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来敌道行极高,但这些通天教弟子俱是出身名门,并非寻常门派弟子,惊骇之下,却无一人跑走,反而纷纷驭起法宝,扑上前来。
那黑衣人似乎有些焦急与不耐烦,手中加劲,那把抢夺而来的仙剑顿时光芒大盛,远过于刚才在那个年轻弟子手中的光景,但只见光华闪动,风声厉啸,竟是在半空中轰然斩下,一道宏大光环,直直向众人劈了下去。众通天教弟子纷纷呐喊,叫声一片,俱都退步迎敌。不料那人声势虽大,却不过乃虚张声势,一招逼退众人几步,更不缠斗,直接抱起了无力垂在地上,不知是不是已然昏过去的将臣,向后方黑暗处疾飞而去。
通天教众人又惊又怒,惊的是这个横里杀出的神秘人道行如此之高,怒的是到手的将臣竟又被抢了去。将臣乃通天教心腹大患,又因为和通天教向来渊源,通天教上下早就有心除去此人,此番半路被劫,哪里忍的下这口气,当下纷纷追了上去。
才追了一般,忽听一声呼啸,亮芒闪起,从黑暗中激射而来,众人眼中,仿佛这剑芒都似向自己射来一般,连忙顿住身子迎敌。只有楚天灵赶到飞起,一剑拨去,但觉得手心大震,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但是来剑也被他打的改了方向,直冲上天,须臾之后倒坠下来,噗的一声倒插在泥泞之中,正是那柄被抢去的仙剑,兀自嗡嗡作响。
而这一耽搁,那个黑衣人已然如鬼魅一般,抱着将臣迅速没入了前方黑暗之中,而黑暗里激烈缠斗的炎长风,此刻也突然大吼一声,暗处则有人闷哼一声,血光乍现。
众人大惊,也不知道到底是炎长风受伤还是伤了敌手,师恩深重,此刻也不顾上那么许多,纷纷向前扑去。只是他们才到半路,炎长风身影已从暗处闪了出来,落在地上,拦住了他们,看他身形,虽然闪动无碍,脚下却有几分踉跄,同时口中大口喘息,这片刻工夫的激斗,对他来说,竟是极大的消耗。
他喘息稍定,即刻低声道:‘前头敌手道行极高,而且人数不少,你们不可造次!’
楚天灵等年轻弟子都是心中一寒,万万想不到在这个地方,竟会遇见如此情况。
炎长风盯着前方那团黑暗,沉声道:‘诸位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管我们通天教的事?以诸位道行,必定非无名之辈,何不见面说话!’
风狂雨急,电闪雷鸣,却不知怎么,密林深处的那团黑暗竟然浓郁如斯,如丝毫化不开的墨一般。
没有人回答炎长风的问话,只有风雨声和众通天教弟子的喘息声音,楚天灵悄悄走上一步,低声道:‘师父,他们是什么来路?’
炎长风微微摇头,压低声音道:‘他们故意掩饰自己身分,施展的都不是本身道法,一时看不出来。’
说着皱了皱眉,提高声音大声喝道:‘诸位还不现身么?’
这声音在密林中远远回荡了过去,但终究还是没有人回答,炎长风忽地变色,跺脚道:‘糟了,中计!’
说着,飞身扑上,仙剑毫光大放,这一次却是直射四周,再无阴影笼罩,显然那些人已全部退走,来如风,劫人即走,显然是早有计谋,盘算好的。
炎长风长叹一声,落下身形,楚天灵一边指挥其他弟子继续向周围搜索,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一边低声问炎长风道:‘师父,怎么了?’
炎长风面上浮起一丝失望之色,随之叹道:‘刚才交手虽然仓促,但我隐隐感觉,这些人所用的并非魔教道法,再说魔教中人若救将臣,也不用躲躲藏藏。可是,那又是什么人物要救这个妖孽呢!而且人数不少,道行这么高?’
说罢,他眉头紧皱,深思不已。楚天灵默然无语,回头向前方望去,只见密林森森,前途一片黑暗,哪里看得到什么东西?
却不知道,劫走将臣的那些人,又是什么人?可是不管怎么样,炎长风向前走去,悄悄这般对自己说道,总是比落在通天教手中好吧……
他这般想着,在这个风雨之夜,深深密林中,他脑海里仿佛又回忆起了十年之前,在通天教山通天峰初次见到将臣时候的模样。
许久,他在黑暗中叹息一声,继续向前走去。不管未来怎样,现在总是要继续前行的。
未知的密林另一端,黑暗深处,另有一个诡异的黑色身影远远眺望着炎长风这一群人,正是秋水大师。
他此刻眼中目光似也惊疑不定,看去也十分迷惑,深思之下,仍不得其解。许久之后,他眼见这些通天教弟子搜索范围越来越大,但明眼人一看即知,这已经是放弃的前兆,如此搜索,这偌大密林,哪里还能找的到人?
果然,不过一会,炎长风的声音已经再度响了起来:‘罢了,你们都回来吧!’
通天教众弟子显然是巴不得听到这句话,纷纷都走了回去,秋水大师在远处看着场中炎长风点数众人,随即转身,带领众弟子向通天教山方向走去,逐渐消失在了这个密林之中。
他缓缓从黑暗处现身走出,目光却飘向远方,望着那群神秘黑衣人所去的方向,深深凝望。
风雨中,似有个声音低低道:‘竟然还有人对他感兴趣么……’
惊雷,闪电,狂风,暴雨,似乎一直都在耳边呼啸不停,脑海中那般的混乱,浑浑噩噩,似乎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了?只是在剧烈的痛楚中,感觉着一阵阵风雨从身旁掠过,向着某个未知的地方而去。
身旁似乎有人在说话,那话语声音颇为陌生,听来有几分焦灼,隐隐听到:“他好像有点不对劲,你快看看?”
一只冰凉的手在他身上游动查看,片刻之后愕然道:“他怎么伤得这么重?”
旁边那人怒道:“废话,他在那盘古神斧下,你以为……”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听清了,因为这时一阵眩晕袭上他的脑袋,差点就昏了过去,在迷糊之间,他只隐约感觉天际依然在轰鸣,惊雷阵阵。
身旁的人似吃了一惊,连忙查看,那手上冰凉的气息,令他稍微清醒了片刻,听见那人急道:“糟了,他额头火烫,怕是发了高烧……”
原来自己还发烧了么?
这是将臣最后一个想法,之后,他再一次昏晕了过去,没有了知觉。
一阵轰鸣,把他从无意识的情况下唤醒,第一个反应,他以为那还是天际炸响的惊雷。只是不知怎么,虽然人有些清醒过来,眼前却仍是一片黑暗,他拚命想睁眼看看四周,却愕然发现,自己的眼皮竟还是闭合著,睁不开眼。
随后,一阵剧痛传来,却不是从他重伤的胸口,而是从喉咙间,他下意识动了动嘴,嘶哑而轻微地叫了一声:“水……”
周围仿佛没有人,只剩他独自一人无助地躺在地上,喉咙中的干渴感觉越来越厉害,就如火烧一般。他的嘴唇轻轻动了动,身体中竟不知哪来的力气,微微移动了身子,而脑海中的意识,似也更清醒了一些。
“啊!”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这声音与往常不同,却仿佛似曾经听过的,有几分熟悉,说话声调中带着几分惊喜,道:“你醒了,师兄,快过来,他醒了……”
周围猛然安静了一下,片刻之后立刻有个脚步声迅速接近过来,走到将臣面前。将臣挣扎着再次想要睁开眼睛,但不知怎么,这一次,他全身的气力都完全消失了,只模模糊糊望见了两个人影蹲在自己身旁,而在人影的背后,似乎黑乎乎的还有几个黑影。至于这些人的面容,他却是一个也看不清楚。
“水……”他再一次地低声说着。
这一次,周围的人听懂了。
“快,拿水来,快点。”
脚步匆匆,来往奔走,须臾之后即有人跑来,随即一只冰凉的手将他的头小心扶起,一个碗沿般的东西靠在了他的唇边。
清凉的水,接触到他干裂的嘴唇,将臣脸上肌肉动了动,费力地将开口,将水一口一口喝了进去。那清水进入喉咙,如甘泉洒入旱地,立刻缓解了那火燎一般的痛楚。
将臣心头一松,立时一阵倦意上来,再度又昏睡了过去。
旁边的人都吃了一惊,立刻有人过来给将臣按脉,片刻之后方松了口气,道:“不碍事的,他是伤势太重,又兼发烧,体力消耗殆尽所致,眼下并无性命之忧。”
此言一出,周围人影似乎都松了口气,随后,似乎有人看着将臣,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一睡去,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其间将臣醒过数次,但无不是片刻清醒之后又立刻昏睡过去,印象中,他只记得身旁始终有人守候。
恍恍忽忽中,他看到了许多人,年幼时的父母,天真美丽的师姐,刻骨铭心的灵儿,若即若离的山本明月,还有许多许多人,都一一在身前闪烁而过,有一次,他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四年前青龙寺的智相、智善师兄弟,正坐在他身边为他颂经念佛。
他那时苦笑了一下,但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这个苦笑,脸上能否表现出来,或许,终究也只是一场梦幻罢了。
就像是,这一场颠倒的人生,如梦如幻!
何必为我颂经呢?
颂经,又有什么用呢?
在将臣片刻清醒的时候,他在脑海中这般悄悄想过,然后,他又昏了过去。
“咚……咚……咚……咚……”
仿佛是回荡在天边的低沉钟声,悠悠传来,将他从深深梦魇中唤醒,那沉沉钟声,由远及近,缓缓的,似乎敲入了他的心底。
第一次的,他竟没有睁开眼睛的冲动,就这么安静地躺着,不去想不去管,自己身处何方,身外是何世界?
大千世界,此刻却只剩下了阵阵低沉钟声。
“咚……咚……咚……咚……”
钟声悠扬,仿佛永远也不会停下,就这般一直敲打下去。他侧耳倾听着,呼吸平缓,全部精神都融入到这平缓的音色里,再也不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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