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他雨露不均沾

17.夜宴

    
    七月廿五是夜,夜宴在大明宫内举行。
    众妃随皇后上官氏下首稽颡①三拜,上首右位的太后眉目含笑,侧目瞧了一眼正位的皇帝徽予。
    礼毕,太后温和道:“都起吧。家宴罢了,不必拘着自个儿,权当随意。”
    皇后携众妃齐声谢过,道:“妾等谢太后娘娘,望太后娘娘长乐未央,皇上万福金安。”徽予抬眸扫了众妃一眼,拢共一眼望尽,不过十余人。
    “皆入座吧。”太后颔首,众妃屈膝作礼完毕,皆随着自个儿的位份规矩入座。太后扫了众妃子一眼,叹道:“顺妃自来体弱难经受也罢了,只德妃怎生也不曾来赴宴?”
    林初闻其语,遂起身回话道:“回太后娘娘,德妃娘娘身子抱恙恐拂了宴上兴致,故推辞不来了。”太后闻之微颔首,又叹着气对着徽予道:“德妃的身子确实不佳,时不时就小病小灾的上身,皇上也该去探望一探望,以作抚慰。另外顺妃缠绵病榻久已,要嘱托太医院好生尽心。”
    徽予闻之单是应下,倒不曾表露过多忧心之色,他身旁的皇后略注目了会儿,眼瞧着这般心里亦松快了许多。此后又是众妃给帝后、太后敬酒。皇后见场面活泛起来,就想着命人上歌舞添趣儿。
    林初见状,抢着起身道:“皇上,皇后娘娘。这历来歌舞太过俗气,寻常宴席可还看的还少么?妾身愚钝,倒也想挣点新意,故而暗去教坊司排了一场歌舞,皇上可要看看么?”
    徽予见林初难得会涉及歌舞之事,心里倒也生奇,于是颔首道:“且看看,倒也奇你能生出些什么新意来。”林初会意,含笑着欠身致礼,便就命宫女去招歌舞姬。
    舞姬未出曲先闻,是由筝所奏,其曲调悠扬绵长犹如芙蓉泣露,昆山玉碎凤凰叫。
    徽予听着心里倏地漏了一拍,心中拥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流。
    筝音琳琅,一众舞姬由两位面容姣好、模样相似的首领舞姬引出,款款婀娜犹如月下青烟氤氲而起。那歌声随之一唱一随双重响起——清越入耳:“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徽予一瞬变了脸色,眉心紧攒。林初美人团扇半遮面,看着徽予的脸色渐变,笑意亦随之深了起来。
    舞姬水袖飘然如烟,裙摆如莲绽放于殿内。歌声渺渺如穿云而来。徽予痴痴地听着看着,殿外的清月戚戚已尽残缺,月华清淡微微落在湖面上折出粼粼的波光,尽显忧怀。
    六年前的春日梨花如雪,少女翩跹舞姿如絮如蝶,歌声悠扬婉转似出谷黄莺。徽予的思绪不知落到何处,只知那处有着心中所思,心中所想。——傅韫姜。
    他许久没有去见她了,纵然心怀思念。可是全婕妤小产余波未全然散去,若去见她,只是徒增她的麻烦。徽予想要消愁似的,举杯一饮而尽,眼底有说不清的情愫。
    殿内众人孰不痴于这良辰美景,恍惚中歌舞结。徽予一时失神,皇后见状遂开口轻唤了一句。
    徽予蓦地抽回思绪,又恹恹颔首:“不错。林初,你做的很好,待会儿自有赏。”徽予扫了领舞的二人兼歌者二人,都是年华尚好的丽姝,他隐约从她们身上看到了一星当年韫姜青春的影子,语气也就温和了些:“歌舞皆不错…只是再精湛也比不过德妃当年所舞所歌。”
    太后在旁亦掌不住微笑:“德妃当年可谓翩若惊鸿之姿,歌喉清朗,可不是举国一绝?只是如今她亦不唱亦不跳了,倒也可惜这曲《关雎》了。”徽予面色转暖,又随口问之:“虽比不得德妃,你们两个倒跳得亦颇好的。自有你们的赏赐。”
    那舞姬受宠若惊,却丝毫不失礼数,随后稍矮些的亦跪下,高声谢了恩典。
    皇后在旁又补道:“那两位歌姬亦是不错,皇上何不也同赏?”
    两位歌姬本因不为徽予所注意而略显失意,如今却受皇后赞赏亦是欢喜,跪下谢恩不止。
    林初亦噙笑道:“这舞者阮氏姊妹,歌者朱氏姊妹乃是教坊司的两双丽姝,几十年不可多得的妙人。”太后亦赞赏其技艺精巧,特赐金玉衣锦以作奖赏。皇后见徽予眉宇之间露出难得的柔情喜色,便暗暗留心下了这四人。
    随后林初执盏敬酒,觥筹交错欢喜不在话下。
    ①:
    稽颡
    [qǐsǎng]
    [释义]
    古代一种跪拜礼,屈膝下拜,以额触地,表示极度的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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