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梦

    
    我不知道梦境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是好？是坏？我不确定，教授教导我时说过：“如果你弄不清梦中的主角是你还是其他人，那你也弄不清这件事是将要发生还是过去已发生。”
    “有时候，我们认为梦中人是我们的前世，就像是同一个灵魂在不同躯体间流转、重生，当我们见到熟悉的场景回忆起梦境中的种种，特别是那些曾经发生过故事，此刻却经历岁月的洗礼，残破不堪地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凋零景象，我们便更加认同前世今生、灵魂轮回的说法。”
    “有时候，我们也认为我们只是借助梦中人的躯体，去见证某件事情的发生，而在未来，这件事却不一定会发生在我们身上，甚至它不会出现在时间的长河中，仅仅是我们的想象。但有时候，我们能真正预见到未来，预见某件事的发生，预见某个人的离去，预见想要预见的一切，却无力改变。”
    “梦境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并没有它实际的意义，或许换一种说法更好解释——这个世界中，能真正进入梦境的人屈指可数。探究历史我们可以发现，梦境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随着几场波及世界的大战而消失无踪，有的人认为它只是被神明隐藏起来，因为每一个时代总有人寻觅到它的踪迹，并得到神的眷顾而进入梦境世界；有的人认为梦境世界已经支离破碎，伴随着神明的毁灭，残存下些许碎片而已。”
    “可见的是，后一种说法被大多数人认可。能进入梦境世界的人，总是突兀地出现在某一个地点，我们记不起是怎么进入梦境世界，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在现实和虚幻中交叠而立的人，只能看见梦境世界他被“获许”看见的东西，城堡，森林，河流，怪异的大山，认识的人却说着我们一无所知的事，有时候竟有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无数的场景交织，在梦中我们不会知道是现实还是梦境，醒来后却恍然发现是梦却记不清半点细节，仅仅只有两三个片段。如果你在梦境中面临死亡或已经死亡，你醒来后除了记得有关你如何死亡的原因，其他事情也一无所知。”
    “但有些人是不同的，”教授停顿一下，看了看周文姬继续说道：“他们可以记得所有重要的细节，他们可以推理出一整段故事，他们就像梦境世界的记录者，不止把精彩的片段放在脑海里，还能靠某种与生俱来的直觉还原出故事的大部分景象。我们把这种能力称作“预见之力”，而在古老的时代，这些人就是生灵口中的“先知”，传说他们拥有与神沟通的能力，传说他们承担着“使者”的职责，传说他们被赐予居住在梦境里的权力。”
    “不过，随着梦境世界的隐匿，先知们也消失无踪，或者死伤殆尽，而某些受过先知引导的生灵，却建立了长存至今的古老组织，负责守护梦境世界，因为侵袭世界的灾祸从不曾真正消失。传说有一块真正的梦境世界的碎片落在了我们生活的大地上，而灾祸的源头就从那里流出。”
    “有人找到过它吗，教授。”周文姬很感兴趣地问道。
    “当然，前仆后继的人群涌入历史的深渊，并在黑暗的地域里漂泊至今。有人腐朽了躯体，有人腐朽了灵魂，有堕落者助纣为虐，有幸存者心怀光明。据古老的文献记载，所以寻觅到源头的人都死了，但他们的躯体却仍然活着，继续危害着我们这个世界，或许是在我们的世界寻找其余的梦境碎片，这一点就无从可知。也许你会奇怪，为什么文献上会有清晰的记载，因为所有的人无一例外都死了。”
    “是啊，为什么？”
    “很简单，刚开始我们说过一种灵魂轮回转世的说法。即梦中的你不是你，你借助梦中人的躯体，感受了他所处的世界。有冒险者在挖掘一处深埋地下的遗迹的时候，发现一页潦草的图稿被收藏在遗迹主人的密室里，上面记录了遗迹主人有一次在梦境中见到了在黑暗深渊里受着刑罚的灵魂，而他屈身的灵魂正要被投入淡灰色的火焰中，他经历了火焰焚身，在毁灭中却并没有苏醒，直到灵魂的黑烟飘散在昏沉的天空，他灵魂出窍的瞬间看见了灾祸的源头，但醒来后却疯了，仿佛他的灵魂也化为了虚无。他留下潦草的警示，告诫后来者不要去追寻黑暗的源头，然后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大地时，全身散发出黑色的火焰，仅仅留下几缕残渣。”
    “他没有资格留下真名，因为他的灵魂不被接纳。传说神明会接引留存在我们这个世界的大贤者，即使是在如今。他们的死亡有他们自己的预期之日，他们会在璀璨的星河下化为金光，流向未知的世界。但遗迹的主人没有，他死于黒焰中，他死于晨曦中，他没有留下灵魂得到接引，他也不能被后人铭记。但警示却留下了，因为200年后，他的后辈为了证明先祖的荣耀，不顾劝说执意掘开沉埋在地下的尖塔，并从无人可知的密室中带出了这一页潦草的涂鸦。”
    “即使如此，他也不被允许留下真名。当然，这样的隐秘不会被那些想要隐藏他的人而刻意抹杀它的真实性，不仅因为他是当时“失明的神眼”组织里地位尊崇的大贤者，被称为“命运之眼”的人，还因为这份虽然潦草但也清晰无误的警示，以一位大贤者在历史中的声名来保证它的权威性。”
    “此后，黒渊的线索再不为人所知，那些消逝在历史中的秘密，只剩下仍然待在暗不见天日的地底的遗迹，或许还有从未有人踏足过的梦境世界的残片中。”
    当时的教授沉浸在他诉说的故事里，却没看到我眼中明亮的光。只不过后来我发现，教授对我有一种特殊的偏爱，那些从他口中流出的故事与隐秘，无不在激励我去探索未知的梦境世界和流传于远古的神话传说。
    直到我孤身一人，思考我将踏向何方时，才了悟到教授的良苦用心。命运告诉我说我是特殊的一个，教授隐秘地提醒我我拥有古代先知的“预见之力”，仿佛我本来就该去探寻梦境世界消失的种种，如今诀别时才明白前路已定。我虽感到对命运的无可奈何，但对未来依然充满激情。
    就像，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