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婚姻的突然驾到,让栗子一直感觉在做梦,并且,梦得一片蒙圈。
她在这个纷乱杂陈的世界当中,比起花花绿绿的人生阅历,五花八门的传奇人生,栗子相比之下,真是想写出点儿与众不同的东西都没有,平淡且无奇。
她曾以为自己就这样一路走到老,即便她也曾非常努力地想让自己的人生看起来与众不同,结果,却是徒劳一场。
人生本就是这样。忙忙碌碌,碌碌无为之中,最后庸人一场。
其实,庸人未必是一件坏事,但是,庸大劲儿了,着实挺让人头疼的。
栗子出生在这偌大的中国地图上某一座城市的一个小县城中,那是一个不出名的地方。以至于,她在长大之后,在和身边很多人说起自己的家乡时,对方所显现出来的一副不知所以的样子,栗子也只是耸耸肩轻轻地笑笑。
她有傲气,却不自命清高,有才华,但似乎除了画画之外,却没有任何一样能够当做挣钱吃饭的能耐。但是栗子一直都不服输。
只可惜,即便再不服输,岁月匆匆而逝,她最终也成为了自己命运的俘虏。
而这最先认输的,便是向梦里的爱情,率先低了头。
那天晚上,栗子一直是手机没有离身。她总是时不时地举起来看一看,生怕错过杜锐发来的任何一条消息。
栗子总觉得,这杜锐似乎还欠自己点儿话没有说。欠些什么呢?而她又想要什么呢?难道,是那句“栗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守护你一生一世的”,还是一句简单的“我爱你栗子,我们结婚吧”?
或许是,或许,不是。
活得单纯坦荡的栗子,忽然和大部分一样,在面对感情时候,慌了阵脚。她开始弄不懂自己的真实想法。
也许,即便她再不注重那些形式上的浪漫,也即便她对这个朝夕相处了三年的男人太过于了解,但是,骨子里作为女人的那种,对爱情、婚姻以及被爱的憧憬永远都是存在的。
栗子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地时候,便会在脑海当中不经意地形成一些影像,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穿着洁白的婚纱,幸福地走在那红毯上,走向对面能够给她一生安宁与幸福的男人。她也看见杜锐挽起自己的手,深情地看着她的双眼,含情脉脉地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栗子用手拢了拢头发,她确定自己在看到这些的时候并没有睡着,也不是在做梦。于是,自欺欺人的心里暗示,就这样产生了。
她想象着脑海中的那些美好,嘴角勾起了微笑。
那一刻的栗子,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零点过后,手里的手机还是跟死尸一样毫无生机。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忍不住给杜锐发了一条信息。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咱俩,真要结婚了?”发送过去的栗子,忐忑不安地等着回信。至于为什么忐忑她也不清楚,可结果,等到那窗帘外头已经有浅白色的光透映到屋子里时,依旧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收到。
栗子将双手枕在了头下,她望着棚顶上的天花板,疑惑着一个人类未解之谜——这年头,结婚这事儿,怎么都像上街打酱油一样简单了?所谓的神圣都到哪里去了?就这样,想着想着睡着了。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便被门外突如其来的一阵敲门和门铃的混杂声给吵醒。那声音的急促和重锤声就跟催命一样,吓得躺在床上的栗子一个机灵!她一咕噜爬了起来,并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流的几滴口水,踉跄地跑到了门口。
一开门,三个女人竖叉叉地跟讨债的一样堵在门外!栗子的思想还在游离着,缓了缓神儿之后,才忽然想起来昨天下午冯茜的那一通电话。
她有气无力地靠在身旁的门框上:“几点呀,姑奶奶们?!这门让你们敲的,我还以为隔壁失了火呢!”说完的栗子转身便往沙发方向走。
“诶,不是,我说你心怎么这么大啊?这都火上房了,你居然还能睡得着觉?真是服了你!”冯茜站在门口脱了鞋子之后,着急忙慌地光着脚便往屋里跑,跟在栗子身后絮絮叨叨个没完。
栗子一屁股摊在了沙发上,斜着眼睛看了看那站在面前的冯茜。此刻,从自己还没有醒了的眼睛缝儿里瞧着那红彤彤的嘴一张一合的,叽哩哇啦些什么,栗子压根儿没听进去。
而门口的玲儿和宋晓飞递给了冯茜一双拖鞋之后,那冯茜一屁股又坐在了栗子身旁,抓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样子,让栗子感觉,这身旁的可能是自己的“小妈”!
“起来起来!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们这来给你做工作的,你这随时要冬眠的样儿,怎么和你讲啊?”
“讲什么啊?!”
“讲什么?昨天电话里不是跟你说吗?我们是来给你做政治思想工作的,洗脑的!诶,杜锐回他家了啊?什么时候回来?”
“嗯,今天!”
“我去,那抓紧抓紧!你俩儿快点儿,一会儿刽子手回来了!”冯茜皱着眉毛着急地说着。
“哪来刽子手?”刚换完鞋子的玲子,一脸疑惑地看向站着的冯茜。
“啧,这智商!你们三都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吧!那结婚就好比砍头!真的!直接就一刀把你青春,咔嚓,砍断!从此你就围着孩子,锅台转悠吧!”
最后进来的宋晓飞笑了笑:“还真别说,我发现,冯茜自从新谈了这大学老师之后,文学水平见长啊!”
栗子没有说话。
冯茜突然换了个口吻,一副从妈变成奶奶的架势:“栗子,你听我和你说,女人年轻就这么几年,你千万别着急结婚!结什么婚呀?那外面的世界你见到了吗?你知道这世界有多美好吗?你知道你结婚意味着什么吗?那外头大街上的帅小伙儿多的是,你再欣赏欣赏两年也行呀!”
栗子不耐烦地从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拿过来一个大抱枕,一头将自己捂了进去!随即从那抱枕里头传出来一句闷声闷语的话:“哎呀!那你说,他都提结婚了,我能怎么着啊!”
栗子猛地又把头扬了起来:“啊,我还能说,哎呀,杜锐呀,对不起,我先不能和你结婚了哈,我还得再看两年小伙儿呢!开玩笑呢嘛!”
冯茜没好气儿地一把从栗子的身上把抱枕移开,并扔在了地上:“你傻啊!他说结你就结呀!结婚,它是两个人的事儿,你当问你今晚吃香辣肉丝儿还是水煮鱼啊!我就纳闷儿了,玲子想不开也就算了,你这怎么也前仆后继地要将自己个儿活埋呢?你有没有考虑过?他房子有贷款,你得跟他还是不?没车吧,结完婚之后还得攒钱买个车吧!有孩子怎么办?你把青春都送他了,他回头要是再外遇了,你咋整?”冯茜的吐沫星子喷了栗子一脸。
栗子回赠了她一个白眼儿:“大姐!你见过谁要结婚之前,你跑人旁边巴巴说他老公有外遇啊!”
“我就是说这个社会现状!没说杜锐!不过,这是不是你结婚所面临的重大安全隐患吧!你说?”冯茜激动地站起了身子。
“杜锐不会的!这点我给你打保票!”栗子信誓旦旦地说到。
“放屁!”冯茜一激动,又要开始耍泼了。
“冯茜,你别动不动就把放屁当口头禅好不好?你忘了,你有一次和一个你暗恋了很久的帅哥说话的时候,就这俩字儿,活生生把人家吓跑了!哈哈~我估计,那帅哥走的时候还得寻思呢,我靠,这女的,太生猛!和外表也太不一样了!哈哈哈哈哈~”说话的是宋晓飞,梳着齐刘海儿,靠在玲子身旁抱着一袋薯片儿,俩人笑得前仰后合的。
“诶!这说栗子呢!别打岔你俩!一会儿把我带跑偏了!说到哪儿了?”冯茜显然有点儿忘了自己说到了哪里。
坐在沙发对面的栗子,知道宋晓飞口中的乌龙事件,这事儿啊,当时可是让冯茜后悔了好久,还发誓,从此不说脏话!结果,忘性太大,几天功夫,直率的性子就又兜不住了。
栗子轻声笑了一下。似乎这个笑,让自己心里的沉闷缓解了一些。
宋晓飞嚼着薯片:“哈哈哈哈~说到,说到放屁!哈哈哈哈哈~”
“去你的,好好吃你的薯片!小心吃成大肥婆!你听我说啊栗子,你说,你现在这工作也没稳定是不是?你就是在家临时接点儿活给人画几幅画的,也挣不了多少,他呢?又是单位的临时工,家还是农村的。你知不知道,你如果嫁给他,奋斗10年也是你,奋斗30年也是你,奋斗个一辈子都有可能!以你的条件,咱不说满大街扔砖头儿大把挑,但至少能找个有车有房,城市户口的吧!那杜锐还是农村户口!你俩喝西北风,玩儿艺术,玩儿情怀的体验生活啊!”
栗子只感觉,这冯茜眼珠子和那几个烤瓷门牙都快飞出来了。
但是冯茜说的,栗子不是不懂,但是这赶鸭子上架的婚,结,不结,它似乎都是个事儿。
一旁的玲子拿起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之后,冲着冯茜说到:“农村怎么了?我倒是觉得农村的挺好的,朴实,不矫情。”
“诶,你一个嫁了个大艺术家的太太,你知道农村什么样啊!”冯茜没好气儿地说到。
“嗨,就是感觉。”玲子目光盯着眼前的地,轻飘飘地说了这么几个字之后,便转头看向了身旁的栗子:“栗子,别看我是被冯茜拎来这儿说要给你洗脑的,但是,作为一个结婚不到一年的经验人士告诉你,早结,晚结,都那么回事儿!你要是个色女,晚几年看看这花花世界也行,这都本分人的,我看啊,该结就结得了!”
“嗯嗯,这点上,我和玲子站一队!我觉得,这结婚,就是在特定的年龄,干的一件特定的事儿!你说,你这不大不小的吧,正好。再过几年,你不结婚,那外头人看你那眼神儿都是斜的,心里头还得想——这女的,八成不是性格怪异,就是有病,不然怎么能不结婚。真的!我单位同事就有俩,我们背后没少拿她开玩笑。”宋晓飞起身拿了张纸巾擦了擦手。
栗子抬头看了看她俩,没有说话。
“你俩能不能行了?我告诉你,这就是高层,不然,我早把你俩从窗户上推下去裱相框了!”冯茜忿忿地说道。
栗子知道,这三个闺蜜都是为自己好,而她们说的,所争执的,也正是自己内心中的矛盾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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