程中，克里福德忽然脚下打滑。本来会让剑势消散的小意外，却被他随机应变利用起来，反而让挥剑的速度快了三分。
    真是惊人的天赋，不愧是那个人的孩子，露西厄暗暗称赞。
    不过克里福德这样快了三分，就有点打乱了露西厄的防守，她本来就把实力压制在和克里福德等同甚至稍弱的水平。面对均势对手忽然的加速，她原本反手持弯刀挡这一剑应对，现在已经落空。
    少许的危险触发了西斯的本能反击，露西厄的身形瞬间玄奥变化。在长剑及身的那一刻，女精灵变成了侧后方面对攻击，弯刀反手低垂架在身侧的别扭架势。
    叮！
    长剑撩中弯刀，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一击不成，克里福德立刻上前继续抢攻。然而他惊讶的发现，时间停止了！
    他保持着砍中弯刀的那个姿态，根本无法动弹！
    下一息，又是一声“叮！”
    澎湃的力量从弯刀上沿着长剑反馈给克里福德，他干脆利落的被掀飞，武器再一次脱手。
    他狠狠的摔倒在泥潭里，仰面躺了半天才恢复神智。
    “喂，这就不是武技了吧！”半精灵放弃抵抗，仰面朝天。
    刚才时间都停止了啊喂！你再跟我说这是精灵刀法我要鄙视你了啊。
    露西厄微笑着收起了弯刀。
    “确切的说，这还是纯粹的武技，不过不是精灵的武技。”她走过去把克里福德拉起来，“能逼我出招，算你过关了。现在说正事。”
    “不我觉得您还是先跟我说一下刚才那个反击。”
    半精灵是个有心气的人，输的莫名其妙啊。对方是法爷也就罢了，手段多的是。但对方说这是武技，那就不一样了。
    他原本以为武士的技艺有极限，至多百人敌。如果还想再进一步，就需要虔诚的侍奉某个神，成为某个神庇佑的神圣战士。神会将力量借给这样的战士，成为甚至可以和法师匹敌的强大人物。
    克里福德最近一直在考虑公正之神泰尔。
    但是现在有人给他看到了另外一条路，一条完全不依赖任何神明的战士道路。安格瑞斯都可以在无奈中放弃精灵，克里福德其实不认为有哪位神明真的靠得住。
    “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因为种种原因，露西厄不得不尽力解释，“刚才那一招，叫做绝对防御，理论上可以防御一次任意强度的攻击，并完全反弹回去。”
    她顿了一下：“我从一个白头发的小混蛋那里学来的。”
    “任意强度？！”克里福德惊叫起来，“比如攻城巨弩也可以？”
    露西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了笑。这个微笑充满了嘲讽，克里福德被笑得很慌。
    攻城巨弩？露西厄的防反连歼星舰主炮都能弹回去，攻城巨弩算个XX。
    “我不认为你能学会这个，但是试试看吧。”露西厄耐心的解释起绝对防御的原理，“当一名武士处于生死的刹那，比如说利刃即将及身的那一瞬间，他将获得无以复加的专注。克里福德，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这样的绝境，试着将这专注的目标转移，不要放在考虑求生上面，那是浪费。而是把这宝贵的专注，放在感知世界上。
    用灵魂触摸世界的真实存在，用绝对的专注和强大的意志，短暂的迫使世界屈服，在那一瞬间以你的意愿扭曲真实世界的规则，反射所有的攻击——这就是绝对防御的原理。”
    克里福德睁大了眼睛，用意志迫使世界屈服？
    你管这叫武技？！
    看到他这样呆愣的样子，露西厄想起了以前，不禁莞尔。她伸手摸了摸克里福德的脸：
    “你的母亲是塞伦尼薇儿吧？你们长得可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