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基业

第一卷 潜龙勿用 第四十六章 天下楷模

    
    这几日是青风上下最为忙碌的时候,新接的场子需要看顾,新投的轻侠需要安置。常逢已然叛变,童裕外出还未归来,就连魁首丁晓也借着养伤在清平巷躲清静,每日里白天与姜泫畅谈宴饮,晚上还有常君娥照顾,好不惬意。只是青风的重担如今就全部都落在了曾明头上了。
    几天后,童裕和青风派出去的各路人马都回到了雒阳,带回来的好消息是邓文已经暴毙在东郡濮阳,常逢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
    这日,周毖(字仲远)从老家武威来到雒阳,姜泫出城迎接。这周毖二十五六,生得方口大耳、浓眉细眼,是姜泫的凉州同乡。其父周慎,也曾为豫州刺史。周毖当年曾旅居汉阳,与姜泫相识,相互引为知己。
    姜泫将周毖接到了自己家中,免不了又请来丁晓宴饮一番。刚送走丁晓回到了隔壁的宅子,何进便差人带来了想要姜泫随行围猎的消息。
    去年冬十月,天子刘宏临时兴起,先是到上林苑围猎,之后去了一趟函谷关,回来又在广成苑围猎许多日,再之后又去了一趟太学,历时两个多月,直至天降大雪,这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宫。
    到了今年,生性好玩喜乐得天子在宫里实在是再捉摸不出什么新鲜玩意,便又憋不住了,定在八月十七于广成苑围猎,只是身染风寒,便将围猎的时间推移的十日。
    这次天子出行,摆的是法驾,规格仅次于大驾。要知道,自光武皇帝中兴定都雒阳以来,除非皇帝驾崩大行或者新君登基,要不然是不会摆大驾的。
    乘舆法驾,不同于大驾的公卿奉引、太仆御车、大将军参乘,法驾的公卿不在卤簿中,是以河南尹、执金吾、雒阳令奉引,以奉车郎御车,以侍中参乘。
    姜泫虽然是作为何进的从者一同参与了围猎,但何进身为河南尹,需要奉引天子车驾,必须坐在自己的前导车里,随时候命。而姜泫则只能带着荆韦,和其他何进的从人一起跟在后面的队列中。史阿伤势较重,断了肋骨,在家养伤,并未随行。
    姜泫这一圈骑马而行的几位士子,除了二号人物曹操因为议郎官身去了光禄勋的队伍里、何颙和张邈藏在袁绍别业不在,可以说是袁绍这个政治团体主要人物都聚齐了,除了袁绍和姜泫这两个英俊的伟男子,鱼目鼠须的自然是南阳许攸(字子远),长脸圆眼短须的是汝南伍琼(字德瑜),蜡黄面皮、体态瘦弱的是陈国吴臣(字子卿),这三人和何颙、张邈,并为袁绍的“奔走之友”。当然,还有一个新人,便是周毖(字仲远),如今得姜泫引荐,也成为了这一政治团体当中的一员。
    这数千人的围猎队伍,又是凤凰门戟、皮轩鸾旗,又是金钲黄钺、黄门鼓车,忙忙活活到了辰时才出发,但几乎所有人都是天还没亮就都起来准备各种事项。特别是姜泫,晚上经常贪黑熬夜、睡不着觉,今日起得又这么早。若不是少年时期练就了高超的骑术,这时候在马上晃晃悠悠,早就一个盹摔地上去了。
    本想着出了上西门,离广成苑还有段路,姜泫就闭着眼睛养会儿精神。可是也不知道贫嘴的许攸哪来的精神,从出了城门就开始喋喋不休、叽叽喳喳、天南海北、一通胡扯,好不容易要睡着了,便又被他吵给醒。
    “啊呀……”姜泫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问道:“子远却是在说何事?”
    一旁的袁绍笑了笑,说道:“哈哈,子远却是在说伯霈新纳美婢,日间难免精神不振,又与我等做赌,看伯霈几时能从马上摔下来。”
    姜泫一听这是说他贪恋美色、床笫称雄,白天才没了精神。这一下子困意去了不少,抬起马鞭指了指许攸,笑骂道:“好你个许子远,却是等着看我的笑话!”
    许攸捏着鼠须,又摆了摆手,讪讪笑道:“何敢?何敢?只是见伯霈双足悬空、手扶低鞍、昏昏欲睡而不坠,我等奇之叹之罢了!”
    周毖闻言,也在一旁笑道:“子远啊子远,你且细看,伯霈与我这双足,究竟悬空与否?”说着还扬了扬冲着许攸那边的左脚。
    许攸可能是小时候喜欢晚上看书,还不舍得用灯油,所以有些近视,眼神不济。他眯着眼睛,使劲地瞧了瞧,见一旁的周毖和右前方的姜泫脚上都套了一个绳圈,绳圈在脚背的位置上系了一根绳索,上头挂在马鞍上。骑马时,双脚都套在绳圈内,支撑骑马者的双脚,以便最大限度地发挥骑马的优势,同时又能有效地保护骑马人的安全。
    “哎呀呀!”许攸大为惊奇,问道:“此为何物?”
    周毖故意松开了缰绳,一手指着脚上的绳圈,另一手捋着胡须,说道:“此为马镫是也!”
    这是废话,须有当然知道那是马镫,不过他瞅了瞅自己左脚边短了一截的赤铜鎏金单马镫,又看了看姜泫的绳马镫,已然看出了其中的不同。自己这马镫只是用来上马的,人家的马镫却可以骑行时借力,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袁绍这回也注意到了马镫,也不禁啧啧称奇,说道:“有此神器,可凭镫借力,日夜乘骑而不疲,又可双手离缰,若配给将士,则我汉家铁骑盛矣!却不知这双马镫是何人所作?可是伯霈始创?”一听袁绍这么说,跟在后面的伍琼和吴臣也凑了上来,抻着脖子观摩姜泫和周毖的马镫。
    姜泫摆了摆手,说道:“实非我所始创,昔年曾游幽州我舅父公孙将军所在,见其义从皆配此物,得鲜卑处习来,由是回凉州仿制。只是少有长途奔驰、疾驶行猎之事,经年未用。却是昨日仲远住在舍下,闲谈间才偶然想起,这才仓促赶制,一时寻不到合适的铜、铁,故以绳代之,更未及备与诸君。”
    马镫这件事,此前姜泫确实是给忘记了。从青州到兖州,再到雒阳,虽然是长途跋涉,但是基本上都是乘车,即便骑马,也是走走停停,对他来说根本就没到非用马镫不可的程度。
    说起公孙瓒,袁绍心中感慨,说道:“公孙将军威震塞外,所将白马义从骑射骁锐、屡战屡捷,思之,悠然神往啊!”
    后边的伍琼也是任侠果敢之士,听到公孙瓒的勇武事迹,也大感兴趣,趋前两步,问道:“本初,伯霈,这白马义从却是何由来?”
    这事不必姜泫去说,公孙瓒和白马义从的战绩,袁绍也是知晓的,便说道:“公孙将军于幽州,屡挫逆贼、胡匪,以战功进骑都尉、中郎将,又以此封侯。其常与善射之士数十,皆乘白马,以为两翼,自号‘白马义从’。每与敌战,追不虚发,数获戎捷,虏相告云:‘当避白马’。”
    袁绍说完,回头环视一圈众人,见众人都露出钦佩、羡慕的神色,只有那个病秧子吴臣自诩清高,对这种武夫行径似有不屑。袁绍又斜眼看了一下姜泫,见姜泫似乎并未注意到吴臣,这才放心,可还是说道:“如今阉宦专权,士人噤声,世风皆尚清贵而鄙浊实,实谬矣!昔日凉州三明皆殁,然如有又有如卢侍中、公孙将军、皇甫北地、朱大夫、董河东,诸公虽出身迥异,却都扬名疆场、务实兴邦,如此方为我辈之榜样啊!”
    袁绍所说的侍中卢植(字子干)、中郎将公孙瓒、北地太守皇甫嵩(字义真)、谏议大夫朱儁(字公伟)、河东太守董卓(字仲颖),几人出身各不相同,或出自边地武人,或出自中原士族,或起于寒门,或生于豪富,但都善于并专注政事或军事,堪称当时真正的名臣、名将。
    许攸摸了摸两撇长长的胡须,沉吟两声,点了点头,说道:“嗯……当次将倾之时,我辈士人更当尚实弃虚,不枯坐清谈。本初所言,甚合我意,果然是天下楷模袁本初,我等受教矣!”
    众人包括姜泫和吴臣,也尽皆表示称赞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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