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妖者

    
    时间是清晨，窗缝探进的树枝上还悬挂着朝露。
    龙文牧从睡梦中醒来，在床榻上用力打了个哈欠。
    昨天第二轮结束，当夜云轩宗的众人便在驻地举办了一场宴席。作为当事人的他和夜阑参与其中，作为这场宴会的核心。期间气氛欢闹，举杯不断，饶是有他这般体魄，晚上回屋也是倒头大睡了一场。
    看时间还早，他整理好仪容，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脑袋，才悠闲的走出院子。
    「龙师兄这么早就起来了！」有许多模样乖巧的女弟子们莺莺燕燕的从前方经过，见到龙文牧，各个低眉含羞。
    龙文牧沉着的动了下眉梢：「你们，有没有看见夜阑？」
    「呀！师兄是问夜阑师妹呀，师妹昨晚难道不在师兄你房里吗？苦了师兄你独守空房呀。」一众丫头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去去去。」龙文牧赶紧把那帮嬉皮笑脸的死丫头们哄走，就没一个正经的。
    耳根清静了之后，本来还想去先找夜阑，但想想，又不太想去打扰她。第三轮开始前的这几天，就让她好好养足精神吧。
    思绪起伏间，远处传来一声吆喝，只见有道人影从远处飞来。
    人还未到，「兄弟」两个字就已经悠扬传来，尾音拖得老长。
    是墨非。
    丹会期间，墨非一直是住在附近，毕竟所有人里面，他也就跟龙文牧最相熟。
    人已经到了龙文牧跟前，没大没小的一把搭住龙文牧的肩：「兄弟，大清早就起来了，表示你睡的不香呀。瞧你面容憔悴，我猜你有相思之苦。」
    龙文牧斜眼撇他：「滚！」
    关系熟络了，拌嘴打闹自是少不了，况且墨非也从来不是正正经经的那类人。
    往龙文牧胸口擂了两拳：「盛会当前，你闷在屋里太煞风景了，走，我哥俩外面逛逛去。」
    龙文牧心说这家伙神经就没搭对地方，但依然是防不胜防的被墨非拖着往外去。出了云轩宗的驻地，便朝着那一条条热闹的街市而去。
    这些街市都是在丹会期间临时开设的，借着盛会之由，可谓热闹非凡。要放在平时，可见不到这样的火热。
    还是清晨，便已经喧哗不消。浩浩荡荡的人群穿行着，琳琅满目的商铺鳞次排列。
    龙文牧和墨非并肩走在街道上，把种种繁华尽收眼底，连心情都渐渐融入这片火热和纷杂里。
    龙文牧只是随便走随便看，墨非倒大买特买了一番，他本就腰缠万贯，败财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
    逛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两人来到一座茶楼，上了顶层天台，选了个风景好的位置落座，有美艳的女子奉上茶水和糕点。
    「丹会就是好，要不是举办这场盛会，哪有这种热闹的时候。」墨非把点心往嘴里塞，颔首评论道。
    龙文牧同感，点头应和着。
    又聊了些家长里短。
    「对了，夜阑那妮子最近怎么样？给你们那几本丹书有没有学成？」墨非随口问着。
    「你给的丹书都在学，但距离学成还早。」龙文牧没当回事，随口说，「她学的是很勤快，唯独就是最近老喜欢发呆。」
    「发呆？那就是有心事，说明玲珑丹心起效了。」墨非笃定道。
    「你说玲珑丹心？」
    第二轮在天相乾坤图的那段日子，夜阑时不时会翻阅那部「玲珑丹心」，只不过那是本修心的书，龙文牧也没法从旁给予帮助。
    自从研习玲珑丹心开始，夜阑似乎总有些时候要平白无故的出神，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缘故。.五
    「玲珑丹心这部心法，宗旨是在于提升人
    的心境。修行的难点是在于梳理人心里的郁结。」
    「郁结？」
    「你把它理解成克服心魔就成了。修心的法诀和普通法诀不同，心境若是通达，玲珑心境自成。但若是心里郁结太多，或许十年八年也毫无建树。我见那丫头平日挺开朗的，只要她心里没太大的疙瘩，修习起来一般很快。」墨非又说。
    心事吗？以前的夜阑总是那么无忧无虑的，至少在龙文牧看来，她应该没太大的苦恼才是。
    只要没有太大的心里负担，研习玲珑丹心只是水到渠成。心性若是坚定的，或许十天半个月就会有所建树。
    两人又要了一壶茶，品着糕点，吹着微风，看着下面人山人海，心情还算惬意。
    「有件事，想找个时候跟你说。」墨非用沾着碎屑的手捋了一把头发，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什么事？」
    「现在先不跟你说，等丹会结束了，我再跟你讲。反正是件重要的事。」
    龙文牧只觉得这家伙怕是闲得发慌了，不然平白无故卖什么关子。
    两人又聊起丹会，聊起比试。
    说起夜阑，墨非表示以夜阑的实力大致能排进前十，但想要争前三基本不可能。
    当墨非说出自己的看法的时候，龙文牧头次发现他眼光居然还挺毒辣，跟问道然的评价居然完全吻合。
    「时间稍微有点紧，但如果她能在第三轮前修成玲珑丹心，她能试试去争前五。」墨非竖着巴掌，晃了晃。
    「若是修不成呢？」
    「那争前五怕都很难咯。」墨非又说。顿了顿，「我知道你想争第一，但那丫头还差点火候。」
    龙文牧一边喝着茶，一边沉默，这种事他比谁都清楚。
    夜阑学炼丹才多久，真要能在丹会这种盛会取得前五成绩，已经相当了不起了。至于第一，龙文牧不敢奢望。
    墨非似笑非笑的斜视着他，好像读出了他的心思，晃了晃茶杯，打趣：「你别愁眉苦脸了，苦个脸给谁看呢？俗话说得好，笑一笑十年少，我就喜欢笑，你看我多年轻。」
    斜眼撇去，觉得龙文牧没多大反应，顿了顿又道：「哎，你也别太悲观了，该怎么跟你说呢……虽然现在争不到第一，但不代表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嘛。还有好几天才是第三轮，真要有心的话，也不是没有希望……」
    「你刚刚什么意思？」龙文牧眸子一凝，斜过头来。
    墨非有的时候口无遮拦，也会开玩笑，可关键时候，他向来都是很认真的。
    他说……有希望？
    「你有办法？」龙文牧急忙问。
    现在最大的难关，便是夜阑无力争夺第一。只能期待莫流苏等人能争取到第一的宝座。可这种把希望寄托于人的感觉，始终不太好受。
    墨非咧齿一笑：「要是没办法，我也不跟你提这茬了。先说好，你欠我的人情，可又多了一件。」
    「先说来听听。」龙文牧不想听他废话。反正欠他的已经不少了，债多不愁。
    墨非知道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卖关子了，表情认真起来：「第三轮将近，按部就班的学，想提升是异想天开。所以你想让那妮子提升，无非就是借助外力。」
    「外力？」龙文牧当然也想到要借助外力，可借助什么样的外力？
    像之前一样，去弄一颗提升魂力的皇品丹药不成？皇品丹药那种珍贵之物千金难求，甚至于，在丹会期间，就算有也早被卖光了，还会轮到自己？
    法诀一类需要时间沉淀，当然也不可能速成。那剩下的，除非是有什么奇珍异宝的辅助。但那些东西，又岂是那么好找的。
    「你指的是什么？」龙文牧微微皱着眉头问。
    墨非神秘兮兮的盯着他：「你呀，就是当局者迷。有的东西，也许就在你自己身上，你却浑然不知。」
    龙文牧眉头更紧了：「你说明白点。」
    墨非轻轻放下茶杯，眼里似有些疑惑：「看你的反应，你是真不知道？那我不如再问问你，第二轮比试，你和几大丹宗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争得头破血流？到底是什么，能让你们这么疯狂？」
    好似雷霆霹雳，龙文牧惊疑不定：「你是说——灵根？」
    当初遇到灵根，花永洲等人各个疯狂，都想据为己有。此刻突然想起来，莫流苏好像也提到过，灵根似乎对丹师有特别的作用。
    「对灵根，你知道多少？」墨非问。
    「滋润本源之物。」龙文牧如实答，这都是从莫流苏处听来的。
    墨非点点头。
    「你们参加丹会的，都是年纪不过甲子的人，或许你们只是因为灵根的珍贵而大打出手。但我可以告诉你，灵根的价值可远远不止于此。」墨非郑重的说道，「各大宗门的那些老家伙们多半知道，但那些人都各有私心，都希望自己宗门胜出，自然也不会轻易把其中妙处告诉你。」
    龙文牧认真的听着：「那这灵根，到底有何用？」
    问道然提醒过，灵根的珍贵，修道者都会眼红。
    花永洲等人不顾一切想抢夺灵根，这灵根对炼丹还有帮助不成？
    听墨非的语气，夜阑能否再度提升炼丹的本事，就全仰赖在灵根上了。
    「滋润本源，那本源又是什么？本源是生灵万物之根本。」墨非耸耸肩，自问自答，「炼丹之道，说的简单点，就是把灵物的精华相互融合。可这仅仅是最初等的炼丹方式，真正高深的炼丹，是需要调动灵性的。而这个过程，考验的就是对灵物根源的掌控能力。」
    龙文牧对炼丹了解不多，只能沉默的听着他的讲解。
    「你要是不明白，给你举个例子。」墨非拍了下桌子，抑扬顿挫道，「就比如说你用刀，很多刀法用起来眼花缭乱，可刀法的根本是什么，无非刺、劈、撩、架几个简单的动作而已，所以说，你只要能把这层道理看透了，想透了，以后修习再繁琐的刀法都不成问题。」
    「炼丹也是这个道理，一个丹师若能清楚的感知到各类药材的本源，炼起丹来当然就事半功倍。至于怎么感应到本源，那就要靠你得到的那条灵根了。」
    龙文牧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灵根能让丹师提升这方面的感悟？」
    墨非笑着颔首，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不错。一缕灵丝，足以让夜丫头这个层次的丹师提升感悟了。你想让夜丫头短时间内提升，就非这东西莫属了！」
    龙文牧双手不由拽拳，心底涌起一阵激动。
    本来都不对第一抱希望的，谁曾想还有这一招。
    如果墨非说的都是真的，夜阑炼丹的本事肯定还能短时间内有所提升。按墨非的说法，一缕灵丝就足够让夜阑提升了，而自己手上，可是有整条灵脉的根，若是不惜资源的培养，夜阑又该有多少长进！
    要不是墨非告知自己这件事，自己完全不知情。想必其他人也不会轻易告诉自己这个秘密。毕竟再圣洁的人也会有私心，在丹会上相互都是竞争对手。
    在今天之前，龙文牧只能寄希望于其他人。但现在却看到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既然有条明路摆在了自己面前，当然不容错过。
    剩下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最后的这几天只要好好利用起来，相信足够让夜阑发生巨大的改变了。
    这次的改变，将决定最后的结果。功败垂成，全看此举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