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剑吟

    
    第九十章 用剑的人
    农历冬月。
    扶桑城内，混战已经持续了数日。
    这几日内，孙家和李家交手了十余次，几乎次次都是孙家占上风，而每一次，李家都是死伤惨重，孙家老家主被称为体魄无双真是一点儿也不假，李家不管布局再细，谋划得再深，孙无双单枪匹马，独一人破阵。
    人人都承认这孙无双实力确实无双，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这个老头子啊，上了年纪，匹夫之勇，没脑子。
    不管是人们说他孙无双老糊涂了也好，说他一把年纪了还在意气用事也好，孙无双其实都不在意。
    在孙无双眼里，不管那个白头发的小子，是不是后来真的跟李家分道扬镳彻底闹掰了，孙无双认定的，就只是“那小子是你们李家的人，叛了你们李家，那仍然是你们李家的人。”
    或许正是如此，失去了自己孙女儿的孙无双，打算和李家死磕到底了。
    ......
    此前。
    孙无双和李家不死不休，张家和赵家也没闲着。其实之前张苦林和赵行早就做下约定，张赵李三家不论何时，定会一起对上枭门，共进共退。
    至于孙家？
    孙家和枭门之间虽然各有几次争端，到根本就不伤及筋骨，谁能知道那个孙老鬼安的什么心？故此，四大家族有三家，看似是共进退。
    只是，赵行到死都没能想明白，为何最后只有自己一人独对枭主。
    赵行不觉得张苦林和李尘这两个老狐狸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赵行想不通的是，枭门是如何拦住张苦林和李尘的。
    诡异莫辨，最是人情。
    又有谁能猜到，这李家李字，从一开始，就已经随了枭门。
    东方方岚只身前往赵家主府那天夜里，为了让东方方岚只对上赵行一人，李家用了一个最笨、最惨的办法：
    不计代价让人去送死。
    张苦林听闻枭主找上赵行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要赶往赵家，可是一路上，尽是送死之人。
    上到初入造化，下到开源御气，这些人根本不求杀他张苦林，为的就是拖延时间。
    李家。
    用千百条人命，活活拖住了张苦林。
    偌大一个李家，本就不容小觑，要是真的拼命起来，任谁来都得胆寒。
    为一方之主的李家，这次是真的铁了心。
    为了以防万一，早已跌下九层的李尘又入对上了孙无双，用自己的重伤，来确保东方方岚只会对上赵行一人。
    堂堂李家，终究是有为一方之主的魄力。
    ......
    枭门与赵家和张家之间的胜负，自枭主东方方岚败了赵行后，局势就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一边倒。
    不是枭门一路高歌猛进，却是张家一步一步逼退枭门。
    枭主和赵家的那一战后，似乎枭门已有些力不从心，步步退让，几乎就要让人不敢再去相信这是之前那个做事霸道至极的枭门。
    城内。
    赵家已然不复存焉，明面上，李家与孙无双斗得元气大伤，下风尽占，枭主与赵行一战导致自身元气大伤，整个枭门便由盛转衰。
    然而。
    绝对没有任何人能猜得到，那日诀然赴死百千枭门之人，几乎全是姓李。
    ......
    ......
    干冷的空气里，阴沉的天色笼罩着这整座扶桑城。
    小街屋檐下，坐着两个人。
    红衣女子静静地站在屋檐下，有一双好看桃花眸子的小少年则是摇晃着双脚，坐在檐下的石阶上。
    乌云依旧。
    东方方岚抬起缠满布条的右手，将一缕黑发挽至耳后，抬起头看来，从瓦片下看向黑压压的天空。
    “姐姐。”
    “你说那个老狐狸，会上咱们的当吗？”
    “万一他们不来，怎么办？”
    晃着双脚的冷竹问道。
    东方方岚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会，还是说她也不知道。
    冷竹也没再问。
    小街更是安静。
    过了半晌，倒是一身红衣的东方方岚开口了，东方方岚嘴角抬了抬，微笑道：
    “他们不过来。”
    “那我们杀过去便是。”
    听闻此话，冷竹便也跟着笑了起来，冷竹的笑容，要多对付有多对付。
    ......
    那赵行临死前抱着必杀对手的杀意出了三枪，这第一第二枪东方方岚确实接得很轻松，可是这第三枪......
    当初与李尘交手数百招，李尘哪怕拼尽了全力也未曾伤到东方方岚分毫。
    本以为九层的人，也就不过如此。
    就算到时候对上赵行应该麻烦些许，但是按理来说，应该也不会难到哪里去。
    只是万万没预料到，抱着必杀必死之心的赵行，会难缠至此。
    那“独行”一枪，已称得上“惊艳”二字。
    ......
    赵行就已经如此，更不用说那扶桑城里人尽皆知的孙无双和张苦林。
    如今啊，这位无敌于一城的枭门之主，似乎有了那么一点儿骑虎难下的意思。
    杀了赵行退回枭门后，东方方岚便令枭门之人一步一步退。
    枭门这处处败退是装出来的，这不假，但是枭门也肯定没到谈笑风生随手就能杀过去的地步。
    毕竟，枭门真的强到无可匹敌，哪儿还用得着唱这一出大戏？
    冷竹跟着东方方岚这么多年，也认识了自己这位好看的东方姐姐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她心里的意思，只是这关系似姐弟的两人，都不点破罢了。
    也正是因为冷竹太了解自己这位东方姐姐，所以冷竹很清楚，东方方岚笑着说的那两句话，有真有假：
    故作轻松的笑是假的。
    说要杀过去，绝对是真的。
    ......
    就算他这位东方姐姐知道了赵行和孙无双跟李尘那种见风使舵的人不一样，就算她知道一人对上孙无双和张苦林胜算极小，但是她一定会去。
    冷竹似乎有点儿明白了，虎牢最后一段那一天，白云欢为什么会去送死。
    等到东方方岚率先走出了小街，冷竹这才站起身子，看着已经渐行渐远的公子女子，冷竹用力地揉了揉脸，没好气的嘟囔道：
    “哼，这些用剑的人。”
    ...
    “都一个德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