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逆流

    
    二人进了内域，果然资料所记载，仰头能见到颇为怪异的景象。
    这片天穹，同外面一样无云无任何天体的影子，但此地却更进一步——连曦月的照耀都不存在，头顶大多是扭曲与虚无，但再极目眺望，能隐约见到昏沉沉的蜃楼幻影，耳边随之还会传来男女老幼不分的声音，或是喃喃诡异呓语，或是沉重喘息，听得凌夜心中有种指甲与玻璃剧烈挠动的难受感。
    “你听得到吗？”
    浑身湿漉漉的凌夜连忙移开目光，朝旁边人问。
    “啊？”
    高振飞愣住，停下要脱衣服的动作。
    凌夜指去，同时丢出一件自己备置的衣裳——幼儿到巨人的尺码都有，对方一边接过衣裳，一边望去，摇头，口中道着：
    “好像没东西，也没听到声音，但我不太舒服，有些讨厌……还有啊，凌兄弟你这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大经用，等我出去了送你几件结实妖兽皮，能做些好衣裳。”
    “确实蛮讨厌的……提前谢谢啦，唉，我倒还好，你弟妹战斗时可是颇有不便。”
    有了平白进账，凌夜笑眯眯就应承下来，至于天上，再没看去过了。
    “有像我进来穿的那件皮子，进了前几天我撞不烂的那种地界才被弄坏的！”
    高振飞扭回脑袋，爽快拍胸，两人一边换衣服，一边聊着。
    ……
    约莫半天后。
    踩着银色飞行器上的两人，俯视着底下秀丽风光。
    “靠着这灵蛛，它与菩提有感应的，虽然不够准确，但知道个方向也比毫无头绪得好……”
    凌夜第十三次重复着，话语絮叨而详尽，“而且，我自进这鬼地方就不找怎么着急的原因，也是因为它们俩还有危机感应，菩提护身棘可不像我手中的小螃蟹，人家不管认不认同，遵循的原则就是，器毁之前，其宿主绝不会有生命之虞。”
    他抬起的左手背上，灵蛛看起来不满地砸砸双螯，听了这么多遍却依然没对他多加报复，八足生根般静立着，便让凌夜颇感欣慰，也不枉他这几日不辞幸苦的血肉蕴养，将其修复成了完好状态。
    高振飞将手中抱着的古卷揣进腰间放棒槌的布袋子，似乎想过来默默的样子：
    “确实很厉害，好像比我见过的一般灵宝更具灵智不少。”
    灵蛛正四对眼睛的头部高抬着的时候，陡然间却见它身躯颤了颤，紧接着一道尖利刺耳的呼啸声响起：
    “桀——”
    凌夜脸色顿时变得难堪至极，就连身边神经基本可以归类于大条的高振飞都瞧出来了，于是连忙问道：
    “究竟什么事？不会……”
    “像我上次与孙洋斗宝时那样，菩提那边也会有所察觉，灵蛛是说，比它那次更严重，菩提几近损毁了。”
    凌夜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口中不停喃喃道，“就在这片地域了，不能急，就在……”
    ……
    群山之巅，一亭台楼阁俱备，风雅精致的建筑群内。
    某处院落，正有一行人，他们在一口窄小的枯井旁。
    一碎花裙的少女正趴在井口，朝底下装腔作势道：
    “呵呵，怎么的，你那大名鼎鼎的菩提棘，也承受不住这上古禁制，闯不出来了吧？要我说，你还是认个输得了，薇姐姐说不定就会大发慈悲放了你呢——”
    “我呸，你个婊子，竟然阴我！”
    钱朵朵真的生气了，她无法原谅自己眼中只顾着警惕一位强劲竞争者，没想到竟然犯了这种低级错误——栽在原本被她拉拢成同阵营的人手里！
    还是这个看起来最无害的小女孩……
    地面，往下望去片刻后，马薇确认了底下人的生命安全，心中暗暗松口气，悄悄收起某些个用不着了的手段，同时颇为吃惊地打量起她本以为对底下人颇为谄媚的少女，口中却说着：
    “那老老实实待在底下吧，不要再试图逃出来了，待我们寻完了宝藏，会再来你看望你的，毕竟你这类人可是东胜帝国的宝贝疙瘩，万一真出了差错，人多嘴杂很麻烦的……我们这些小门派可得罪不起。”
    “薇姐你安心好了，由看着这几个家伙，不会出问题的！”
    早已溜到新老大身后的花裙少女拍着胸脯道，一手指去前边哑然的原本同路人。
    “你做得不错，等找到了宝藏，钱朵朵那份给你。”
    彻底镇定下来，马薇再环视着道，“大家都一样，找到这里全是来求财的，我阴葵宗自然比不得底下那位小姑娘背景深厚，但大家也看到了，门派背景在此地并无多大用处。说多无用，钱小姑娘出的价钱？”
    马薇稍偏头。
    “她要一半，剩下我们按贡献分。”
    少女即刻答，撇着嘴，“我最不喜欢这种仗势压人的家伙了。”
    “呵呵，我只要三件东西，但我保证，其余东西加起来，你们全部人都装不走。”
    马薇神色自若道。
    她身前有人惊疑地问：
    “你知道里面情报？”
    “怎么，钱姑娘没告诉你们，她是靠我才传送进来的。”
    马薇说完，还朝下重新喊了句。
    底下竟然极为配合地喊了声：
    “当然，我愿赌服输！不过不需要你救，等我男人来了，我要……我非要狠狠把那小婊子的屁股打开花不可！”
    马薇拉扯着身边这位颇有些摸不透的少女，止住她还要还骂的行为，淡淡道：
    “我们走了，你自己小心吧。”
    交代完，一众人离去。
    只剩底下转为幽怨残念的钱少女的声音：
    “哼，竟然在终点线前翻船了，可恶，那家伙真能算计到了无痕了不成……”
    小半天后。
    银光飘射而过。
    同时有并不熟悉的粗壮声音响起：
    “钱朵朵！你在哪！我和凌兄弟来找你了！”
    钱朵朵本人张了张嘴，没出声，只是蹲在井底继续画圈。
    不到半分钟，银光再转回。
    顶头现出了个熟悉人头：
    “朵儿，怎么不出声？通讯装置怎么也坏了？我在这里面差些都没找着你。”
    “我被人欺负了！”
    井底人“噌”地站起来，抿着嘴挤出字语。
    “乖，别哭，这个迟些再说，你先贴着井壁站好。”
    凌夜笑着，说了句便又没理她了，而后跟着上面另外一人谈论了起来。
    钱朵朵乖乖照做，然后才将一时动情到难以抑制的湿润眼睛抹了抹。
    上边。
    年轻汉子率先发言：
    “这叫禁制的东西破倒是不难，但这入口太小，需要扩大些。”
    “不用那么麻烦，你且闭上眼，我来变个大变活人的戏法。”
    凌夜笑眯眯道，脚下悄悄后退两步。
    “哦。”
    高振飞极其信任地点头，闭眼。
    这么老实？
    凌夜反而迟疑了，顿住将要踹出去的动作，抹了抹鼻子，转念后便一边叹息一边自己往井里跳了下去，口中留话，“开玩笑罢了，帮忙注意下附近有没有人。”
    “好。”
    头顶的高振飞回着，然后脑袋消失了，那股特别的气势却隐隐提起。
    傻子，傻子。
    念叨了两声，被一股难以抽身的吸扯力度控制下，凌夜顺利到底，他笑着抱紧了半遮红唇半掩双眸的少女，再狠狠亲了口。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怀中少女如此含糊呢喃着。
    “这是怎么说的，我可是披星戴月，不畏艰险地赶过来的！”
    凌夜更是含糊而委屈地申冤。
    “你刚刚是不是想让那傻大个挤进来？”
    少女推开他的脸，板着表情说完，却又忍不住“吧唧”了口。
    “嘿嘿，先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