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没有举办婚礼,出于弥补之心,裴母把满月宴做得非常隆重,邀请亲朋好友都来参与。
桑母原本也想把亲友邻居都叫来,思来想去还是作罢了,只叫了关系好的亲友,那些嚼舌根的人哪里配来庆祝她外孙满月。
桑归雨原本还挂心少东的事,一忙碌起来就给忘了,加上她和张姐偶尔有联系,看起来也不是多严重的事情,她就没太在意,直到有一天夜里,她突然接到了愚小弟的电话。
愚小弟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给她,更何况还是晚上。
“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他的声音依旧冷沉,却夹杂着难以忽略的担忧。
认识那么久了,他向来都是从容淡定的样子,唯一能让他失去冷静就是张砾,桑归雨第一反应是张姐出了什么事。
“是张姐怎么了吗?”桑归雨有些紧张。
“她没事,是少东,准确的说是泽……”
若换做平时愚小弟是不可能打电话给桑归雨的,泽的事情找她有什么用呢,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可是这会儿乐乐有了身子,又整日担心少东和泽,刚刚甚至还哭了。
医生都再三警告过,要放松心情多休息,不然对孩子有影响,他想不出其他劝慰她宽心的办法,想到桑归雨和乐乐的关系挺好,也许她说的话她能够听进去。
愚小弟只是三言两语地说了一下泽的情况,桑归雨却懵地说不出话来。
难怪他那么瘦,脸色又一直怪怪的,看似高大却给人弱不禁风的感觉,原来是生病的缘故。
大家都特意瞒着她主要是泽的意思,桑归雨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到这种时候了还要瞒着自己,而愚小弟的话让桑归雨瞬间泪目。
“他知道你有过这样的病史,不希望你再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当初她从郊区调到紫润总部的事情是泽全权负责的,知道自己的体检报告内容很正常,桑归雨本以为他是遗漏没看见,没想到他是知道的。
“他在哪家医院,我去看看他。”桑归雨急忙起身,惹得裴沐航皱眉。
大晚上的去医院?
裴沐航觉得刚刚就应该直接把电话给挂掉,不给她接,省得麻烦,现在看她错愕紧张的模样,这毛病怕是与那个有关吧。
愚小弟自然不肯说,先不提泽不同意,就说她刚生了孩子坐月子,身体虚弱,奔波跑去医院,劳累其次,要是又染上什么,那他就太罪过了。
“有这心就够了,你去医院也帮不上什么忙,那种地方能不去最好,别让你给病了,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就算不考虑你丈夫,也要想想你孩子。”愚小弟少有地耐心劝诫。
是啊,她还要给孩子喂奶,真要是身上带了什么病菌回来,连累孩子受罪,那是万万不行的。
桑归雨反复思考着,现在的她的确冒不得丝毫风险。
只是让她知道了却什么也不做,她又不安心。
愚小弟说了自己的目的,希望她帮忙开导一下乐乐,又给她分析利弊,他素来冷静理智,把所有可能的不利结果给她提醒一遍,无非是觉得这样最好。
既然帮不上忙,无力改变现状,何必让自己暴露在危险里呢。
这是他的意思,更是泽和少东的意思。
桑归雨问不到具体的医院,又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即便心里担忧,还是没再追问。事后想给少东打个电话,发现时间太晚就作罢了。
她心里藏不住东西,又是这种事情,放下手机后就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裴沐航,翻来覆去睡不着,才悠悠吐出口。
裴沐航是何等敏锐的人,见她的样子就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是没想到那个男人也得了这病。
那个叫泽的男人与他毫无关系,只是在跟少东接触的时候见过一两次面,两人甚至都没有说过话,现在与他说起来,连他的长相都记不清了。
“你说他会不会在专科医院那里?”桑归雨猜测着。
那是市里乃至全国都首屈一指的专科医院,十有八九会是在那里。
“那么多大医院,不一定会在那里,就算是你也不知道具体病房。”裴沐航第一反应就是阻止她去找人。
之前为了她的事,他对这方面的疾病做过一些了解,一次治好了也就罢了,最怕反复发作,若是变成耐药的,那就更麻烦了。
对于他来说,小雨的安危最重要,至于其他人,他也管不着。
桑归雨也知道一时半刻是没法找到泽,她和泽算不上什么深交的朋友,顶多是因为少东才有了联系,这会儿少东他们拒绝透露他的消息,也是不想让自己担心。
可是就算不说,她也无法安心。
结核这毛病在她心里留下很深的阴影,只是这样被提起,就让她想起当初住院时的可怕场景,她遇到的那些人,看到的那些彷徨无助的脸。
泽就跟他们一样,虚弱地躺在某一张病床上,被赋予一个号码,让医生护士叫着。
“别担心了,那也不是绝症,少东会给他请最好的医生,积极治疗还是可能治愈的,就是时间问题,你在这里烦恼又没帮助。”
其实耐药肺结核还是比较严重的,现在就是不知道泽的病情到哪种程度了,也不能确定复发了就是耐药了。
“嗯,希望他早点康复。”
对于这种事情,他们无能为力,只有送上祝福。
桑归雨翻了个身,背靠进他的胸膛里,回想着当初的经历,思索着如何才能给他加油打气,让他多点信心,调整好心态,应对漫长的治疗。
第二天,桑归雨一大早就给少东打电话,这次倒是很快接通了。
少东知道瞒不住她,也没藏着掖着,把知道的都说了一下,好在问题不算非常严重,是感冒引发肺炎,本身肺部功能较差,需要住院吊水,控制住炎症。
“你才生了孩子,身体虚弱,就别过来了,有我照顾着,不会有事。”
“那好吧,有什么事记得告诉我。”
确定泽没有很严重,桑归雨才没那么忧心忡忡,为了不辜负愚小弟的重托,她每日都会和张姐聊会儿天,要么视频,要么电话,帮忙调整孕期情绪。
她把怀孕初期碰上的事都告诉张姐,那会儿宝宝没有胎心,极可能变成死胎,自己伤心绝望,那经历真的太可怕了,吓得张砾都不敢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生怕影响宝宝发育。
桑归雨知道张姐非常期待这一胎,自己初为人母,满心满眼的母爱,希望自己宝宝健健康康,也希望张姐的宝宝能够平安,平时就变着法子逗她开心。
自从知道了泽的事情,桑归雨整个人的情绪都低落许多,直到有一天少东告诉她说泽已经恢复了七八成了,心情才好起来。
桑母看她心里有事,问了也不说,就时常提醒着,要看开什么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没几个人能够一生都平安顺遂,对比自己现在的生活,让桑归雨越发感恩,慢慢变得阳光开朗。
她趁着裴沐航上班,老妈和婆婆在逗阿宇的时候,回来一趟郊区的家里。
衣柜最上方的抽屉里放着她在专科医院里做的所有检查单子和片子,包括那时候记的日记。
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复查胸片,刚开始的时候查得更频繁,短时间内多次拍CT让她一度认为自己会被辐射出其他毛病来。
那段时间她刚刚对裴沐航升起好感,虽然不认为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但是心中总是有点小小期待,突然被这一事打击,更加心灰意冷。
她都快忘了自己是如何度过那漫长的日子,在医院里就每天吊水,在家就每天吃药,一顿一盒药的那种吃法。
那时候对她来说,日子好似没有尽头,日复一日地吃药,吃药。
终于等到半年过去了,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才惊觉这份经历就像她肺部里的阴影一样,终身无法磨灭。
看着检查单子上的日期,转眼间已经四年多了,要不是泽的事情,也许她都快乐地要忘记有这样的事情。
想到这点,桑归雨心情又舒朗了,既然命运降临,遭遇这样的坎坷,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哭也罢,指天怨地也罢,发泄发泄不是坏事。
只要过去了,那就好了。
希望泽能够尽快走过这坎坷。
将片子对着窗户高高举起,日光照出胸廓的形态还有肋骨走行,那是自己的肋骨,根根分明,黑白交错。
就像生活,有温暖明亮的白昼,也有寒冷漆黑的夜晚。
桑归雨静静坐了一会儿,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到一个大的牛皮纸袋里,重新放回柜子里面,慢悠悠地出门。
还没坐上公交车就接到裴沐航的电话。
“你在哪里?”他的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
桑归雨出来的时候特地瞒着管家他们,只是跟老妈说了一下,要到家里拿点东西,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回了一趟家,现在刚出来。”
“嗯。”
她的语气雀跃,不像是装出来的,裴沐航确认她心情不错,就换了话题,让她别在外面逗留太久,早点回去。
自从知道泽的事情,裴沐航就一直担心她的情绪,见她很快就像没事人一样笑闹,以为是不想自己担心而掩饰,经过一段时日观察,发现她是真的看开了。
能够看开最好,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不看开又能怎么办呢。
桑归雨边走路边安静地听他的嘱咐,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内疚,这段时间,他应该很担心自己吧?
“喂?你今天忙吗?”
裴沐航特别想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想想还是算了。
“不忙。”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面一片人都抬头看着他,尤其是陈挚蒙,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这会儿眼眶都黑了。
明明从早上开会到现在就没停过,确定不忙?
裴沐航好似没看见他们的不赞同,勾唇笑得好看,问那头的人接下来准备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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