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因细雨迟归路

    
    “他住哪家医院，我想去看看他。”
    “别去了，医院不干净，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聊到泽的事情，三个人的心情都比较低落，桑归雨没打算留着吃饭，临走之前又问了一遍少东。
    她就是想去探望探望，虽然不能改变什么，但就是想让他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人关心他，可是少东依旧不肯松口。
    “我送你。”少东拿起外套准备起身。
    “别，你陪着张姐吧，我叫车很快的。”
    少东看了张砾一眼，再看向桑归雨，点点头。
    最近发生太多事，他不能保证自己单独面对她时能够冷静自持，不送就不送吧。
    桑归雨才刚走到楼下，神情恍惚地不知该往哪里去，就接到裴沐航的电话。
    “在哪儿？”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用力拍着自己的脸，清了清嗓子，确定不会泄露什么才故作轻快地开口，没想到声音一出来，连自己都觉得不对劲。
    “你哭了？告诉我，人在哪里！”那边的人急了。
    知道瞒不住，也没有那份心情去隐瞒，桑归雨抽抽搭搭地说了泽的事。
    这时候裴沐航已经开车到附近了，他来张砾家楼下接过她，打电话之前就出发了，听到她呜咽哭泣，整个人都慌了，差点蹭到了前面的车子。
    幸好不是她出事。
    “哭得这么凄惨，是想吓死我吗？”裴沐航帮她系上安全带。
    桑归雨低着头扁着嘴，神情既委屈又可怜，鼻子一吸一吸，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偷瞄他。
    “我，呜，对不起……”
    她断断续续只是道歉，让裴沐航心生不舍。
    “我们不回去好不好？”桑归雨小声询问，“要是被老妈看见了，肯定又要说我了。”
    裴沐航瞥了她一眼，她现在这副样子的确不适合回去，可他才调转方向没几分钟，旁边又想起软软的声音。
    “要给阿宇喂奶了，我们还是……听你的。”
    桑归雨说到一半，看见男人投过来的视线，马上改口。
    我都这么伤心了还凶我。
    人生为什么如此艰难？
    看到车子朝相反方向开着，桑归雨知道他们暂时不回去了，她已经出来两个多小时了，阿宇肯定饿了。
    那可是你儿子哎，想饿死他吗？桑归雨心里偷偷骂他心狠。
    原本裴沐航想带她去餐厅吃饭，半路接到一个电话，他开着车子，手机就开了外音，可是对方好像正要说到什么事的时候，裴沐航突然把电话给挂了。
    桑归雨还想问他怎么了，却见他的眼神不对劲。
    察言观色她不擅长，可毕竟是枕边人，太熟悉，再迟钝也看出异样了。
    有事瞒着我？
    要不是对方是个男人，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偷人了。
    一瞬间桑归雨就变得闷闷不乐了，不管是男是女，避忌着她，总归是心有隔阂了吧？
    “我有事，去公司怎么样？”裴沐航偏头看了她一眼，此刻不方便多加解释。
    “好，工作重要。”桑归雨无所谓，“你路边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回去。”
    “跟我一起。”
    “可是……”
    “嗯？”
    嗯什么嗯？
    我现在这样去公司，搞不好又要被那些女人说丑婆娘了，而且家里还有个娃要喂，你脑子不是很灵光的吗？难道不知道吗？
    “好。”
    她认怂。
    反正已经这样了，应该不会有再难听的话了吧。
    对于那些流言蜚语，桑归雨不觉得受伤，大概偏离事实太远，听起来就像在听笑话，再加上裴沐航面如冠玉、俊逸非凡，在他面前，怎样的皮囊都会被比下去。
    美丑立现。
    美人面前，人人平等，大家都不咋地，说她丑，倒是可以接受。
    想到那些女人对裴沐航的高度评价，桑归雨忍不住端详开车的男人。
    啧啧啧，作为一个男人，五官却生得如此精致，真是妖孽。
    好在英挺墨眉压阵，加上强大的气场，平衡了过于柔和温润的感觉。
    要不然以他这样的面容去带领一帮子元老级别的人物，怕是镇不住场子。
    裴沐航又不是木头，早就发现了她的动作，明明是镇定淡然的人，被她这样赤果果地打量，竟然有些坐不住了。
    桑归雨见他喉结耸动，下意识想凑近了看清楚一点。
    阳光透过暗黑色玻璃膜洒在他的侧脸上，喉峰处闪着细碎的光。
    “好看吗？”
    “好看。”
    不知是看得痴迷还是受他声音蛊惑，桑归雨呆呆的说出来心里话，脱口而出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偏头对着窗外，佯装欣赏风景。
    “咳咳，这一片绿化弄得不错，好看，好看。”
    “嗯。”裴沐航点头赞同。
    车子很快就到了起航，当看到裴沐航把车停在大门口的时候，桑归雨突然紧张起来。
    她原以为他会把车子开到地下车库，然后从那里坐电梯直达他办公室，这样碰见的人不会很多，还是比较熟悉的那几个，没想到这是要从大厅上去。
    裴沐航开门下车，绕到副驾驶这一侧，打开车门就牵着她的手把人拉了出来。
    入秋了，平时感觉不到气温有多大变化，这会儿出来的一瞬间，刮了一阵不小的风，桑归雨觉得凉嗖嗖的，他的手干燥而温暖，被握着觉得异常舒服。
    只是盯着他的大手笑了笑，一时失神，她的人就被带进了大厅。
    可能是是午休时间，厅里三三两两不少人，不提裴沐航的身份，光是他出挑的身材和长相，都是非常显眼的存在，他们一出现，就有许多视线投注过来。
    桑归雨下意识想挣脱开他，最好是两人分开走，可他好像事先料到她会动作，突然加重力道，紧紧牵着她。
    知道他不会让她如愿，桑归雨低着头只想快点进电梯，谁知他偏偏扯着她朝前台走去。
    “干什么？”桑归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拿个东西，等我一下。”
    裴沐航把人拉到前台才松开手，无视前台小姑娘错愕又紧张的表情，拿起台面上的一本签收单一页一页地翻着。
    他一手拿着文件夹，另一手食指压在纸上，慢慢往下滑动，动作优雅，慢条斯理地逐行检视，不知在找什么信息。
    前台小姑娘第一次大总裁这么近，紧张地说不出话来，见他似乎在找东西，红着脸要帮忙，却被他一个眼神拒绝了。
    这都是快递签收的记录，难道是裴总有什么快递没收到？
    小姑娘不明所以，莫名害怕起来，难道是自己疏忽，丢了大总裁的快递？她这么想着就没心思再去看裴沐航，脑子里一个劲回忆有没有收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桑归雨见他认真，不好催促，只是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被关注着，令她有些手足无措。
    “好了吗？”
    她就是想催他快一点，若还要再逗留下去，她就先上去等他，桑归雨边问边朝电梯那个方向挪动脚步。
    这是打算丢下他一个人吗？
    裴沐航余光瞥见她的动作，樱色薄唇勾起，一个箭步，环住她的腰身，俯身凑到她面前。
    “怎么今天这么焦躁，不舒服吗？”
    桑归雨还未感受到他语气里的疼宠，就被突然放大的俊脸给惊呆了，明明天天都看过，明明已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这么近距离靠过来，仍是忍不住面红心跳。
    本来没有不舒服，现在这样子，桑归雨觉得她应该尽快查一个心电图。
    周围或远或近观望的人见到裴总牵着一个女人进来，又在大庭广众之下忽然抱着这个女人，都瞠目结舌。
    他们可是见过裴总如何对待那些倒贴上来的女人，说是冷酷绝情都毫不夸张。
    这会儿对待女人的样子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虽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是他脸上温柔缱绻的神情却清晰可见。
    众人一时还不知这是何方神圣，能让他们的裴总露出这样的表情，人群里突然冒出一句，“这就是夫人吧？”
    夫人？
    除了高层的一些人认识桑归雨之外，他们这些员工都不知道裴夫人长什么样，唯一的一次碰面就是很久之前许美人恶意撞倒怀孕的桑归雨。
    那时候天还冷着，她穿得多，还戴了帽子，事发突然，看得并不清楚。
    现在再对比身形五官，好像就是她了。
    “哇塞，谁说夫人是见不得人的丑婆娘的，明明很漂亮。”
    “感情看起来也很好，不像是被迫奉子成婚的呀。”
    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让桑归雨很快回神，下意识朝着声源看过去，对上各种打量的目光，有些尴尬地红了脸。
    她想低头当做没看见，未料不知是谁先开了口，“总裁好，总裁夫人好。”
    其余观望的人见裴沐航好似露出满意的表情，生怕落后，纷纷开口。
    一开始只是附近的几个人过来打招呼，远一些的见了，不想错过露脸的机会，都走了过去。
    人家客气打招呼，总不能当做没听见，一个也就算了，这一个接一个的，桑归雨没得办法，只好一一回应。
    “你好。”点头，微笑。
    桑归雨一开始还能保持真诚的笑容，后面几乎就是机械式地回复了。
    她就不懂了，刚才进来的时候，大厅里明明也没多少人，现在怎么像是源源不断没完没了冒出来一样，直到她看到了陈挚蒙才明白。
    连陈总都来了？
    可能楼上的人得到风声，纷纷跑下来，这人流，难道整个公司的人都出动了？
    桑归雨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扯住裴沐航的衣服，苦笑着。
    裴沐航伸手一挥，阻止还要上前的人，然后揽着她的肩朝电梯口走去。
    耳根子清净了，她终于不用再硬摆着笑脸，桑归雨舒了口气，感谢裴沐航的大发慈悲，看到他淡定的脸时，猛然意识到自己被他套路了。
    “你故意的？”
    某人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