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燕山一派喜气洋洋。
但溪墨的心却异常沉重。
这周统领投诚,正无意向朝廷释放一种信息。
燕山也就异常危险。
毕竟,燕山的势力不是足够的强大。
溪墨知道云詹也得悉这样的危险。可已然低调不了,唯有一鼓作气,直抵黄.龙。
清风明月子夜。
云詹邀溪墨喝酒。
“白日里已经喝了许多,晚上不宜多喝。”
溪墨喝酒,只是浅尝辄止,从无喝醉酗酒的习惯。
“那么,就以茶代酒如何?”
“也好。”
云詹器重溪墨。他是他的股肱。失去了别人尤可,唯一不能失去溪墨。
二人就在军营附近的一个小亭里饮茶对坐。
云詹又笑:“你与秋纹小别胜新婚,可你却也愿意出来陪我。我很高兴。”
溪墨微微一笑:“我与秋纹来日方长。”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此时此刻,正是你侬我侬之时。”
溪墨就道:“我与秋纹,一直紧守最后的底线,并不会胡来。”
“你又曲解了我的意思。”
“那么,大将军,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在你的心里,原来也极看重友情。”
这话,溪墨爱听。
“愿大将军您一切顺利。有朝一日主持我和秋纹的婚礼。”溪墨将此话说得滴水不漏。
云詹就笑了笑,这笑容极其复杂。
“不错,我也愿意自己顺遂。只是,我羡慕你,更多的,是嫉妒你。”
男人之间的嫉妒不像女人,不是含而不露,而是径直了当。
“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云詹不信,他站了起身,抬头看着天空皎洁的圆月,苦笑了笑,“你既知道,为何不愿意说出来?”
溪墨也起身。
“秋纹是好女子。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将军您属意与她,原也十分正常。”
“哦?”
“若大将君您喜欢的是一干拜金世俗女子,那溪墨得知,心里只怕要看低大将军您几分了。”
云詹就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果然了解我。秋纹的确不错,既可红袖添香,又可驰.骋沙场。真正难得,真正齐全。英雄不问出身,女子也一样。我想着,你若不在,我定将她留在身边,好好待她。”
溪墨又笑了。
“可惜,有些事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我和秋纹那是三生有缘。”
对于自己所爱的人,溪墨是从来不会放弃和退却的,不管自己面对的谁,不管面前的对手是强大还是弱小。
他的目光透着坚定,他的面容在月光的映照下更显坚毅。
云詹就不想往下说了。
“我既是那坦荡之人,又岂会行小人之事?我只是羡慕。于我心里,也是希望你们白头到老的。”
“谢谢大将军。”
二人便又筹谋起如何进宫京城,从哪条道,用什么方法。
溪墨主张速战速决。
这一运筹,很快天就亮了。
天亮时分,溪墨才又推开了秋纹的院门。
秋纹已经起来了。她正精神都是地举着一根棍子在石臼里咚咚咚地敲击。秋纹干活一向卖力。溪墨闻到了芝麻的香味。
“这是做什么呢?”
秋纹知溪墨回来了,就笑:“捣芝麻呢,包芝麻团子。”
“哦。”
溪墨就接过棍.子,说道:“我来。你歇着。”
“不用。”
“我来。欢儿呢?”
“他呀,鬼灵精呢。知道你回来了,自然也欢喜的,可到了夜里,不知何故,硬说要去陪三娘,去她的馄饨铺子,找阿福说什么话。我不让,可他非要去,真正我也奈何不得。”
溪墨低头想了想,也就明白了。
欢儿人小鬼大,这是刻意要给秋纹和自己独处的时间。
秋纹又道:“待包好了团子,我叫欢儿还有三娘阿福一起来吃饭。”她要告诉溪墨,真正是多亏了阿福和三娘。若不是他们胆大心细,能说会道,这燕山还是有危险,到底那周统领初心就是要灭了他们的。
秋纹又问那周统领现在的心情如何?
溪墨就道:“他行伍出身,说过的话,自然都是算数的。此人虽然急躁了一点,但极讲信用。”
“那么就好。”
溪墨一夜未睡,秋纹看出了他眼底的血丝,一时就心疼:“你赶紧补个觉。中午到了,我叫醒你。”
“你怎知我没睡觉?”
“我当然知道。你呀,是和大将军议论什么事儿去了。”
“可你不拦着我,你若拦着,我定不去的。”
秋纹就叹:“你是去商议要事的,我为什么要拦着?若拦着,就显得我不懂事了。我固然心疼,但也只有眼睁睁地让你去。因我拦住了,虽你一时心软听了我的,但日后想起还是会责怪我不懂大义,所以我何必呢?不如痛痛快快地让你过去。”
溪墨就点头赞叹:“你果然与众不同,难怪大将军那么赞赏你。”
秋纹一惊,停下手里的动作。
“大将军……赞赏我?我莫不是听错了吧?其实你不在这些时日,我心里都战战兢兢的。因见了他,总觉得害怕。这个云詹,别人看着还好,我就觉得他的眼底有一点阴森之气,这个你觉察没有?”
“你多虑了。云詹只是因少年一段经历,为人孤僻多疑了一点,他为人还是不错的。”
“但愿是我多想。不过,即便如此,他又哪里赞赏我?他见了我,不是批评就是挖苦,从不会说一个赞字。”
秋纹说的也是实话。
溪墨想瞒着她。
但他也是非同凡响心胸磊落的男人。
“我若说,大将军他……喜欢你,你可相信?”
秋纹一怔,突然就笑起来了,笑得咯咯咯,声音很好听。
“溪墨,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你真的不会开玩笑。”
“我说真格的。”
“这不是真的呀!真正笑死我了!我这样的,只怕云詹大将军心里讨厌得紧呢,不过碍着你的面子不说而已。”
溪墨就笑了:“他若是真的喜欢你呢?”
见他一脸严肃的神情,秋纹就笑:“就算他真的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他啊。”
“为什么?”此刻溪墨的心里已然是柔情万种。
“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呀。”
秋纹站着的地方距离一棵海棠树。海棠花绽放的红艳艳,秋纹站在树下,脸蛋儿也被海棠花映得红红的。
美极了。
溪墨再也忍不住了,走到她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她。
“我真高兴。”
“你高兴什么?傻瓜?”秋纹蜷在他的怀中,微微闭眼。直到现在,他们才算真正地在一起,才能无拘无束地说上一些私房话。
“我高兴,你也喜欢我。”
溪墨抚摸她的发丝,感慨上苍的宽容慈悲,让他在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了同样最美的秋纹。
如此,一生足够。
他们不知道,此时院子哇不远处,立着一人。
此人一声黑衣长袍,一双眼睛复杂地看向海棠树下紧紧依偎的二人。默视良久,方低沉离开。
这边厢,海棠树下的芝麻香味越飘越浓了。
溪墨便说去馄饨铺子里将欢儿接来。
“那泥哨还有好几种吹法,我且去教教他。”
“你去吧。”
芸豆儿过来了。
“秋纹,我来帮你的忙。”
当初在史府,二人并不认识。现在彼此才知道以往都在一个地方呆过,只是伺候的人不同。因都是故人,虽然第一次见面,但芸豆儿和秋纹都觉得对方亲切。
“不用,你是客人。”
芸豆儿重新跟了男人,也算得了新生。秋纹赶紧倒了茶的,当她树下坐着。
“秋纹,你干活儿熟稔,我不如你。”
她二人虽出身一样,但经历不同。严格地说,芸豆儿并未算是吃了多少苦。相比秋纹,芸豆儿还算是享过福的。
芸豆儿不舂臼,但她自告奋勇说来揉米团。
“这个我在行。”
秋纹就让她做了。
二人聊了一会天儿。这话题扯着扯着就扯到了孙姨娘和史昱泉的头上。
芸豆儿道:“他们也是罪有应得,大概这没了钱,从此也就流浪在外头了吧。”
她这话儿听得秋纹心里一紧:“孙姨娘不是那样简单的女人,她肯定还会搞事情,你小瞧了她了。”
“是吗?”
芸豆儿的心里也一紧。
“如今那府上的老爷也没了,都是女眷。孙姨娘固然狼狈,但一有机会,还是会反扑一口的,还是要小心。”
秋纹已然脱离奴籍,但她对史府的事依然关心。那史老太太,有些城府,虽上了年纪,但那一双眼睛,依然精光四射。可到老了,也难免糊涂。玉夫人是帮过自己的。从头至尾,秋纹对玉夫人都充满了好感。还有溪墨的三个妹妹,都极可爱。倘若孙姨娘和史昱泉将黑手再次伸向史府,那秋纹绝不会袖手旁观。
“这么说来,那府上还是有危险?”
“不错。孙姨娘什么都干得出来。这会儿她一定匿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在找大树,在寻靠山。一旦羽翼丰满,一定会将史府搅得天翻地覆。”
秋纹提起孙姨娘,右眼皮儿就跳个不停。
她的预感不好。不错,只怕日后史府还会遭更大的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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