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血统

    
    地底迷宫四通八达，每条道路都极其相似，少女待在这里已经有很多年了，对于每条路能通往哪儿，她再清楚不过。
    “那个。”憋了半天，她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叫贝希儿，是贵族高等魔法学院的学生会会长，进来的时候十七岁，魔力等级五，你，你呢？”元一瞥了她一眼，道：“才五级就敢来冒险，真是不要命了。”贝希儿嘀咕道：“我死都死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嘛？还有，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该不会是名字太难听，不好意思说出口吧？喂喂。”
    前面的路还很长，比较直，元一回道：“我叫元一，和你一样，也是皇家高等魔法学院的学生，不过我是平民班的学生，很普通，没背景没身份，魔力等级是，你猜。”他怎么不知道学院里有学生会？
    “有啥好猜的，就刚才你那几下，体术不弱，值得夸奖。”贝希儿的心情不错，终于能有人陪她聊聊天，不知道有多久没和人说话了，恍若隔世的感觉，她很珍惜现在的时光，“魔力的话，肯定比不上我，王都小霸王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霸王？”元一瞟了瞟她的小体格，道：“分明就是个小土匪。”贝希儿跺了跺脚，说道：“你才是土匪！还是大土匪！是不是不损我不舒服啊！混蛋！”想当年她浪迹王都的时候，何等风光？谁敢惹她，上去就一顿揍，小霸王的名头由此而来，只是她死后，这个名头就逐渐被人们忘了。
    元一笑道：“你蛮好玩的。”贝希儿回道：“小屁孩儿。”她问道：“学院变成什么样了，能给我说说吗？”元一回道：“我才入学没多久，不知道学院以前是什么样的，但现在还不错，就是贵族学员很排斥平民学生，不过这个问题也已经被莎丽殿下解决了。”贝希儿背着手，边走边踢飞石头：“还是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吗，我当学生会会长的时候可没这档子事儿，贵族和平民是平等的，没有平民的辛苦劳动，哪会有贵族们的奢侈生活？”在以前的年代，有她在，学院里的学生都是规规矩矩的。
    “咦，你刚才是说莎丽殿下？”她比划着，手到腰的地方，道：“我走的时候她才那么高吧？还有古力亚那小丫头，吃饭老会咬到舌头，每次都叫我给她吹吹，她委屈的模样真是让人觉得心疼。”
    元一盯着被踢飞的石头，道：“她们现在跟你一样高，刚才晚饭就在和她们一起吃。”贝希儿道：“看样子我也不是死了很久嘛。”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一路上，她问了许多事情，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七拐八弯的路，终于到了尽头，外面是一片蔚蓝的天空，而里面是深不见底的地狱。
    “是出口！”元一兴奋地指着，他快步跑上前，差不多半个小时，他们终于走出来了，他迎着光明，出了倾斜着的地洞，鸟语花香，春风得意，好一片美景。
    贝希儿漫步在走，笑了笑，她也很开心，能有人陪她聊聊天，说说话，她已经很满足了，她停留在离洞外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你怎么不出来？”元一见她不出来，问道。
    她表情有些变化：“我……”胸口闷得喘不过气，耳朵发烫，她强持起笑容，道：“对不起，我骗了你。”
    元一道：“你骗我什么了？”
    她道：“其实，出口很近，只要走几分钟就能出来，而我带你绕了远路。”
    “这，这有什么？”元一已经察觉不对劲，他回到洞内，道：“我带你回王都，路上你想绕多远都可以，我可以陪着你。”
    贝希儿没有说话，她抬起手，触碰在阳光与黑暗的交界处，是一道强大的结界，她出不去。
    “你走吧，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她只是想，他能陪她多说说话……
    “你一开始就知道……”
    “不知道。”贝希儿低着头，面色平静地回道：“但不是没有想到过，我真的出不去了。”
    元一抓起她的手腕，就如她之前抓他那样，步向洞外，手里就像握着一块万年寒冰，他再次出来了，可是走到一半，后面却有东西拖住了他。
    是贝希儿，她的身体出不来，无论是哪一个部位，“元一，你走吧，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一定要出去，她们还在等着你呢。”
    “那你呢！”元一变得很激动，他控制不住自己。
    贝希儿对他笑道：“我已经是死人了，外面，熟悉的人，曾经的人，已经把我忘了吧……”
    “笨蛋！”元一骂道：“难道就因为这样，你就丧失自己的希望？什么小霸王？你就是个胆小鬼！”
    “或许吧。”她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腕：“我以前的肤色不是这个样子的，握着很冷吧，你的手在发抖。”
    “不冷……很暖和。”元一用双手握住了她的手，替她捂热，“你说外面没人等你，难道我不是人吗？我现在就在外面等你，你快出来。”
    她的手松动了，露出微笑，她是真的出不来，收回自己的手，她笑道：“好啦，快走吧，摸了我手半天，便宜也该占够了。”
    元一重新回到洞里，既然此路不通，他就另辟新径，他施展起火系魔法，攻击旁边的墙壁，他要把另外一道墙凿出条道来。贝希儿笑道：“喂，不用那么较真吧。”
    元一没有回话，山洞的石壁上已经被他凿出一个大坑，上面不断掉下石头，仿佛整条道随时都能塌。贝希儿无精打采的坐在地上，道：“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能不能替我给梅娅带句话。”
    ……
    还是没有回她，是默认了吗？是默认了，她嘀咕道：“梅娅这个丫头，明明是那么优秀的女孩子，变成这样，跟我们的死逃不了干系，我已经死了不要紧，关键是她，总不能让她一辈子都这样颓废吧，还是得劝劝她，不要荒废人生，她实在过意不去的话，就连同我这份，一起好好生活下去，拿我压她，她肯定听话。”
    连同我的这份。这句话，深深印刻在了元一的脑海里，他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难道将死之人，都会把自己的遗愿托付给别人吗？他想起桑塔克，自己主动肩负起他的那一份，没过多久，他就死了，是不是怪自己要去肩负这些？
    现在，贝希儿已经是个死人了，她只是想借自己在她人心里的一点价值，让梅娅过得更好，她真是完全不在乎自己呢！
    越往里凿，越凿不动，外表是普通的石头，可里面全是无比坚硬的黑钢，他几乎使劲儿了全身的力气，怎么在这里他的力量被限制住了？只停留在真正五级的水平。
    贝希儿看着他：“喂，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见他凿得那么专心，贝希儿的心里是很感动的，只不过这一切终究是徒劳。
    无形之中，就像有一只大手要带走元一，他的身影突然变得若隐若现，贝希儿道：“看来是有人来救你了。”元一自己能感觉得到，有强大的力量在将他往外拽，他伸出手：“把手给我。”
    时间不多了。
    尽管知道不可能，她还是想试一试，她伸出手，试图抓住他，就差一点点，她仿佛看到了希望，心中被尘埃埋藏了很久的火种，重新燃起火焰。
    真的能抓住吗？她想保护这缕火苗，谁说她没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好好活下去。
    元一近乎成了透明人，他一把抓住贝希儿的手，可是，落空了，他就仿佛成了空气，直接从贝希儿的手掌心划过。
    “怎么……会这样……”他愣住了，贝希儿也愣住了，原本心里重燃的一点火苗，被突如其来的冷水泼灭。
    已经消失了吗……她平视着前方，元一已经不见了，她的手悬在空中，突然间！一只手抓住了她！不知何方传来元一的声音：“等我！我一定会来救你！”
    由于拉扯力过大，元一的右手被血淋淋地撕断，独留下一条手臂，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这是在以他的手作为燃料，重燃起她的希望。
    发生了什么……她的泪水混淆了视线，一条断臂牵着她的手，从未有过的感觉，这是什么？手臂上有特殊的力量，是穿越时间空间的希望。
    人的信念，永远是最强大的魔法，她抱起断臂，跪在地上痛哭，“该死，我等你——！”她撕声力竭地冲着外面的世界喊了一声，荡进时光的沧海，突破这万物的束缚。
    那句话，传到了他的耳里，手臂上传来剧烈的疼痛，可他却笑了，在时空的隧道里，他挺身前行，力量还在将他拽回现实世界。
    在比试场上，他已经晕过去半天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是莱雅，他能感觉到自己汗流浃背，脸上也是，就算到了现实，他的手还是很疼，完全使不上力气，就仿佛已经断掉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