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陆陆续续上齐,漠北却没有了食欲,放眼全场,阮恩怒得几乎快扭曲的脸,禾雪幸灾乐祸的眼神,和顾西凉依旧交叠着腿处变不惊的态度,总让他感觉芒刺在背。于是他找了个最有用的借口逃离现场。
“我去上洗手间。”
刚站起身,顾西凉带着笑意的嗓音就从身后传来,“我和你一起。”总不能要对人家说“你不要和我一起!”吧,于是漠北从来没有这么一刻的想咬舌自尽,这腹黑指不定怎么对付自己呢,他得处处小心。
和漠北一前一后走出包厢门,期间有服务员从走廊上经过,应该刚收拾完一桌残局,手里的托盘尽是瓜果皮。望一眼前方人的背影,顾西凉趁服务员从自己身边经过时,一手拿过那托盘上的一块香蕉皮,准确无误地向前投在了漠北的脚下。那地板刚被拖把清洁过,本身就很滑,男人中招,右脚踩上去一个蹴咧,整个身子就不可抑制地往前倾,若不是前方有一根柱子支撑着,铁定就是一个狗吃屎。虽然最后没有酿成惨剧,但周围来来往往人的眼神都带了笑意,漠北毛了,逮着刚好经过的酒店经理骂“什么破地方?地上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方赶紧赔不是。
顾西凉紧走慢走地与他并肩,给酒店经理侧了下头让他走,对方就如蒙大赦地离开了是非之地。
“哟,漠公子还没喝酒吧?怎么路都走不稳了。”
漠北当然知道是他搞的鬼,心火烧得就跟猫爪子在挠,“靠!宠老婆也要有个限度吧?再怎么说我也是你青梅竹马的发小啊!女人越是宠,指不定哪天就蹬鼻子上脸爬你头顶造反,等着悔死吧你!”顾西凉闻言笑意更深,回给对方一个极度礼貌的微笑,言辞却不带半点“怜香惜玉”。
“你倒是想让谁爬你头上来,就是人家不乐意。”
漠北自知嘴上功夫斗不赢对方,索性不再理会地向前走,顾西凉却突然正色起来。
“北郊区的开发案你家老头很有兴趣,韩通好像也有插一手。”
谈到工作,漠北依然是吊儿郎当的姿态,好像这辈子,再也没有某件事或者某个人能让他正经起来。
“嘿,不用担心,那已经是本少爷的囊中之物。”
“怎样囊?我可听说你最近和韩敏走得近,你该不会将花花肠子动在不懂事的小女生身上吧。”
见对方半响不回答,顾西凉接着道“先表明立场,我深切的鄙视你这种胜之不武的行为。”
“你懂什么,许你耍心机就不许我走捷径啊,我那叫爱情事业双丰收!”
“真的吗?你接近她的目的只是为了那个合作案?还是舍不得某个人受了委屈,想替她扳回一成。”
于是漠北沉默了,好半响才回过身,一拳击在顾西凉的胸口。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了解我?”
……
“她也只是个孩子。”
……
“我有分寸。”
禾雪早就猜到顾西凉肯定有什么阴招,两男人前前后后走出了门,她也拉起作为上的阮恩偷偷打开门一探究竟,然后就发现了男人的所作所为,她笑得差点在地上打滚,明明快要喘不过气,却又觉得浑身舒畅,总之就是自相矛盾。阮恩本来心中愤怒,漠北居然敢说她是脑残?而真当看见那喜剧的一幕,那些愤怒也被顾西凉捍卫自己的行为磨得烟消云散。
越是这样,她便越有了底气。
是在意我的吧?是吧?是吧?可是你不说,我怎么敢再妄自猜测。你心里的话永远也不曾对我提起,就算提起了,那只言片语也叫我猜不透你的心。又或者我不是猜不透,只是再不想费心去猜,那太累了。
顾西凉,我不想再去踩猜你的心,我变懒了,你还要不要呢?
两人回到包厢时,阮恩跟禾雪已经规规矩矩做回了原位,禾雪脸上隐忍的笑意没有逃过顾西凉的眼。他不予理会,拿过自己身前的小瓷碗盛了半碗的甲鱼汤递去给阮恩,看得出她心情有些好,没有再同他顶嘴或者闹小脾气。禾雪见自己出了一口气心情也说不出的愉悦,拿过身前的筷子准备大块朵颐,哪知银质的双筷刚刚将瞄准的目标夹住,包间的门又重新打开了来,看见来人,禾雪便当场傻了。
那些斩钉截铁的警告就忽地在脑海中响起。
“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和其他男人走太近,尤其是漠北。否则,禾小雪。”
……
禾雪此刻只想天空马上乌云密布,晴天霹雳,然后一个雷闪在自己面前将她给劈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他怎么会来?正在纠结当中,韩裔已经得体的向在场每个人微笑了一番,“听大堂经理说顾少和莫公子在这里,不上来打个招呼觉得有失礼节。这多我一个,没意见吧?”
刚刚和谐起来的气氛就彻底变得压抑。
漠北虽然郁闷,也不好当场发作,跟着顾西凉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韩裔便不疾不徐地走至禾雪的右手边坐下。这个与顾西凉拥有相同气场的男人,阮恩也不想过多靠近,那只会让自己更压抑,于是她识相地将位子移到顾西凉旁边,徒留禾雪孤军奋战,对方朝她抛来一个怨恨的眼神。
见阮恩埋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喝汤,柔顺的模样令顾西凉的心软到了极致,他微勾嘴角,然后摸出手机,不着痕迹地将发件箱那条署名为韩裔的短信删掉。眼角余光若有似无地撇了对面的禾雪一眼,对方脸色五彩斑斓得跟画眉一样。顾西凉轻眨几下睫毛,又重新收回视线,夹了清蒸蟹到阮恩空着的碟子里。
我身边的人你都敢动,手痒欠收拾呢?
一顿饭吃得若干人等想吐血,除了顾西凉和阮恩。最后漠北率先签单完毕,下了停车场取车,韩裔也“温柔”地拉着禾雪坐电梯下去。顾西凉将阮恩的安全带绑好,车子刚刚启动上了大马路,一辆深灰色的硬顶跑车就呼啸着从他的白色宾利旁“唰”地窜过,用离弦的剑来形容一点儿也不夸张。阮恩拍手叫好,一边夸韩裔拉风,一边诋毁顾西凉速度像蜗牛。
“你来开?”
三个字将阮恩堵得半死。
这两人是做什么呢,明明都爱着对方,在意对方,就是谁都不肯先说出那个字眼。
被顾西凉一句“你来”惹得阮恩茅塞顿开,她有些手舞足蹈地去碰方向盘,压根就没想到这是车子,并且在匀速前进,一不小心就可能成为变速前进。顾西凉一个眼神瞪过去,冷冷吐出一句“坐好!”阮恩才扁着嘴坐直身,最后吐出一句让男人头疼的话。
“我要学开车。”
她就是容不得自己有什么东西不会,有哪一点比别人差。当初大学刚毕业阮恩也是想过要去学开车的,只不过与顾西凉的相遇,结合,都太过突然,打乱了她计划好的,人生所有的步调。
车祸顾西凉亲身经历过,那一次他命大,活了下来,不过额角却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疤,还好那些微的碎发将疤痕遮住了,平常照镜子自己也经常会忽略遗忘,但那始终是一个永恒的记忆,提醒着他曾经遭遇过什么,他曾以为的,失去的什么。
“不行。”
“我要去!”
“不行。”
“你要是不让我学,我就自己偷偷去报驾校。”
最后顾西凉无可奈何了,只得妥协。
“我有时间陪着你才能去。”
知道这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让步,阮恩也见好就收。
真的是见好就收?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说。”
“我要去工作,自己养活自己。”
“不许不同意!”
“不许干涉不许帮忙!”
好像又回到了二人正值甜蜜新婚的时刻,顾西凉最终也没有将那个“不”字说出口。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只要还能看见你的脸,一切都好办,你还在我的身边,都好办。
已经快下午两点,初秋的阳光晒在人身上充满着一股暖意,阮恩将头斜靠在车窗上,忽然发现,换个角度看世界,其实也是很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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