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妖者

    
    第一轮的比试规则宣布，场下刚刚压下去的喧哗声又沸腾了起来。
    很多人感到诧异，仅仅是丹会的第一轮比试，竟然就是要炼制两枚中品丹药。要知道，对一个有资历的丹师来说，炼制中品丹确实不算什么，但在场的都是一个甲子年纪以下的丹师，大多数人恐怕都才入门不久。对他们而言，炼制中品丹绝不见得轻松。
    龙文牧站在夜阑旁边，也暗暗咋舌。他同样也没想到在第一轮就是要炼制中品丹药。别看参加丹会的人这么多，里面很多人恐怕都是想来碰碰运气，来参加丹会的，未必人人都是炼丹高手。能炼制中品丹药的，在里面说不定连一半都占不到。
    听见旁边不少人在窃窃私语，这也难怪，一开始就出这种题目，肯定很多人有成见。
    “一开始就炼制中品丹，还给不给人活路了？”有人小声抱怨。
    “诶，我听人说，上一次的丹会，第一轮比试的内容才是提炼九曲荒木草的药液，想不到这次直接就从中品丹药开始了。”
    “你还别说，条件是苛刻了些，但好像以前的奖励都没这次多。”
    “有好处是不假，那也要拿得到呀。你我这样的本事，哪能炼制中品丹？”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倒霉。”
    龙文牧听着周围那些窃窃私语，扭头问夜阑：“这次炼制的丹药很难？”
    对丹药上的事，他知道的实在太少，清玄丹这种丹药他也是头一次听说。
    夜阑比大多数人都平静，只是低头整理着手中的药材。药材不少，好在每人都配发了一个储物的小袋。她每检查一样，便将一样放进小袋里，一边轻声低喃：“清玄丹是入门的中品丹，作用是隔绝瘴毒。如果有人进入弥漫有瘴气的地方，只需要把清玄丹佩戴在身上，就能隔绝瘴气。”
    龙文牧摸了摸下巴。入门的中品丹药，也就是说在中品丹药中属于炼制简单的那一类，想来难不倒现在的夜阑。
    听夜阑这么说，他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问道然还在宣读规则：“炼制两枚清玄丹，时限为三个时辰。炼制途中失败的，便请自行退出擂台。途中不得干扰他人，也不可自行更换药材。现在，诸位请动手吧。”
    在他说完的同时，有弟子抬着一个巨大的龙形雕塑来到擂台最前方。巨龙栩栩如生，上空漂浮着云雾。巨龙雕塑宛若活了一样，缓慢的腾空而起。这是一件显示时限的器物，当龙腾飞至云端，便意味着时间结束。
    虽然对妖师来说，完全能凭心念来感应时辰，根本用不着这些东西。但为了公平起见，也为了衬托丹会的气氛，才搬出这样的气派之物。
    等到巨龙开始缓慢盘旋的时候，场中的人便开始各自寻地方炼丹。
    这么大的擂台，没规定各自在什么位置，只要随便找处没人的地方席地而坐便是。
    龙文牧和夜阑来到偏僻一些的角落，见周围许多人都纷纷取出丹炉开始炼丹了。有的人借助器物生火，也有人以妖力凝火，还有人本身就炼化了奇火。不同的人，各自施展出截然不同的炼丹手法。
    “我帮你护法。”龙文牧见夜阑已经选好了地方，沉声说。
    夜阑“嗯”了一声，取出一个蒲团在空地上坐下，轻轻的吐纳，整个人陷入一种空冥的状态。一旦开始炼丹，她就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她的这幅样子，比以前龙文牧见她炼丹时候还要更专注。
    周围的人已经各自托着丹炉开始炼丹，各种各样的丹炉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火焰也是五颜六色。夜阑对那些视而不见，她轻轻抬手，一朵青莲浮现在掌心。
    用手指轻巧的捏起一株药材投进青莲里，青莲花瓣开合，便将药材包裹在了里面。
    一朵青莲出现，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上万人的场地，自从开始炼丹之后，就变得安静无比。每个丹师都聚精会神的操控手里的丹炉和火焰，偌大的擂台上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
    问道然此时已经退回了高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笑着饮了一口茶水。
    “这么多丹师同台炼丹，已经有上百年没见过了吧。”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妇人淡淡的说。
    问道然把茶杯放回桌上：“上次丹会，已经有一百一十五年了。”
    “以往丹会都是一百五十年左右举办一次，这次好像提前了些。”妇人目光在下方人群里移动。
    妇人另外一边坐着的是一个麻衣老者，老者用沙哑的嗓音插话道：“时间是早了点，不过听说是圣人下的决定，跟那个新来的云轩宗好像有些关系。”
    问道然附和：“圣人下决定的时候，应该是云轩宗刚从圣灵大陆出航的时候。”
    妇人沉吟：“也是，毕竟是过去那个云轩宗的子嗣们重返我们天妖大陆，热闹一下也是应该的。”
    问道然含蓄的点点头。
    “问老，你与云轩宗走的最近，这个新宗门，可有好苗子？”妇人想到什么，突然问。
    “好苗子，自然是有。”问道然笑了笑。
    “不会都被你私吞了吧？”妇人促狭道。
    问道然连连摆手：“我倒是有这心，但对方未必看得上我区区丹青门。”
    妇人白他一眼：“这话可说的滑稽，你丹青门虽只有三品，但论名望，许多二品都不及你们。我可不信，真有人连你丹青门都看不上。”
    问道然苦涩一笑，没有多言。像龙文牧和夜阑都是好苗子，他也想收入门下。可他想让这两人加入丹青门，怕是不太可能。
    一众帝阳境看着下面那些埋头炼丹的人，旁边有丹青门弟子在端茶送水。第一场比试其实颇有难度，只是炼丹才刚刚开始，结果如何还需再等一阵才会显现出来。
    “对了，现在的云轩宗是什么品阶？”正好闲来无事，妇人似乎对云轩宗有些念念不忘，又问道。
    还不等问道然开口，不远处一个声音传来：“云轩宗是四品宗门。”
    妇人望去，发现开口说话的是刚好坐在不远处的封劫。
    “原来封前辈也知道这事。”妇人恭敬回应道。
    虽然同为帝阳境，但封劫属于最老资历的人。便是修为相同，妇人也要尊称他一声“前辈”。
    “云轩宗和尘封谷相隔甚远，想不到云轩宗的名声已经传开了。”之前开口的老者喃喃道。
    “前阵子有几个云轩宗弟子来过。”封劫解释说。
    妇人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四品宗门呀，圣灵大陆那种偏僻的地方，竟然还有苍星境。”
    宗门的品阶划分，全由宗门最强者的修为决定。拥有苍星境，便可评定为四品宗门。
    问道然接过话：“现在的云轩宗，有一个名为鹿九天的人。此人炼化了天妖断穹的源石，便是苍星境之人。”
    “断穹……”妇人凤眸微狭，听到天妖源石，便是他们这些帝阳境也不禁心神动荡。天妖源石，便是当今圣人都不曾拥有。
    过去天妖陨落三尊，而三枚源石皆传承在云轩宗的后人手中，便是他们这些天妖大陆的强者都无缘得见。
    “这鹿九天，应该就是云轩宗第一强者了吧。一个人撑起一个宗门的品阶评定，的确是了不起。但要我说，云轩宗现在还太弱了。想要图强，还需后起新秀撑起这杆大旗。”妇人评价道。宗门不是一个人的事，一个人就算再强，也无法代表一个宗门的全部。
    “此话说的不错。”封劫轻轻点头，不过他的老眸里却有两束精芒，正凝视着下方的某处。后起新秀吗？他的确见过这样的人。而且他敢肯定，此人若是成长起来，一定有资格接过云轩宗这杆大旗。
    在封劫身后，周不同悄悄凑上来：“师伯，你们刚刚好像说错了个地方。”
    “什么错了？”封劫没回头。
    “我跟龙师弟相处的时间比较多，我跟他聊过几次，听他说过一些云轩宗的事。那鹿九天确实很强，但云轩宗的第一强者并不是他。”
    “哦？”一旁的妇人扭头过来，“莫非云轩宗还有别的苍星境？”
    周不同挠挠脑袋：“是不是苍星境我不知道，但云轩宗最强的人，是个叫白朗的……”
    妇人手中茶杯狠狠一抖，连封劫都豁然扭头过来。
    不光是他们，许多在听着他们谈话的人，此刻都将目光投了过来。这些帝阳境皆都如此反应，把周不同吓了一跳。
    “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周不同缩着脑袋。
    在场的好歹都是强者，稍有失态之后，很快都恢复了平静，不过都在沉默。
    妇人抿了口茶，把目光投向问道然：“白朗？总不会是那个‘白朗’吧？”
    问道然摇头：“我有听闻这个名字，但这几个月从未见过此人。”
    “白朗……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怕是有万年了吧。”另外一边一个儒雅的男子徐徐说道，“若当真是那个白朗，那云轩宗岂止四品？”
    “要我说，绝不可能是他。那个人在万年前早就死了。云轩宗的白朗，恐怕只是与那人同名。”妇人道。
    周不同在旁边越听越好奇，凑到封劫耳畔小声问：“师伯？这白朗到底是什么人？”
    封劫却没太搭理他，只是道：“很久以前的事了，以后再与你细说。”
    周不同“哦”了一声，退到了后面。
    众人不再谈论刚刚的话题，重新把注意力拉回丹会上。
    第一轮比试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而到了此刻，炼制中品丹药的难度已经开始凸显出来。场中有人已经出现了差池，炼制途中些微的失误，便让一炉药材化作了焦炭，继而失去了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