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春风

    
    等等！“谢宗仁叫住她，“你说我权欲心重，我不否认，但我没有玩弄十公主，如果我与她和离，你还会这么看我？“
    云琇脚步顿了顿，转头道：“谢宗仁，你好自为之，别得到不珍惜，失去又追悔莫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我从头到尾对她不如对你的半分情谊，前世是，今世亦是！“谢宗仁的声音隔着雅间的门都能听到，“你为何不信我？“
    信不信又如何？
    云琇暗暗叹口气，反正他们再也回不去??
    但不得不说，谢宗仁带来的消息不算坏事。
    皇上等着“三人成虎“，前有崔尚书面圣、如今翰林院檄文，俨然完成两个条件，就差最后一个。覃家再继续沉默，只怕第三个条件很快达成。
    晚饭后，凌骁在屏风后泡澡，她帮他搓背，把“檄文“的消息告诉他，“谢驸马冒险进宫带出的消息，我觉得八成不假。“
    “他倒审时度势。“凌骁哼了声，“知道覃家不会相信他的立场，跑来找我们。“
    顿了顿。他转头，半真半假试探：“姓谢的只说宫里的事？没说别的？“
    “你说呢？“云琇舀瓢水浇在背上，叹气，“我说正经的，你就乱炸醋。“
    凌骁：“啧，我就是看在正经事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计较。“
    云琇掐了掐他背上的肉：“是是是，小侯爷宽宏大量。“
    “嘴上很虚伪，身体很诚实。“凌骁嘶一声。“合着掐别人的肉，自己不疼。“
    “你自找的。“云琇不含糊挤兑回去，又说，“檄文的消息还压在宫里，等爆出来，覃家和我们就被动了。“
    “我知道。“凌骁还没想好，“消息能传到我们耳朵里，覃家未必不知道，老爷子和覃将軍私下来往过，应该早有提醒，我给覃英也去过信，可他们迟迟没动静，谁知道葫芦里卖什么药。“
    云琇迟疑道：“可我们知道不说，覃家怎么想？会不会认为我们胆小怕事，关键时刻只求自保。“
    “成吧，我一会去前院书房找我爹聊聊，“凌骁转头问她，“你来不来？“
    云琇笑笑：“我一个女流之辈，就不掺和了吧。“
    凌骁笑：“消息是你带回来的，你说得清楚。再说，我看你胆子挺大，可惜是个女儿身。“
    “你别给我戴高帽子，“云琇甩甩手上的水，“你洗完赶紧出来，我先去铺床。“
    凌骁说好，出浴换身干净衣服便出了屋。
    云琇以为他会谈很久，前后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凌骁又脚步匆忙的回来，见她没睡，先松口气，又催促道：“眼下老爷子交你一个任务。“
    他边说，边看眼漏刻，“时辰还早，我们去趟将军府，你找温夫人，把消息告诉她，我不进去，在马车上等你。“
    云琇愣了愣：“我与温夫人相交尚浅，倒是你和覃将軍相熟，为何不一同进去？“
    “我不能暴露。“凌骁蹙眉道，“老爷子说城里增派不少眼线，是哪方势力不好说，还是谨慎为好，女眷相见不易起疑，我陪你去是保护你，还得想好突然拜访的理由，你懂了吗？“
    云琇点点头，心思动了动，“我们现在去，路上想。“
    凌骁说走就走。
    两人路上无话，云琇绞尽脑汁想由头，凌骁借着车帘缝隙观察路上情况，真如老侯爷说的，确实多了好些眼线，混在人群里，不仔细分辨真看不出来。
    “想好了吗？“马车停下时，凌骁有些不放心问了句。
    “想好了。“云琇点点头，独自一人钻出马车。
    天色将暗，蓝紫晚霞即将没入天际，将軍府大门口的大红灯笼已经挂起，秋风吹着海棠红的苏流来回摆动，明明喧闹的喜色，在宁静的府邸门口显得异样孤寂。有几分瘆人的意味。
    云琇紧了紧秋裳的衣口，慢慢敲响大门上的兽头圆环。
    连敲三下，门吱呀开个缝，探出一张小厮的脸，警惕问：“找谁？“
    云琇自报家门，而后塞了五个铜板过去，语气焦急道：“务必通传温夫人，说我有要事相求。“
    小厮嗳了声，说稍等，便跑走。
    再出来是伺候温夫人的婆子，朝云琇福礼，婉拒道：“凌大奶奶，温夫人这会儿正陪将軍吃夜宵，有什么事明儿来吧。“
    云琇猜到温夫人有意避开，故意提高音量，想好的理由脱口而出：“妈妈，我婆母头疼病发作，吃了药不见好，这会子昏迷不醒，嘴里念叨着温夫人，我怕，我怕??“
    说着，她扯下帕子掖夜眼角，“若非事出紧急，我也不会这会子来叨扰夫人。“
    云琇说得煞有介事，婆子听得脸色微变，马上应声：“大奶奶等着。奴才这就告诉夫人去。“
    人急急的去，前后等了会，云琇听见急促脚步声，正猜测是不是温夫人来了，果然温夫人从门里跨出来，满眼担忧道：“好端端的，怎么就不好了，请的大夫还是太医，怎么说？“
    “您快随我去趟，“云琇拉着温夫人的手，不由分说往自家马车走，“再晚了，怕更不好。“
    温夫人哎哎两声，跟着云琇上了马车。
    紧接着云琇说声“快走“。
    婆子没来得及跟上，温夫人看见车里的凌骁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松懈道：“这是唱哪出？“
    “夫人，委屈您溜达一趟。“凌骁不好意思笑笑，看眼云琇，“琇琇有很重要的事儿要说。“
    云琇看向温夫人，压低嗓音：“夫人，怕您也知道城里布了不少眼线，小侯爷和我家公爹不方便露面，我是女眷不容易引人注目。“
    温夫人心知肚明扫眼二人，轻声问：“发生什么事？“
    云琇凑到她耳边，一五一十说了遍，而后直起身子，拉开距离，恭敬道：“夫人，消息千真万确。“
    温夫人很疑惑：“可谢驸马为何以身犯险？“
    云琇犹豫片刻，失笑道：“夫人，事关十公主和驸马爷夫妻关系和睦，我不能多说什么，但以我对谢驸马的了解，他不会露假消息给我。“
    温夫人经历过风浪，自然也见过不少男女之事，云琇表达很隐晦，再看看凌骁的表情，她明白了。
    谢驸马长相俊美风流，又有几分才干，婚前少不得几桩情债。
    再说云琇风姿卓越，相貌出众，必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多几个追求者也属正常。
    “罢了，你既做担保，我不再怀疑，“温夫人露出笑脸，“你们想方设法叫我出来，不会只为这一件事儿吧？“
    “温夫人猜到了，贤侄也不拐弯抹角。“凌骁抱拳行礼，“一来麻烦夫人带话给覃将軍，二来我父亲想问将軍有何打算，不妨明说，我们也好准备一二。“
    “不着急，“温夫人依旧笑眯眯地说，“覃英快回来了，至于你们的消息我会告诉将軍，也麻烦你带话给老侯爷，且莫轻举妄动，一切都在掌控内。“
    凌骁点点头：“好。“
    马车从将軍府一路行驶畅春园，云琇陪温夫人进去稍作停留，又一同出来，出来时一老一少脸色极其难看，云琇不停拿着帕子擦眼睛，像在哭，温夫人时不时拍拍她的手，像是安慰。
    两人说了好一会话，云琇送温夫人上车，目送马车离开后，重新进了园子。
    凌骁把温夫人送回府后，辗转畅春园接云琇。
    “还好婆母陪焕哥儿、凡哥儿睡了。“云琇在马车里松口气，“邱妈妈是伶俐人，知道怎么回复。“
    凌骁把她搂怀里，“辛苦你演这么一出，不过刚才哭得挺像，你说你平日都在瞎琢磨什么？“
    “行了，从你嘴里就没好话，“云琇靠他肩头，有点累了，“我眯会，到了叫我。“
    凌骁拍拍她，说好。
    马车行驶侯府垂花门时，已入夜。
    凌府的大门刚刚合上，街道斜对面的树干后有黑影闪过。
    ***
    宫里内务府送来今晚侍寝嫔妃的牌子，小太监端着黄花梨木的盘子，哆哆嗦嗦跪了半天，也不见景文帝抬头看一眼。
    汪福不知干什么去了，守在御前是他徒弟，内务府的太监很是尴尬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汪福才急急忙忙赶进御书房，打发走徒弟，又看眼瑟缩的小太监，低声提醒：“皇上，该翻牌子了。“
    景文帝似乎就等他回来，嗯一声，给了个抬手的动作，汪福会意，嫔妃的牌子怎么端进来的怎么端出去。
    “皇上，您今儿又不招人儿，明儿太皇太后知道，要骂奴才伺候不周。“
    “有什么消息？“景文帝更关心宫外动向。
    汪福：“凌家有动静了。“
    景文帝：“哦？“
    汪福接着说：“眼线传来消息，就在一个时辰前凌家大奶奶去将軍府找温夫人，两人去趟畅春园，没待多久又把温夫人送回去。“
    景文帝手上御笔稍作停顿，抬起头：“全是女眷？“
    汪福：“回皇上的话，是。“
    景文帝重新低头批阅奏章：“怎么回事？“
    汪福不敢遗漏：“平康郡主犯了头疼病。病糊涂了，嘴里念叨温夫人，大奶奶年轻怕事，找温夫人去见一面，就怕是最后一面。“
    “雕虫小技，“景文帝嘴角微微扬起，又落下，“叫太医瞧了没。“
    “皇上，奴才已经叫太医院的人去过了。“汪福揣测圣意，“太医回来说，平康郡主吃药睡了。“
    景文帝半信半疑：“确有其事？“
    汪福犹豫片刻：“不然明儿奴才再叫太医去一趟？“
    “不必，“景文帝缓慢摇下头，像在思考什么，“太主动关心易打草惊蛇，先这样吧。“
    汪福嗳一声，又说：“皇上还有个事儿。“
    “说。“
    “覃统领已经过了冀州，估摸明儿下午就能回京。“
    汪福问：“要不明天在城门口堵人。看他真的病重？“
    “不急，“景文帝将最上面批好的折子打开，点了点，“你看看。“
    汪福不敢造次，囫囵瞥一眼，惊讶出声，连忙捂住嘴，跪下磕头：“奴才冒失，请皇上降罪。“
    “起来说话，“景文帝并不在意，只问，“看到谁上奏的吗？“
    汪福战战兢兢回答：“奴才眼拙，没太看清，好像是瑞王。“
    瑞王是景文帝的十六皇叔，小先帝十几岁，如今三十有五，喜欢诗词歌赋，文墨大家，闲散王爷好几年，要不是突然启奏上本，景文帝几乎快忘了这个小叔叔。
    他冷笑：“是朕的十六皇叔，你没看错。“
    汪福纳闷：“瑞王有三五年游山玩水，不理朝政，怎么突然就？“
    “皇叔抱怨流民作乱，害他玩不成了。“景文帝半笑不笑道，“悄无声息回到京/城，躲过所有眼线。朕小瞧小叔叔了。“
    汪福有别的猜测：“兴许瑞王太久不在燕京，城楼门卫以及眼线都不认识了。“
    不无这个可能，景文帝问：“中秋宫宴，他来了吗？“
    汪福回想片刻：“皇上，那天瑞王来了，可只去了太皇太后宫里坐会儿便离宫，并未参加宴会。“
    景文帝哦一声，没什么疑点，话题重新回到奏折上。“瑞王说半路遇到覃统领，见他气色抱恙，询问一二，同行军医说阳关太冷所致。“
    “瑞王这是??“汪福斟酌道，“给覃统领当证人？“
    景文帝斜睨他：“你都看出来，朕看不出来？“
    汪福点头哈腰，“皇上说的是，奴才愚钝。“
    景文帝很吃马屁这套，脸色微霁：“朕记得，大前年守岁，朕答应把城郊的西行宫赐给瑞王。“
    汪福连连点头：“有，有，确有此事，皇上怎么突然想起这么久远的事儿了？“
    景文帝眯了眯眼，讽刺道：“我这个小叔叔，行宫不住，要挤在城里的亲王府，替朕节省开支，朕欢喜得很。“
    汪福会意，压低声附和道：“皇上，依奴才愚见，瑞王真有异心，住城里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既然敢进城就做好万全准备，“景文帝说，“不过这些年远离朝堂，想拉帮结派，搅起祸端怕是不能了。“
    顿了顿，他看向汪福：“看好便可，不必太过。“
    汪福领命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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