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尔都回身四顾,见随他投降之人已经寥寥无几,不由的心中一急,他害怕万一这些群情激奋的兵油子们突然一窝蜂把他围起来剁成肉酱,那他可就得不偿失了,正犹豫该怎么办的时候,地面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震得眼前的积雪都在不停地颤动。
张二虎终于放弃了继续看戏的打算,眼中厉色一闪,虽然胡蒙人不善于步兵作战,但他不能给对方结阵的机会,那样反而会给自己这一方来带不必要的损失,所以他决定立刻发起冲锋,至于那些选择投降的胡蒙兵,生或者死就看他们的运气了,毕竟在最开始,他也没有打算留俘虏,不过那个穿着高阶将甲的胖子,死了倒是可惜,若能抓活的,当是大功一件。
急奔的战马携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向着百丈之外的胡蒙兵冲去,以往都是胡蒙人坐在战马上,居高临下地冲击着燕军的步兵方阵,这一次,张二虎心中终于有了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让你们也感受感受这种山崩地裂的压迫感!”张二虎恶狠狠地想着。
百丈的距离,不过转瞬之间,因为胡蒙兵缺少步兵对阵骑兵的作战经验,甚至说基本上都没有经历过这种步兵角度的战斗,在面对燕军骑兵的滚滚洪流时,竟不约而同地的露出惶惶之色,就算原来那个带头号召众人的胡蒙将领一再为他们打气,但在燕军骑兵明晃晃的长枪距离他们不到十丈的距离时,便有人率先顶不住内心的恐惧,怪叫一声,转头就跑。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然后是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到数百人都仓惶向后奔逃而去,原地只剩下了不到百人,还在咬牙坚守着,不过士气已经崩塌,败局已定。
这些人可能算得上是真正的骄兵悍将了,张二虎心中称赞一声,座下的战马却没有丝毫停滞的意思,带着他那柄锋利无比的长枪,毫不犹豫地贯穿了那名胡蒙将领的头颅,而他原本想要用来格挡长枪的弯刀,连举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不到百人的人墙,在五千骑兵迅猛如洪流地冲击下,瞬间土崩瓦解,但张二虎并没有停下的打算,前面还有几百如蝼蚁一般仓惶逃窜的胡蒙兵,而他的任务,就是将这些人,一个不剩的,全部留在这里。
胡蒙人终于体会了一次被骑兵追杀的绝望,打不过也跑不掉,一些反应快的,连忙扔掉自己手中的武器,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向着燕国骑兵示意自己想要投降。
不过张二虎并没有打算再给他们机会,除了最开始跟随忽尔都放下武器的那几十人,其余人就算被暂时放过,也在燕军骑兵斩杀掉自己的当前目标后,折回来,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们一刀,让他们永远跪在了那里。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张二虎甩了甩长枪之上的血渍,驱着座下战马来到了忽尔都的面前,之前跟随忽尔都投降的那帮子胡蒙士兵,虽然在后面的剿杀中,有出现过误杀,但总体来说,基本都活了下来。
忽尔都抬头看了眼张二虎,继续用他那蹩脚的燕国语言叩拜道:“败军之将忽
尔都,见过将军。”
张二虎神色一变,忽尔都这个名字,他已经听过不下十次,在他刚到歇马镇的时候,就知道这人是胡蒙那边的一名高级将领,而且还是当时特木贴尔麾下三大统领之一,没想到两人居然会在这里,以这样的形式见面,倒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他之前的料想中,他们见面的方式,可能性最大的,就是两人各领一支骑兵,在定州这片辽阔的土地上,拿出彼此毕生的气势,向对方发起冲锋,可眼前这一幕,却让他不得不感叹命运的戏剧性。
不过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张二虎示意麾下将忽尔都五花大绑,然后单独给了他一匹马,毕竟燕国的战马比不上胡蒙骏马,像忽尔都这种重量级的吨位,燕军的战马是无法同时驮两个人的。
张二虎的这支燕军骑兵来得快,去得也快,片刻之后,小镇又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是与之前的不同之处在于,此时这里的空气中隐隐飘荡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从北到南的一条长达数里的直线上,躺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有人的,也有马的,一条血色长河,就在这些尸体的下方慢慢浸染开来,颜色越来越红,宽度也越来越宽。
空中的雪花纷纷扬扬地继续飘着,一阵阵寒风呼啸着刮过,不过数个时辰,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便被新的积雪彻底掩埋了起来,从表面上看去,找不到一丝痕迹。
……
“军帅!说实在话,俺张二虎虽然铁了心地跟你混,但在这之前,心中是没有真服过你。”回城的路上,张二虎喜气洋洋地跟在燕长风身后,和柳之览并肩而行,不时还回头瞅了眼跟死猪一样被架在马背上的忽尔都,嘴唇恨不得咧到耳根上来。
“不过现在嘛,俺对你是心服口服,今后你指哪,俺就打哪,水里火里,不带皱一下眉头的。”
柳之览瞟了一眼身边这个表忠心的家伙,心中暗笑,三人之中,属他跟燕无忌认识的时间最久,当初两人还只是歇马镇里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燕无忌是朱自明麾下,斥候队水字什的什长,而他则是邱信身后,一名没有任何名分幕僚,可以说这一步步走来,两人的经历都落在了对方的眼里。
虽然燕无忌从一名什长升到现在这个位置,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出生,或者说是因为他身后的那位坐在西北军团统帅位置上的老爹,而柳之览能做到别人眼中的平步青云,也基本上是沾了燕无忌的光,但无可否认的是,两个人确实都非常努力,在无数次的绝境之中走了出来,才能有今日这番光景。
毕竟平凡的人,想要成就与其出生不对等的事业,就要有无数次绝境逢生,以小博大的挣扎,而现在,燕无忌开始了这番挣扎,而他们何尝不是这样。
“诶,老柳,你倒是说话啊,就问你这一仗,服气不服气?”张二虎见柳之览半天不说话,鸭公嗓子一扯,便冲着对方嚷了起来。
“你别嚷我,想事情呢。”柳之览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张二虎唠嗑的邀请,可
惜这话并没有什么用,张二虎的唾沫星子继续对着他噼里啪啦地一股脑轰了过去,柳之览也不知不觉间,皱着眉头迎接了对方的挑战。
至于郭天旭,还是习惯性地吊着他们后面半步的距离,看着张二虎和柳之览你来我往,唾沫星子横飞,却没有半点想要参与进去的意思,不过他现在心中却对燕无忌有了不同的认识。
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个接受新团队的过程,比如以前的张二虎,再比如现在的郭天旭,其实他是一直都在用狐疑的目光,来打量着这个突然冒出来,顶替了葛成阿葛军帅的人,他不明白这个年轻人有什么能耐,年经轻轻便能坐上军帅的位置。
直到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但这只是让他对朝廷,对梁王燕护更加失望,毕竟军队任命不是儿戏,还是这种高级将领,它关系着这支军队的命运,关系着军中将士的性命,甚至往大了说,它关系着一场战斗的胜负,关系着一个国家的危亡,如此任人唯亲,真如得了失心疯一般,不可理喻。
若不是葛成阿极力劝说和安抚,他郭天旭估计早就已经撂下挑子,解甲归田了。
不过这一场伏击,让他开始重新审视起了眼前这名年轻的军帅,在一个广袤无垠的平原之上,用步兵伏击骑兵,这在谁眼中都会觉得这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他就是办到了,从开始计划时的条理清晰,再到部署时的有条不紊,以及现在胜利之后的不骄不躁,无论哪一点都毫不逊色于一位老练的沙场老将。
这让他想起了葛成阿临走之前给他说的那些话,“我们这一辈人,守成有余,开拓不足,或许是年龄上去了,又或许是太久没有打过仗了,所以很多时候,思维上面已经有些跟不上节奏,要知道战场之上的局势随息万变,一步没有跟上,就会步步受制于人,疲于应付。”
“郭将军”燕无忌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郭天旭的沉思,他抬头望去,见燕无忌正回过头来寻他,便一夹马腹,赶上前去。
“军帅!”郭天旭抱拳一礼,应着燕无忌。
“柳之览!张二虎!你们三人各自报一下战损和缴获,贾充记录一下。”燕无忌又同时唤了一声身后已经消停了的两人。
“是!”贾充随手掏出怀里的一张羊皮卷布,又拿出一支毛笔来,不过笔头因为沾有墨汁的原因,已经被完全冻住了,贾充用手揉了揉,依然不见效果,张嘴就准备将其含到嘴里去,用口中的温度,来融化笔头结起的冰。
不过却被一只突然伸过来的手给挡住了,贾充顺着那只手臂看去,只见燕无忌正看着他,“回去之后再记吧,这墨汁的味道可不太好。”
“是!”贾充应道,将手上的毛笔放了回去,神色虽依然平静,但眼中却有了温度。
柳之览和张二虎相视一笑,不由得向着一旁的郭天旭看去,果然见他眼中也有了一丝不同的色彩,似乎是余光瞥见了两人投来的目光,忙有些慌乱的将头一摆,躲过了他们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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