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柏看了秦燃一眼,视线落在此刻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许韩身上,没说话。
“舅舅,您总说我和许韩还小,有些事不该我们操心。可是经过这么久的周旋和交锋,我想您也不会再当我们是小孩子了,不然您这次也不会这么心急。”
听着秦燃的话,许韩偏头意味不明的看着他的侧脸问,“你什么意思?”
秦燃和许韩对视一眼,还没想好该怎么说,许昌柏就开口了,他笑声愉悦,语气轻松道:“如果不是亲自参与,我还不知道我许昌柏的儿子这么能耐。”
“舅舅,许韩一向都很能耐,是您小看他了。”秦燃也笑着附和。
许韩身子后靠,眯着眼睛看着许昌柏笑容可掬的脸,视线扫过他黑色西装外套的衣摆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随即便问:“在A市,我的人和货都被扣了,是你打的招呼?你是怎么知道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许昌柏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我有把柄在别人手里,别人也有把柄在我手里。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鱼死网破。”
许韩和秦燃看着许昌柏,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手里还有你的把柄。”许昌柏猛的倾身,右胳膊横在膝盖上,“只有许昌柏失踪了,才会让他们自乱阵脚,你也会暂时安全。”
许韩并不想知道许昌柏说的这些,他盯着许昌柏问:“我想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
“我能从临江县税务局爬到A市省税务局一把手的位置,没点手段和脑子早死千百回了。”许昌柏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边站着背对兄弟二人,“许韩,我们父子俩斗智斗勇这么多年,谁也没能找到凶手,难道不应该好好反思吗?”
许韩没说话,许昌柏的话他听明白了。
这是许昌柏第一次跟他正面解释,他摸爬滚打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只是为了找到害死他母亲的凶手,甚至不惜把自己沾染一身腥臭,必要时候还以权压人。
他在A市虽然混的风生水起,打架斗殴、寻衅滋事、敲打高官、灰色生意、张扬嚣张......他的重重行径如果没有许昌柏在身后替他善后,想必他也不只是受点伤那么简单。
“许韩啊。”许昌柏突然喊他,声音里透着嘲讽,“我万万没想到,道上两年前突然冒出来的那个性情乖张,手段老道狠辣,做事小心谨慎的‘君韩’会是你!”
他说着转过身来一脸严肃的看着许韩和秦燃道:“我更没想到的是,知道许韩通过打法律的擦边球,游刃有余混迹灰色地带。秦燃,你会帮着他一次次满天过海。”
秦燃无奈的苦笑一声,看着许昌柏道:“舅舅,我也是被逼无奈。如果我不帮他,照他雷厉风行,行事不顾后果的性子,早就出事了。”
许韩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心情。他一直都认为许昌柏只在乎自己的官位和前途,不在乎家人。
哪怕韩容颜被人*致死他也是选择了息事宁人。韩瑶出事的时候,他也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知道了。
他心里特别恨许昌柏,觉得他活的太窝囊,活的太功利,让人怎么都看不上眼。包括别人一次又一次跟他说,他父亲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也不曾信过。
如果不是许昌柏和相关部门打了招呼,扣了他的人和货。他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许昌柏竟然以身犯法,只为了帮助他把别人引去他设的圈套里。
可如今,知道了许昌柏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他,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如果他们父子俩能早一点敞开心扉的话,事情也不会到了如今的局面,进不可攻,退无法守。
许昌柏身上的事情要是被揭露出来,足够他吃一辈子的牢饭,终身被监禁!
“许韩,我们聊聊?”许昌柏看着许韩沉思的脸,抬步走到先前的位置坐下。秦燃见状冲许昌柏点了点头,抬手拍了拍许韩的肩膀回了自己的房间。
“聊什么?”许韩坐直身子垂着头看着地面,手肘撑在膝盖上,有些无力的开口问。
许昌柏从西装内袋里拿出来一个硬盘丢给许韩,许韩余光瞥见许昌柏抬手,猛地抬起头来伸手接住快要砸在他脸上的东西。
他拿在手里反复看了一下,就是一个很不起眼的黑乎乎的硬盘。他抬头挑眉看着许昌柏问:“这是什么?”
“我的身家性命,既是我的保命符,也是别人的催命符。里面记录了华夏大大小小官员的各种罪证,也有大大小小企业偷税漏税,经济犯罪的证据。还有我犯的每一次政治错误。”
许韩看着许昌柏脸上的严肃和眼底的认真,心里一慌,感觉手中的硬盘灼热异常,烫的他想立马丢还给许昌柏。
他很清楚,许昌柏把这个保命符给了他,就等于已经做好随时出事的准备。说实话,不管许昌柏有没有告诉他这些事情,尽管他恨许昌柏冷漠无情,却也没想过要他出事。
尤其是,许昌柏若在,他做任何事才觉得有底气。
“爸,您到底想做什么?”许韩一眼不眨的盯着许昌柏,希望他说出来的话不会是他猜测的那样。
“帮你妈报仇,帮瑶瑶报仇,帮你铲除后顾之忧。”许昌柏笑的慈爱,见许韩一脸凝重知道他想什么,于是郑重其事保证道:“放心吧,你爹我还没有窝囊到会畏罪自杀。”
“真不会?”许韩确定了一遍。
“我跟你保证,就算被判处终身监禁,我也不会畏罪自杀。”
许韩视线又落到手里的硬盘上面,总觉得这是一个烫手山芋,沉甸甸的重量同样也压着他的心。
许昌柏能如此坚定的和他说,不会畏罪自杀。那么,他就可以肯定许昌柏犯的事情一定会有转机,只是还不到时候而已。
“许韩,这个东西一定要藏好了。只有它安全,我才会安全。”
“好。”
许昌柏在凌晨五点的时候没了踪影,果真如他自己所说只有许昌柏失踪了那些人才会自乱阵脚。
八点的时候,警察上门询问秦家人知不知道许昌柏的情况。大体原因就是许昌柏昨天下班的时候在税务局门口遇到枪杀,秘书报警之后两人双双失联。
可今早派出所接到报案,三湖公园的清洁工报案称,在金阳开发区三湖公园后门的垃圾桶里面,发现了碎尸。
经过法医鉴定之后确认死者为许昌柏的秘书,根据鉴定报告,初步认定作案嫌疑人是许昌柏。
警察找秦家人做了笔录之后,有具体询问了许昌柏和许韩父子之间的情况,再三嘱咐他们如果有许昌柏的消息一定要告诉他们。
当天A市午间新闻就报道了,税务局局长许昌柏在职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捞钱连带洗钱。现在东窗事发,畏罪潜逃,相关部门已经立案侦查。
对于官员贪污吃回扣这种事老百姓们已经见怪不怪了,无非也就是茶余饭后多了一些谈资。看似云淡风轻的城市,道上却是风气云涌。
许昌柏手里握着很多人的身家性命这一消息不胫而走,无数人都开始找寻许昌柏的下落。许韩当天晚上连夜就开车回了临江县。
他以‘君韩’的身份在道上打听许昌柏的消息,听闻有人专门雇了职业杀手想要许昌柏的命。握着手里的黑色硬盘,无能为力的他只能祈祷许昌柏福大命大熬过这一劫。
如果许韩知道他离开了临江县,家里面会出事,他说什么也不会离开。因为比起许昌柏,家里的两个老人才是他心里唯一的温软和期待。
车子还没有到院门口,隔壁的叔叔拦住了他,让他下了车。
等他下了车,那个叔叔一脸小心翼翼的同他说:“许韩,你最近是惹上什么人了吗?刚才一帮凶神恶煞的人冲进你家里,把你家砸的噼里啪啦的。那响动大的我感觉我家房子都在震动。”
许韩闻言脸色一慌,冷声急问:“我爷爷奶奶在家吗?”
“你爷爷还在政府那坝子里和别人下围棋,你奶奶今天一整天都没见......”
许韩拔腿就往自家门口跑,那人见状连忙急声呼喊:“许韩,那些人还没走,你当心呐!”
院门口是敞开的,许韩快步越过院子跑进家门,客厅里一片狼藉,所有东西都被人翻倒在地,偌大的玻璃鱼缸碎了一地,水蔓延在整个地毯上湿漉漉的,几条金鱼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不停的蹦跶。
“嘭!”
楼上传来巨大的响动,许韩踩着玻璃碎边和狼藉跑到楼梯口上了二楼。
二楼走廊里站着几个男人,他透过琴房门口看见白色的钢琴倒在地上,还有一个男人正拿着椅子一下一下往钢琴上砸。
那是韩容颜送他的,到目前为止他最宝贝的物件。看见钢琴被毁,许韩捡起地上的一块玻璃碎片就朝走向他的两个男人扔过去,那两个人偏头躲过。
“别动我钢琴!!”他的咆哮声响彻整栋房子,砸钢琴的那个人停了手走出琴房神色倨傲的看着许韩。
“你父亲在哪?”说话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他从韩瑶的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他们的全家福。
这个男人浑身都透着儒雅的气息,许韩可以肯定,这个人他没有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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