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声中,轿落正殿大门前。
旁人不敢吱声,任天游却不管不顾地带头起哄,亮起嗓门高喊:“踢轿门!快踢轿门!”
被她绞尽脑汁、奋力追求的白鹭修淡淡道:“看来任道侠很赞同给新夫下马威。”
他语调平平,一脸云淡风轻,任天游却像被人点了穴般,嚷叫声猛的从半截儿里戛然而止,引来众人一片哄笑。
“任道侠,怎么缩头不吱声了?”舒聊玩笑道,“还没娶,就惧内啊?”
“这叫一物降一物,”已经和任天游混熟的张媞跟着活跃气氛,“任道侠以后,算是有人治了。”
任天游笑得很狗腿地瞅了眼白鹭修,才仰颌扯脖地对众人哼了句:“我乐意!”
大家又是一阵善意哄笑。
声名大震的碧霄宫少主楚晗与风纯国圣子的婚约定在八月十五圆月节,原本已是众所周知的事。
可知道归知道,人家没往自家山门送喜帖,不亲不近的人,自然不好上赶着巴结。
等楚晗因修炼而延误婚期、又在一醒来就立即迎亲的消息传出,有人想厚着脸皮送礼拉近关系,仓促间也是来不及了。
所以此时除了碧霄宫长老会长老及其她管理层,外来的观礼客并不多,任天游此举,完全是用心良苦,为的就是活跃气氛,毕竟长老会那些长辈不好闹晚辈的婚,其她人又都是心怀敬畏、不敢放肆的本门,她这个友情深厚的好姐们儿若不蹦出来闹腾闹腾,这场婚礼就会按部就班安静进行,着实没什么意思。
“给老娘闪一边儿去,”楚晗笑骂,“今日是老娘娶夫,不是你,再抢风头,把你丢出去。”
即使不用窥心镜法,楚晗也能看出任天游的一片苦心,感动之余,配合默契。
“老娘是礼官,没老娘,你拜个屁的堂,”任天游明知楚青璇和纳兰墨娴就坐在殿堂内,还一口一个老娘、毫不示弱地轻哼回击,之后才急吼吼地催促,“呆站着干什么?还不迎新郎下轿?难道要捱过吉时等晚上不成?”
在场之人皆偷笑:楚少主修炼入定后、不知出关之期,愣是误了原定的中秋好日子,出关后,啥也不问,直接就择日不如撞日、不再重定婚期了。大婚日子都是随她个人心绪,还在乎什么吉时不吉时?
但楚晗还真在意了。
她不再耽搁,立即掀开轿门处大红色的薄透轻纱,向轿中人儿伸出手。
琉火见她从头至尾都没有一丝踢轿门的意思,脸上不由露出笑意,心里也更加甜蜜,一边透过红纱盖头将她凝望,一边将自己的一只手,缓缓放入她的手心。
新郎喜轿的轿门不但没被踢,人还是被神皇妻主满脸宠溺抱下轿的,栾晓桑见了,不由轻声低叹:“当初你都没这么对我……”
“那不过是遵照习俗走过场,”张媞忙道,“再说,我虽踢了轿门,却根本没用力。你坐在轿里,当知我踢得有多轻。因为这,她们当时还开玩笑说,现在就这么宠夫,以后不得被夫郎骑到头上?”
栾晓桑轻哼:“那,妻主大人,我可骑在你头上作威作福了?”
“当然没有!”张媞答得毫不迟疑,“我家晓桑温柔懂事又感恩知礼,并非野蛮之人,怎会不贤不惠、在妻主头上作威作福?不用请道士掐指一算,也知我夫只会顾家旺妻。”
栾晓桑闻言,终于藏不住脸上的笑意,但见楚晗放下琉火、转身离开,不由愣了下:“她这是……”
张媞笑道:“应该是亲自去接几位新郎。”
栾晓桑想了想,顿悟。
楚晗亲接琉火,自然也要亲接其他几位新郎,不可厚此薄彼。
再说,若按婚俗,新郎应该被自己的亲姐姐或亲妹妹背出闺房送上轿,可千若、千羽、紫汐和无忧四人,别说亲姐妹,连堂姐妹都没有,让谁背?除楚晗以外的女子,谁又敢背?
楚少主宠夫可是出了名的,碰她的男人?
想死还差不多。
神皇至尊随意一巴掌,都让人受不住。
何况另四位新郎都同在天虞山,且离正殿不远,根本不需要轿子。
于是,婚俗在楚晗这儿再一次被随意篡改:每个新郎门前,都被铺了一层加长红毯,长到直达正殿,并由妻主一一背他们走过红毯,到正殿门前集合。
大家都以为楚晗会从陪伴她最久的千若开始,然后到千羽、无忧,最后是紫汐,没想到,她竟用了个抓阄的方式。
任天游嘻笑着取出备好的四个纸团托于手心,楚晗为公平起见,闭眼的同时,将窥心镜法也关上,真正摸索出幸运第一人:千羽。
“妻主?”当千羽看到楚晗出现的那一刻,不由真心愣住。
从门前直铺到院外的红毯,让他一直觉得定是要改坐轿为自己步行过去,怎么也没想到楚晗会不合规矩到这种程度~~从未听说谁家娶夫、由准妻主将新夫郎背出闺房的……
“千羽,”楚晗看着红纱盖头后那泪光直闪的人儿,握住他手的同时,一个轻吻也隔着薄纱印在了他的额上,然后认真瞧着他笑,“世上最美的,就是新娇夫、俏新郎,可别哭花了脸,成了哭嫁猫儿!”
千羽一把抱住她:“妻主……”
“乖,”楚晗回抱轻拍他的背,片刻后,才温柔耳语,“儿子都生了,才补上婚礼,委屈你了。”
“纯儿他……”说到儿子,千羽立即抬起头,有些迟疑道,“真要等大婚后再接他回来吗?”
“那小东西,”楚晗笑道,“不把他放在九峰,肯定会在行礼时捣乱。拜堂之礼倒还好说,可若在行洞房之礼时跑来了……”
千羽看着她脸上露出的那丝坏,已经过无数次人事的他,不由也低头闷笑起来。
楚晗转身将背对着他:“走吧,别误了吉时。”
千羽闻言,连忙趴伏上去,等到了正殿门前,他才知道自己是四人中最先来的,当即便有些诧异,直到见楚晗在任天游手心里的三个纸团中继续抓阄,才轻笑之中夹杂着失落与幸运感:亏妻主想出这么个不得罪人的点子,而自己的第一,也不是什么荣耀,而是被妻主抓阄抓来的。
当然,相较之下,因运气而排在首位,总比最末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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