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K线

    
    梅豪韵顿时语塞，小君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预期。在他的印象中，小君是善良、柔弱、阳光、热情、善解人意的，但是今天他看到了小君的另一面——坚韧、理性、干练、目光深远。她所说的或许只是一些想法，但是不难推测，摆在桌面上的那叠厚厚的资料里，一定包含了详细的执行规划。这是她的工作成果，也是经历痛苦蜕变后的小君所迸发出的巨大能量。此时梅豪韵的脑中突然没来由地浮现出了任震威的身影，被“中国股王”光环所掩盖的超凡的知人善任的眼光。从祁峰、沈卫国，再到自己和小君，完全称不上绝才惊艳，甚至有着明显缺点的几个晚辈，却在任震威的带领和整合下，激发了最大的潜能，完成着了不起的工作。这个老大，某种意思上，并不亚于任国强的存在，他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潜力和能量呢？
    “喂，喂，你怎么又发愣了？不满意也得说句话呀！”小君张开五指的手掌在梅豪韵眼前摇晃，调皮的模样与先前指点江山的图强基金掌门人判若两人。
    “哦，呵呵，太震撼了！真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你已经有了这么完整的方案。同意，完全同意，绝对支持！”梅豪韵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脑勺，清了清嗓子说，“不过，既然说到这儿了，我倒是也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憋在肚子里好久了，正好趁此机会，跟你交流交流。”
    “是吗？那就别藏着掖着了，快说快说。”小君露出期待的神情，她甚至一本正经地翻开笔记本，拿起笔准备记录了。
    “你别这么严肃行不？我只是拍脑袋的想法，随便说说而已。”梅豪韵被小君的样子逗乐了，不过也没太纠结，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前几天，我看了一部北大的宣传片，是讲一个贫困学生考上北大以后，始终纠结于：是遵循自己的理想和兴趣选择冷门的天文专业，还是与生活妥协选择前程似锦的金融专业？最终，在导师的鼓励和自己的顿悟之后，他选择了理想，并释放出夺目的光彩。看了这个宣传片，我感触很深，你所说的‘人穷志短’，其实并不只局限于学习阶段也不只局限于个别家长。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活了30多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理想是什么，何为成功？只知道要赚很多钱，这样就能改善生活，就能有面子，甚至把财富等同于成功。这种情况在金融行业非常普遍，一大群天之骄子，把几个上市公司的财务报表研究到了以分为单位；一大堆经济学家因今年的GDP是6.7还是6.8吵得不可开交；甚至还有所谓的经济学家，热衷于预测股市的底部，还要给这些底部取名字，什么黄金底、钻石底、婴儿底、少年底，林林总总发明了几十个底部。过去的十几二十年间，我国最优秀的应届生都热衷于出国留学，并且在海外定居，但就目前来看，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除了获得了比当时国内更好的生活条件之外，并没有人尽其才，有所建树的更是凤毛麟角。最近，有不少图强基金曾经资助过的学生加入了景德基金，有些做了研究员，有些甚至甘愿当交易员。毫无疑问，他们非常优秀，比我这个总经理优秀得多，可如果我们大力资助和培养的人才，只是甘愿做那些在我看来，认真负责一点的普通人就能够胜任的交易员的工作，那就不值得了，甚至有违图强基金的初衷。像这样的被荒废的优秀人才实在太多太多了。不能说他们从事的工作都是没有价值或者没有意义的，但是我认为像他们这么有天资的人才本应取得更大的成就，做出更重要的贡献。一个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改善生活这无可厚非。但是作为图强基金，我们所培养的人才如何定义这个‘强’？而我们国家和民族的伟大复兴、繁荣富强，需要怎样的人才？少一些投机钻营的‘滑头’，少一些吸引眼球搞噱头的‘聪明人’，少一些光说不练的‘导师’，多一些耐得住寂寞的实干家，多一些严谨缜密的工程师，多一些为理想而奋斗的科学家，多一些读书育人的教书匠，我们的国家才能真正的图强。因此，我认为，帮我们所资助的学生立志，非常重要，甚至比给他们钱，为他们创造优越的学习环境更重要。他们应该拥有崇高的理想，他们应该立志从事伟大而且富有意义的工作，他们当然拥有改善生活的权利，但是作为穷苦人家的孩子，他们不应失去吃苦耐劳的精神。另外，我觉得图强基金除了资助贫困学生之外，也可以考虑对一些收入偏低的科研人员，尤其是从事基础科学理论研究的科研人员给予一定的资助，在国家支持的基础上额外增加一点，至少确保这些科技人才能够过上体面的生活吧！”
    “真没想到，你还是那么愤青。”小君掩嘴一笑道，“你说的我都同意。尤其是帮助学生立志的想法非常可行。不过关于最后的那部分，可不是那么简单啊！我们资助一个贫困学生，从中学到大学毕业，可能也就十几万。而你说的资助科技人才，还要确保人家过上体面的生活，每人每年给十几万能算得上体面吗？科研人才的收入问题是个系统工程，可不是我们能解决的，更何况这也超越了慈善的范畴。不过，重点、有针对性地资助基础科学类专业的学生倒是可以考虑的。”
    “我也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很不成熟！”梅豪韵不好意思地说。
    “虽然不太严谨，但是立意挺高的。不得不说，你现在的视野确实不同了。我记得上次你就跟我谈过图强先要立志的观点。这次你还强调了个人的奋发图强与国家的繁荣富强和民族复兴的相互关联，很有意义啊！”小君微笑着回应，像是揶揄又像是称赞。
    送走了小君，梅豪韵静下心来逐字逐句地研究办公桌上的资料。不得不说，小君的计划书十分全面周到，每个步骤的时间节点，资源调配以及注意事项都非常明确。尽管她并没有这方面工作的实践经历，执行过程中，难免还会遇到些意想不到的问题，但梅豪韵相信，这个计划必定会获得成功。
    相比小君厚厚的一叠计划书，梅豪韵筹备已久的两个试点方案明显单薄了许多，他不禁有些自惭形秽。也许是工作风格的区别，梅豪韵的计划书通常都比较粗线条，细化的具体方案，一般由负责执行的部门共同探讨制定。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关于景德基金的改革方案实在过于伤筋动骨，在没有最终敲定之前，必须严格保密。因此整个方案也就张辰和叶尧在配合梅豪韵起草，人手有限又是偷偷摸摸的，计划书比较单薄也是可以理解的。至于另一个计划，干脆连文案都没有，一切都在梅豪韵的脑袋里。在小君的激励下，梅豪韵下定决心不再拖拖拉拉，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该打的硬仗早晚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