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领头儿的就笑:“你既是燕山人,那位大将军又打胜仗什么的,如何不好呢?”
这菜农就苦着个脸,却也陪笑:“哎呀,军爷,你不知道,这位大将军自打驻扎在燕山,可就是我们的灾难,就是个灾星!”
一听“灾星”二字,领头的人更是哈哈大笑。
“这话可也是奇了。如今天云国的人都知道,这驻扎燕山的大将军,是当今皇上的二哥,也是天家血脉。按说,你们跟了他,一旦造反成功了,得势了,岂不大家都有好处?”
“瞧军爷说的。到底他是谋反。自打这位王爷来到燕山,从此我们小老百姓就提心吊胆,无一日不将脑袋拴在裤腰上。军爷,虽然我在这附近买菜,但也略识几个字,从古至今,那造反成功的人有多少?就算一时成功了,日后还不是被人拉拔下来?真正一点用都没有的。我们哪,倒盼着你们能早点来,将那位尊贵的王爷给抓获了,从此就可太平无事地过安定日子去了。”
“哈哈哈……”这领头的更笑得喘不过气来,“真正有趣。不来不知道。却原来燕山的老百姓心里头还是想着朝廷的!”
他的口气轻缓了下来。
这菜农就又道:“可不是。到底朝廷才是名正言顺。小的还是那句话。走,军爷,小的给你带路。带您们进燕山,来个瓮中捉鳖!”
这领头人也就信了。
不想走了几里,这领头的骑马闻着前方不时飘来酒肉的香味,还隐隐有歌舞的声音,心里奇怪,就问这菜农:“小哥儿,你莫要哄我。万一前头就是个坑,将我们带到坑里去,我可将你碎尸万段!”
这领头儿的不是玩笑,他杀过人,且不止一个。
既然名敢死队,但这里头的兵士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这菜农却是害怕。
可他既然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当着秋纹的面儿拍着胸膛保证了,那就无所谓畏惧躲避了。何况他认为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是男子就该替燕山的一干弱女子挡着,岂有躲在女子羽翼下的道理?
“哪里,哪会?”这小菜农陪笑,部队又朝前走。
眼看着就快到燕山军营了。
小菜农却又将步子放轻缓了。
“哎呀,军爷,今日不巧,还是不得进去!”
“这又是为何?”
领头的警告这菜农,若是使诈,他手中的利剑马上就把他的头砍了。
这燕山周围,云詹都曾设下埋伏。
这埋伏,那便是隐蔽在草丛里的壕沟。
只是云詹和溪墨都不在,无人告知秋纹,燕山外头是设下了障碍的。若她早知,也不会用上一出空城计。
不过世上的事儿就是这样歪打正着。
这三千人马已不知不觉到了云詹设下的壕沟附近了。小菜农不知,只苦劝他们回去。
“军爷,各位爷,实不相瞒,且听见这里头的曲儿了?哪有那酒肉的香气?甭说,这就是大将军狩猎回来了。这趟行程一定收获了不少野物。大将军就好狩猎,这弄得阵仗这么大,可见是逮着了几只寻常不见的大物了。我说,你们还是别去了。他们都在兴头儿上,人马是你们的几倍,你们这一去,他们为给大将军挣面子,一定将你们往死里打的。何苦来?且等一个合适的日子,再来。”
领头儿的不信。
“小哥儿,你不说自己只是一个小菜农,与燕山军营的事不怎么熟悉,我看你是熟悉得很哪!”领头儿的说完这话,就将刀剑架在他的颈脖上,这菜农心里十分害怕,究竟人哪有不怕死的?
他不免哆哆嗦嗦、战战兢兢。
“军爷,您若不信,真正我也无法!不过听说,大将军是个心思缜密的人,那军营内外,早就设下了埋伏,军爷还请小心!这燕山能有多大,我又常进去
贩卖果蔬,一打听,有什么不知道的?我说的句句是实。”
这菜农又指天发誓。
领头儿的就道:“不管你说的真假,到底我要去一探虚实。”
如此,这三千人越发走得快了。
越往前妻走,果听丝竹音乐动听刺耳。不错,是有酒肉香气,但也夹杂屎尿的阵阵臭气。这领头儿的就自言自语地道:“莫非,这贼王爷真的从外头回来了?”
他不敢怠慢,便去报请领军的将军。
这敢死队里并无将军,只是论官衔儿是个统领。那么这领头的就是个下级官吏。这统领习武出身,有用无谋,越往燕山走近,就越是道:“既然来了,那就要打出个结果,更要进去瞧个究竟。人人都说,这谋反的人里,就数这行二的贼王爷势力最大,好歹进去瞧瞧。”
一行人黑压压到了燕山军营前头一里的地方。
早有人站在高台将情况报给了秋纹。
秋纹就像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一样,拿着瞭望筒看了看前方。
确实不少人马。
只要有人识破了计谋,那燕山将血流成河。
秋纹很紧张。她不怕死。但别人不能死。那统领下了马,心里也狐疑,并不敢贸然进去。那菜农更道:“将军,且听小的。小的深受这贼王爷之苦,与将军您说的都是真心话。今日不行,还是等过几日再来。”
再过几日,大将军和二将军会及时赶来。
秋纹已经命人放了烟花筒。
那鞭炮还在燃放,响声震天。
统领不敢怠慢,思前想后,又不能走。这是一支敢死队,那自然手下的兵士都不怕死。可世上真有不怕死的人吗?
若是退回去,王宰相追问,那自然不妙。
可若进去,万一就被里头的人设下埋伏,活捉了,看下头颅……这统领就领着人马不进也不退,看似等待时机。
这就僵住了。
毕竟,买来的鞭炮总有放完的时候。
那些马粪牛粪,也会被太阳烤干。
姑娘们唱歌跳舞的,也总有歇息的时候。
但燕山毕竟是军营。
若再等一二天,被人瞧出破绽,发现这里并无操练痕迹,也并无兵士走动,那岂不露馅了?那统领思前想后,干脆命人在附近驻扎下来了。
他不敢贸然,想观察几天。
这让小菜农更是着急:“将军哪,你还敢领着手下在这里安营扎寨?您就不怕这半夜里头有人过来,放冷箭飞镖什么的?”
这统领就道:“你且一边去。你不过一个种菜的,在我跟前充什么内行?再说,就将你杀了。”
小菜农这才唯唯诺诺闭了嘴。
可他心头到底焦灼。
更要命的是,这统领并不许他走,非要他跟着一起。
小菜农来之前,已经告诉秋纹:天黑之前,他一定赶回燕山。
如此,是要让秋纹失望了。
不不,也不是失望。秋纹一行定以为自己晚间不回,是遭了敢死队的毒手了。
这领头儿的却叫菜农过来,嘱咐:“你既是菜农,相比这里都是你的熟人。你也看见了,我们要在这里驻扎几天,没好吃好喝的不行,你有法子,去给我们弄几只猪,几只羊,还有酒菜,赶紧去。”
敢死队的人要吃喝,但却不给菜农银子。
就算给银子,这菜农也不会去买。
只是这领头儿的催促,该如何是好?
不过,只有出去采买了,才能得自由,这却又是一个机会。
菜农就笑:“这真是一笔好买卖了,军爷,弄些酒菜不难,且只需给银子。好歹你们是朝廷的军队,若是吃喝只问小老百姓要,却一毛不拔的话,让燕山的贼王爷知道了,恐又会大做文章啊!”
这领头儿的就冷笑几声,说道:“哈哈,我低估了你了,你确实是个人才,只可惜不得统领欣赏。不错。银子么,自然是有的,你随我来。”
就这么着,这菜农就借口东市有肥壮的猪羊贩卖,又说要绕一些远路,不过一个时辰总会赶回。因他有一辆牛车。
这领头儿的被他说得有些绕了,就道:“别啰嗦了,赶紧去。”
菜农便取远道儿,绕过燕山,又折回燕山后头,寻找秋纹等人。
此时,燕山里的人都很紧张。
不管是开酒楼的,开铺子的,卖蔬菜水果的,一色儿的都聚拢在了三娘开的馄饨店,询问情况。
他们视秋纹为主心骨。
“娘,到底我们要不要紧啊?”
小小年纪的欢儿,也知危险就在前方。
“不要紧。”
自己这边不能乱。
三娘一边下馄饨,一边询问秋纹:“那菜农阿福又不知哪里去了,兴许就是死了呢?”
一个“死”字出口,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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