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火神

    
    第七章：鱼群沙尘暴
    此去河谷镇虽然不远，但行船也需要一天，行中三伙人相互提防，不曾交流过，即使水上颠簸，偶尔有巨型游鱼掀起风浪，技术娴熟的船主也很快安全渡过。硫沙一有空还是待在船头看风浪看得出神，偶尔几只海鸥从他头上飞过，看到的是他双目中斑斓的色彩，愈发闪亮。
    “船！”他兴奋大声喊着：“只需要船就可以了！”
    大家被他的声音喊出来，还以为遇上了海盗之类，看到的却是一个无趣的人发傻乱喊，顿时一阵唏嘘埋怨，正要回房，船主忽然跑出来，哀求道：“不！不！我是不会去河谷镇的，求求你们了，我不要你们的钱了，让我回去吧！”
    “晚了！”申屠司狐鄙夷一笑：“当真以为两份酬金是好拿的吗？如果不是留你有用，我早就押你入大牢了。”
    船主这才悲哀地发现，他们早已经知道自己的伎俩，他很想给自己两把大爪子，怪自己还自作聪明。
    “求求你们了，我还有刚出生的俩闺女，我不能染上黑鬼病，我不能死啊，我死了，我可怜的女儿该怎么办？”
    “对嘛对嘛，船主也是为生活所迫，你们如此对他，真真残忍。”百合摇着一握粗的妙曼身姿，走到船主身前，轻轻扶他起来，递过去一片白色的花瓣，道：“我们赶去河谷镇，自然有防身的药物，船主，这花瓣含进口中，便能治百毒。”说完，她微微转头，意味深长笑着看向商满贯和申屠司狐一伙。
    商满贯和申屠司狐几人纷纷对她行为感到不齿，下一刻感到发寒。百合说得对，他们胆敢去河谷镇面对神秘危险的瘟疫疾病，自然做好了万全准备，而之所以不分享给船主，也的确是因为对方的贪心。
    不过他们不会见死不救，不是因为善心，而是还要船主载他们回去。没想到百合居然抢先假做好心，那往后瞄视但眼神分明是暗示船主，挑拨他们的关系，等待日后发难，
    真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们再一次看到这女子的狡诈与危险，一举一动间从细节里渗透的狡猾。
    硫沙不知道此间举动的阴险，只觉得申屠司狐有药物不肯分享，确实不是君子所为。
    这种情绪只是一闪即逝，他现在被巨大的喜悦充斥满胸膛，兴奋摩擦着船体。
    木槿愣了一下，走上前，道：“硫沙，这艘船只能渡江，只有非常巨大、非常坚硬的船，才能够征服大海并且载满几百人。”
    “嘻嘻，本来我不相信有办法可以将村民迁移出来，还以为那古宗老头在骗我，现在我知道他没骗我，我就放心了。”硫沙摸着脑袋，十分腼腆。
    造一艘船肯定很困难，但是，所有人都说古宗很厉害，那厉害的人肯定是能造出来的。他对接下来的任务充满了积极，迫不及待要完成。
    木槿再次一愣，忽而扑哧一笑，为硫沙的纯真无邪感到莫名的好感。
    江上的水面波光粼粼，没有大海那般高低起伏，但也没有大海那般清澈。特别是这条江，为人工开掘而成、专为矿石物资运输所造，顺便疏通了水路，使得周围村庄不惧浪潮，庄稼丰收。
    汨水江如同一棵树，直通入内海，许多鱼虾开始涌入这片温暖的江河，汨水江也愈发鲜活起来。
    硫沙捡起一条斑点小鱼，饶有兴趣地观察把玩，小鱼在他手上不断蹦跳着，想要跳回江水中。
    “这是跳跳鱼，是种神奇的鱼类，喜欢跳上水面呼吸新鲜的空气。但这也导致它们经常被捕食。”木槿指着头上飞过的海鸥，道：“海鸥最喜欢贴着水面飞，就是这个原因。”
    硫沙恍然大悟，对它失去兴趣。贪图享受的奋力拼搏固然值得赞许，但是完全不顾后果，就是鲁莽，徒增悲哀。
    离开生命之源落入船中，是斑点小鱼的不幸，同时也是它的大幸。硫沙摇摇头，准备将它放生。
    “等等！”木槿惊疑，唤停硫沙，上前夺过小鱼，疑惑喃喃：“奇怪，跳跳鱼不该有斑点。”
    她仔细端详，愈发疑惑，忽然想到什么，震惊回首，对众人着急喊道：“有危险，快进舱内！”
    众人诧然，正要询问，下一刻便知道了缘故。
    一条小鱼从船外跳进，落入船中，不断翻滚。
    空气随着它的跳动逐渐变得安静，众人目光定定看着。
    申屠司狐大喊道：“跑！”
    然而下一刻，震撼一幕发生。
    一片闪亮的光芒在船外绽放，丝毫不逊烈日骄阳，如同飞梭的刀片射入船中。
    那是成群成片的跳跳鱼，凶猛跃入船中。众人暗道不妙，木槿拉着硫沙转身跑起，却被数不清的小鱼挡在前面，如同面对着剧烈的沙尘暴。
    细小鱼群组成的沙尘暴！
    一粒沙很渺小，席卷成狂风便能摧山毁城；一条鱼也很小，谁也不知道组成一团后，会产生怎么样的后果。
    众人不敢想，也来不及想，因为他们都被困住了。
    一条小鱼落到身上，甚至没有感觉，成群成片拍打，如同被海水淹没。
    这仅仅发生在片刻之间，硫沙已经看不清眼前的视线，到处是鱼，数不清的鱼。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开始慌张，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次慌张，像是在狐狸穴里孵化的雏鸡，睁眼便看到陌生又凶险的世界，陷入无尽的慌乱。
    尤记得上一次的慌张，是第一次面对紫玄鹰。自己最真挚的伙伴的鼓励下，胆小的自己仗着弱小的能力，以及被紫玄鹰挫败之后的无力感，眼看着面前钢铁般的嘴巴无限放大，那是自己最慌张的时刻。
    那久违的、该死的感觉又出现了。
    原来，自己还是那个胆小的小孩，但是如果不是伙伴，根本不敢挑战子玄鹰，如果不是哥哥的保护，也不敢自大妄为厮杀紫玄鹰。到了这个世界还是一样，失去了伙伴，自己重新变成以前那个小孩。
    很可笑，不管到任何一个地方，都有人保护着自己，但更多的是可悲，原来自己从未长大。
    现在，哥哥不在了，小时的伙伴也不在，连申屠司狐他们也看不见了，世界只剩下自己。终于有机会长大，却开始害怕长大。
    是恐惧吗？是的，沙尘暴鱼群中，是无尽的黑暗，拍打在身上，鱼鳞刮出一道浅浅的伤口，衣衫也被划破一道，这不算痛，最痛的是，浸没在汹涌的鱼群里宛如被剑海穿透，每一条擦过都留下痛苦的痕迹，痛苦被不断放大再放大，变成撕心裂肺的痛。
    再痛，也掩盖不过他的慌张。
    忽然，他感受到一道轻轻的力道从手上传来，伴随着微弱的温暖。
    鱼群遮住左手，但是那微弱的温暖却是真实的，对方拉住了自己，在危难之际，并没有独自离开，反而冒着生命的危险，也要保护自己！他顺着左手方向，迎着密集狂暴的鱼群向前，拨开，看见了对方。
    下一刻，巨大的愤怒充斥着他的胸腔。
    对方是木槿，是他的伙伴，却是浑身血迹！
    白色的轻纱被水浸湿垂落，数不清的斑点小鱼挂在上面，没有牙齿的嘴唇不断撕咬，血迹浸满衣裳往下流淌。
    尽管如此，她的手仍然紧紧牵住硫沙。
    看着她的累累伤痕，再看看牵住自己的温暖的手，硫沙满胸腔的愤怒刹那化作浑身血气，喷涌上心口，不断膨胀，迫不及待要往外发泄！
    没人能逃过鱼群的袭击，硫沙身上也不例外，只是被慌张与愤怒遮掩。此刻，那疯狂撕咬的小鱼疯狂逃离，其他从江中跳起来的，触及身体之刻，仿佛如沾上热油，惶恐逃离。
    一股灼热的气息在腹腔中酝酿，顷刻霎那间，以千军不可阻挡之势，冲上硫沙喉腔，冲出张大的嘴巴！
    “嘭呼！”
    熊熊火焰从嘴巴汹涌喷射而出，硫沙双眼迸溅出巨大的愤怒，怯懦在木槿的保护下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杀戮，火焰朝前散开，化作巨大蘑菇云。顷刻，所有的扑进火焰中的斑点小鱼纷纷掉落，在甲板上煎熬翻滚。
    方才鱼群如同利箭穿梭，现在便如下雨一般，温度刹那间升高，原本源源不断弹射上来的小鱼惶恐躲开，躲藏在水面下的其他小鱼，也感受到这股灼热的能量，不敢冲出来。
    硫沙的怒气逐渐消散，模糊的视线很快再次清晰，愣然看到，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自己。
    硫沙木然呆住，不理解众人的目光。书上不是说海外的人类都十分强大，力大可搬山，气猛吞云海吗？为什么他们像是完全没看过火焰一般？
    “你们，这是怎么了？”硫沙小心翼翼地问。
    浑身血迹的木槿并没有受伤太重，只是细小的伤痕太。她站起来，站在硫沙身旁，警惕地盯着商满贯以及百合。
    申屠司狐和夜幽变得严肃，也站了过来，齐齐望着前方两人。
    气氛莫名其妙变得紧张，有股肃杀的气息。
    商满贯打了个哈哈，道：“各位大可不必警惕，我们都是同一条船的人，绝对不会乱嚼舌头。”
    此刻百合也有些狼狈，身上衣裳被江水浸湿，紧贴着胴体，分外妖娆。她笑盈盈得说：“小女子势单力薄、弱不禁风，怎敢不从几位大爷呢？”酥声入耳，心神荡漾。
    硫沙想要再询问，申屠司狐阻挡住他。他捡起甲板上正在翻滚的一条鱼，体面犹有温度，在手掌心中蹦跳，反身咬住他的手指。
    他皱着眉头，心中有股不妙的预感。这小鱼临死之际，竟然还敢攻击，凶气如此浓厚，怎么会是美丽的跳跳鱼？
    只有一种可能！
    他望着船行进的方向，道：“我想我们准备到达目的地了。”
    说完，将小鱼扔下，一脚踩碎。
    ……
    河谷镇盛产陶瓷，由于文玩精美细腻、种类繁多而略有名气，平时街头巷尾人头熙熙攘攘，码头人来人往，此刻却是死城一般，寂静无声。
    “多谢各位官爷的贵船，那小女子有事，便先行告退了！”百合俏皮地眨了眨大眼睛，飘然离开，同时带走那股无时无刻的阴冷。
    申屠司狐和夜幽松了口气，看着商满贯和他的随从带着两箱东西，往小镇里走。商满贯居然还背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看样子珍贵非凡。
    每一个人都是带着目的来到这里，若是再次相逢，客气也罢，若是相争，不免一战。
    申屠司狐带着警惕看着他们离开，忽然道：“不要轻易使用属灵，要是引来白衣卫就麻烦了。”
    硫沙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更加疑惑。
    到底是乡下来的孩子。申屠司狐摇摇头，道：“和平宫维系着世界的秩序，现在是和平时代，若是被白衣卫感应到剧烈的属灵波动，将会被追捕问罪，所以最好不要使用属灵。”
    夜幽和木槿看着硫沙，点头。
    硫沙领悟地点点头，若有所思，原来，这个世界和火神村不一样。火神村是可以随便使用火焰攻击的，甚至还提倡杀伐，提高自己的战斗力。但是在这里，却是不允许使用武力的。忽然，他想到什么，道：“如果被发现，你们也会跟着受罪是吗？”
    他们相望几眼，再次点头。
    感动砰然涌起，硫沙气喘加重，原来，但是三人站在自己身边是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只是对这个世界陌生，但不是傻，他知道，一旦商满贯和百合两人将他交给白衣卫，就不用为此负责。但伙伴们保住了他，即使自己陷入危险也要保护他，与对方对峙。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重重地道：“谢谢大家！”
    短短四字蕴含他厚厚的感情，这些陌生的伙伴让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向往和喜爱，仿佛仍然在火神村一般。
    申屠司狐摸摸他的乱糟糟的头发，笑道：“属灵能力不错，将来有兴趣可以给我当护卫！”
    “想都别想！”硫沙拒绝道。
    “哈哈哈哈哈哈！”
    ……
    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河谷镇的码头再次恢复了寂静，江水不断拍打着石头，冲刷着空气中荡漾的尘埃，风一吹，尘埃被吹上天空，无影无踪。
    天空中，朵朵白云飘动，巨大的云朵后追着一群巨大的红鹰，气势磅礴如虹。
    云朵去到哪里，红鹰就追到哪里，云朵俯冲而下，笼罩住停留在码头上的船，稍作停顿，继而一缕缕倾泻而下，在船舱顶处凝聚，化成一个身着金线刺绣绿袍的浓眉男人。他腰带红色金边佩刀，站在船的最高处，轻捏着胡须，遥望河谷镇。
    那群矫健的红鹰俯冲而落，背上跳下一个个白衫护卫，再冲回天空，盘旋。
    白衫护卫落船之后，立即拔刀，警惕地搜索着每一个角落。片刻后，才有护卫拱手道：“领主，船上只有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船夫。”
    站在高处的浓眉男人挥一挥手袖，放到鼻子上闻，闭着眼睛，仿若陶醉，幽幽道：“人逃了，气味可逃不了。”再睁开眼时，迸溅戾气。他一跃而下，跃到甲板上，恶声道：“刚上任就有人擅自过度使用属灵，这是在挑衅本官的权威啊。白衣卫听令，找到人，先断手脚！”
    “是！”众白衣卫跃跃欲试。
    领主把手搭在佩刀上，继续上前，想着如何炮制这使用火属灵的犯人，忽然停下，木然地看着前方。
    前方有一支旗帜，很正常的旗帜，任何船上都有的旗帜，不正常的是，在旗帜的下方，吊着一块牌子。
    一块绿色的牌子，上面浮雕着一颗粗壮的树，中间用隶书刻着一个字——“嫡”。
    白衣卫领主不敢再向前，不仅是因为这牌子的主人是木之国的大皇子，还因为他是天榜第九人！
    赫赫有名第九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