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天杰自从上一次在韶光食肆里吃到记忆里相似的炙肉味道,就一直念念不忘。
这不,趁着休沐,又偷溜出来国子监后门,想要解一解馋虫。
贺韶光站在柜台后面,一抬眼看见个鬓发斑白的布衣老者,正站在店门口上下打量,此人正是丛天杰。
上回第一次来,他就觉着这牌匾的笔迹熟悉。只是他生平阅人无数,桃李满天下,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位故人的了。
见柜台后头的年轻妇人看着自己,他抬脚进去,寻了个位置坐下。
贺韶光就过去招呼他了。
他来的这会正是半下午的时候,店里都没人用餐,只有他一桌。
今日官嬷嬷回家探亲去了,刚才贺韶光还在对着账目头疼不想算呢。这位的出现也算是暂时拯救她了。
贺韶光手举着食单,双手奉上,笑盈盈地让对方点餐。
丛天杰先是什么也没看,就要了一份炙羊肉,再摸着胡须翻阅起来。
这看着看着就不免疑问:“怎么不见主食,都是些小食饮子?”
贺韶光指指外头的天色,示意道:“您这会来呀,我猜一定已经用过午膳了。我这食肆下午的时候就做些点心跟饮品,索性这会子不忙,您要是想用膳,也能给您炒。”说着就要去拿另一份食单。
被丛天杰拦住了:“不必了,你猜的对。”他本也就是想再一尝炙肉而已。
就着食单,点了个海碗的桂花酒酿圆子。
贺韶光赞了一声:“您老胃口可真好。”能吃是福啊,吃得多,身体好。
老人家是喜欢听这种称赞的,还能吃得下,就证明还没那么老。
最近他在整理年轻时候的诗文游记,读着那些文字,仿佛自己年轻了不少。
贺韶光算是夸到他心上了。
后厨跟大堂有一道窗口连着的,丛天杰都可以听见炉子生火的风箱声。
不一会儿就等到贺韶光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
丛天杰先尝了一筷子炙羊肉。
“这炙肉是你烤的?”
“今日没什么客人,我就给您亲自做了,可还合您的口味?”贺韶光并不知道丛天杰的身份,只觉得他面熟亲切。
丛天杰吃着炙肉,甚至比上回吃到的更满意了,味道更像了。
毕竟贺韶光是亲自跟那新疆姑娘学的,贺星儿总归隔了一道,没那么熟练。
丛天杰眯起了眼睛,回味着,很久才放下筷子,或许是相似的味觉感官让他起了倾诉的欲望。
“你做的炙羊肉和我从前一位旧友很像,这么多年了,还是没人能复刻出她做的味道。”
贺韶光笑而不语,对这种有来历的老头儿的故事,她只需要静静倾听就好。
“西北的风沙是大,但是咱们京城的羊肉可比不上那儿的。嘿,随便一个牧民都会做炙羊肉。”丛天杰回忆着,除了炙羊肉,他的回忆里还有一位叫做玛伊莎的卷发姑娘。
玛伊莎就和她的名字一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感染了她周围的居民,也感染了迷途中的旅人丛天杰。
丛天杰在那度过了没有烦恼的两年,当一封家书召他回京时,他问玛伊莎愿不愿意和他一起,他以为是他意想之中的答案,却没想到玛伊莎拒绝了。
自此两人也再没交集。
贺韶光听完,微微一笑:“或许玛伊莎也和您一样,早就开始了新的生活。她一定和她的名字一样,像一株强壮的禾苗,顽强不息。”
丛天杰了然:是啊,她从那么艰苦的环境中出来。
陆续有一些客人来了,贺韶光还要去招待他们,丛天杰就坐在位置上静待了一下午。
暮食前,他留下了足够的银两独自离开了。
这家店,他以后若是想吃了,还会再来的。
最近生意实在是太火了,饭点的时候贺星儿一个人完全忙不过来,她找到贺韶光,请她支个招。
贺韶光想了想,眼下贺府里倒是有个人可以用。
她向海氏借来了府里厨房上的阿娜尔汗,就是那个教她炙肉的新疆姑娘。作为回报,她也教过她一些中原菜。
此时倒也发挥上了作用。
阿娜尔汗和贺韶光关系好,也是个仗义直言的性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贺韶光就把她带到了贺星儿面前,阿娜尔汗二十多岁了,比贺星儿高了一个头,身子也健硕许多。
阿娜尔汗瞧着小妹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叫阿娜尔汗,石榴花的意思。”
有了她的帮忙,贺星儿不那么忙了,还能偶尔出来透透气。
只是薛然每回见了她,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态度似乎比刚开始的时候还要不好了。
贺星儿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小薛监生,偷偷问过白子开。
是了,白子开自从那次之后,总是蹭薛然的“饭卡”,不过也不全叫他结账,大多数时候他蹭了卡,是会帮薛然一起付了的。
薛然么,也不缺这几个钱,只是白子开怎么也赶不走,他揣着心事,也就懒得理他了。
白子开听了贺星儿的疑惑,神秘一笑,悄悄告诉她:“他这是有喜欢的女孩了,只是不知道那人喜不喜欢他。”
贺星儿懵懵懂懂,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白子开看她这样,就叹气:“你想呀,他有喜欢的女子了,怎么还能和其他女子走得太近呢?”
原来是这样,贺星儿也觉得有道理,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失望。
她觉得,应该是从此就失去一个说得上话的好朋友了,所以失望。
不过薛监生还会来吃饭就是了,他们可以只做普通朋友。
阿娜尔汗的开朗幽默马上就填补了薛然的空白,贺星儿也不那么失望了,整日里就像阿娜尔汗的小跟班一样。
薛然好不容易想跟她说几句话,竟然找不到她人。
看着两个远去的背影,薛然咽下嘴边的话。脸色比来的时候更加臭了,白子开一摸鼻子,不敢和他一起了。
嘿,反正薛然这破脑袋,肯定没这么快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他不说,那也不能赖白子开使绊子了。
毕竟他白某还没心仪的姑娘呢。
于是薛监生,活了十四年,头一回忧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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