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还知道,吴秀红手上的那杯茶一定不是什么大红袍,他倒茶的时候看见那个包装上写的可是什么铁罗汉。
知道他不知道,吴秀红可有的话说,怕的就是他知道。
直接起身慢步走着,还端着手中的玻璃杯平行于视线。站定在李长生跟前,挂着自信的笑容。
“依我看呢,你手上的这杯茶茶色略暗,呈现’糙米色’,汤色碧绿清莹,叶底细嫩成花朵,应该就是有名的龙井茶。”
她老是叨叨个不停,真的烦到李长生了。他眉头压下,有一丝不耐烦。
“给你拿着看。”说完李长生把手中的茶大大方方递出。
这算是意外惊喜吗?
她是不是可以借此机会…
想到两个人即将碰撞到一起的手指,她就有一些脸颊泛红。
但是厚厚的脂粉完全把这一丝害羞压在最里层,脂粉上浮着一层不太自然的腮红。
她手臂都有些颤抖的伸出,指尖碰到杯子的时候。
第一时间不是去捏紧杯子,而是去砰李长生那节骨分明的手。
他直接就松开了手指,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吴秀红一惊,理所当然的用两只手去接没拿稳的杯子。
完全忘却了她自己手上,还有一杯“大红袍”。
她勉强接住了李长生递过来的茶杯,却还是有水从杯中荡出,洒落在了她精心挑选的衣服上。
与其同时,她的被子直直的掉落在地上。
“哐当!”一声,格外清脆响亮。
李长生近乎准到变态的算计下,他松手的时候,那从杯中荡出的水,洒落的量,都是意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她会用两只手去接,这掉落的茶杯,倒是意外惊喜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吴秀红已经完全呆滞了。
李长生收起手机,主动捡起滚到了一边还没有摔碎的杯子。几个家长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田花花亲自过去帮李长生收拾地上的残局,“真是跟你们添麻烦,家女手脚笨拙,净闹笑话。”
事坏了别人当然会有意见,与其留着别人在心里诋毁,还不如自家人大方说出来。
吴游千不满意,女儿的坏话怎么能随便说。要是李家一听,觉得自家闺女不行那可不就没戏了。
“秀红平时在家干活还是挺利索的,今天可能是看见你们家长生太优秀了,一时紧张走神了吧。”
父母帮着她解围,一向遇事就慌乱的吴秀红,指着身上脏兮兮的茶水,委屈的看向田花花。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每次都是田花花拿主意,要是她自作主张把事情办砸了总会少不了一顿骂。
但是事情发生后,田花花拿主意的话,即使事情砸了,田花花也无话可说。
久而久之,遇事就找娘,这个想法已经在吴秀红脑子里根深蒂固了。
这一幕可让李家人大跌眼镜,这可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啊,怎么像个没断奶的孩子呢。
李长生也不说话,李朝明无法判断发生了什么,究竟谁对谁错。
他说:“秀红啊,这天气还有些凉,赶紧回去换身衣服吧,回头别在李叔家弄感冒了。”
几个人精迅速读懂了这话里的言外之意,几番客气后,拉着念念不舍的女儿出了李家门。
直至被爹娘拉到自己金碧辉煌的家里,吴秀红都还没想明白,明明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怎么就闹成了这幅结局。
吴家人走后,李朝明问道:“你感觉这吴家姑娘怎么样?”
“您觉得呢?”李长生反问道。
这可问到他了,要说以前,他还觉得这小姑娘年纪轻轻乖巧听话,又在城里读过书。
吴家人别的没有,钱还是有的,家里就这么一个宝贝,培养肯定是少不了。
不可否认,这吴秀红确实是这村里最适合他儿子的人选。
但今天…
“还可以吧,要是你能看得上,爹觉得也行。”
王芬赶紧说:“别说看不看得上,咱村里的老光棍还少吗?现在哪儿不是姑娘挑男人啊,有这么个好看又吃过墨水的姑娘看上你,你就偷着乐吧!”
李朝明怎么能忍受别人说自己儿子半点儿不好,板着个脸呵斥她,“妇人家家的,老插话成什么样子,家里的事儿忙完了吗?还站在这里等饭呢。”
被说得脸上无光的王芬翻了个白眼,甩着她毛躁粗实的大辫子走了。
“看不上,也没看上过。您就收了这心思吧,过段时间我会把她带回来的。”
李朝明一下子笑了,追问他。“唷,有了啊。怪不得看不上人家秀红呢,那姑娘长什么样啊?多大了?哪儿的人啊?父母都是干什么工作的?”
他答应这吴家人,无非也是看着儿子这么老大不小了,要真再晃个几年,可不就老了吗。
但这会儿不同了啊,他儿子居然有对象了!
有了对象,接下来就得考虑考虑他的利益了。在他看来,能教育出比吴秀红还优秀的家庭,必定也差不了。
儿子多年都呆在部队,说不定是哪个上级领导的亲闺女也说不准啊。
反正从哪儿想,这事儿都美!美了李主任一晚上,做梦都笑眯眯的。
他睡着的时候,李长生可清醒的很。
翻看着桌上的文件,耳朵却一刻不放松的听着周围的动静。
夜晚的村里,各种动物的叫声响成一片,交织在着寂静的夜空中,为人们演奏着独一无二的催眠曲。
稀碎的声音出现了,摩擦声,开窗声。
在屋檐处爬到一半的小七,看见床前那张板着的脸。“嘿嘿,队长。东西我都搞到手了,该换的我也换好了,都在这儿呢。”
说着就要趴在屋檐上掏口袋里的东西,李长生冷声说:“迟了八分钟。进来。”
小七撑了一把窗台,越过床前的书桌,稳稳站在了李长生跟前。
递出带来的东西,继续说道:“老大啊,其实这东西,就是个镶了钻的破茶壶,先别说茶壶镶钻还能不能用。反正碎钻根本不值钱,镶个几千颗也就几万块钱。”
“我知道。”李长生沉声说。
不是这镶钻茶壶不值钱,而是吴家现在根本也没多少钱。
这几年农作物集约化生产逐步扩展到全国各地,他们村里这种精耕细作的形式,不仅费时费力,种出来的东西还不如别人机械化生产的。
在市场上失去了竞争力的农作物,吴家人在外面卖的太高没人要,卖的太低亏不起。
偏偏一向大手大脚花钱的吴家人,根本没有一点儿收敛的意思。
他们现在需要更多的钱来转型的关键时期,又在外面捞不到钱,只能转向捞女儿身上的最后一点儿可利用价值。
不然只会把传下来的家业全部败光。
“全在这里了?”
“都在这里。”小七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老大,我一当兵的,咋弄的跟个间谍似得。还要跑去偷人账本…”
“恩,觉悟不错。回去还是留在我这儿睡一晚上?”
小七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车还停在后山那边,我回去还来得及。队长再见!”
说完一跃而下,在黑夜里消失了身影。
他哪儿敢和李长生睡一张床,早些年在队里传的事情他可是记忆犹新。
传闻有一个部队在外拉练…总之就是跑到他们团来借宿了,团长也同意了,给每个人分了寝室。
考虑当地位等级,对方的连长顺利成章的安排在了李长生的单人寝室。
结果第二天,对方连长脸都肿了一圈,拖着身上一堆青青紫紫的伤痕,面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跟何胜团长告别。
经过何胜一番循循善诱的询问,对方的连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了李长生的暴行。
半夜两个人在少许比上下铺宽了一点点的单人床上,怎么可能没有挨着碰着。
只要他翻身的时候,稍微碰到了李长生,李长生下意识就把他当成敌人给擒拿了。
要是李长生做完擒拿之后清醒一些,可能会免除一下捶打,还跟他说对不起之类的话。但到了后半夜,谁不是睡的迷迷糊糊了。
就这样,那连长被打疼的地方烧的睡不着,一动又被李长生毫无意识的一顿打。
最后只得在桌子上,将就了他的后半夜。
这强大的警惕性在新兵营里被宣扬成楷模。
小七觉得,他这帅气的脸蛋,肯定不如那皮糙肉厚的排长,还是熬夜开车回去睡比较踏实。
只不过,细皮嫩肉的郑文丽,是怎么搞定李长生这要命的警惕性的。还是,他们俩从来就没…
睡在一起过?
第二天,大清早的村里鞭炮声就没断过。
李长生起床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李朝明,他端着儿子送的紫砂壶,啧啧的称赞不已。
还让李长生连着盒子,把茶壶端上了客厅里的C位。
就在那里摆放着,每当有人前来送礼,或者是贺寿,总是免不了一番询问。李朝明这个时候就对着这茶壶好一番称赞,最后才道出,是儿子送的。
来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必定是和他交好有利可图。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多少还得夸两句李长生孝顺、有出息。
李朝明坐于大厅之上,穿着传统的盘扣式服装,布料光滑泛着丝绸的光泽,上面还有精细的绣纹,像是一些金丝线绣成的一些福字。
电话响了,坐在侧边的李长生拿着电话就出了门。
“长生哥,今天是不是李主任生日啊!”
一大早上,郑文丽才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怪不得前段时间李长生让她帮忙绣了一件福字棉袄。
每年李主任生日,几乎全村都会出动。再穷,送点儿自家种的青菜,都得过去意思一下。
在这穷山沟里,巴结好了李主任,有点儿好事都能捞点甜头,这谁不乐意啊。
她今天看见路边买的绿豆糕,才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因为每年的前一天,刘翠香就会命令她拿着钱去镇上买。
因为村口的那点存货,早就已经被一抢而光。
“你昨天没理我。”李长生可不想跟他讨论生不生日的问题,关键是他昨天发了那么多条短信,这丫头居然一条都不回!
“我还生气呢,你发的都是些什么?让我怎么回!”
郑文丽的生气不是毫无道理的,她昨天看着文件,手机在一旁不断的震动。还以为是有人打电话呢,结果一看全是李长生发的短信。
“文丽”这是一条。
“不要抱怨”这是一条。
“抱我”这又是一条。
“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
“那为什么你在我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
……
这些话看到郑文丽又气又想笑,谁能告诉她这些土味情话都是从哪儿来的,他的手机真的不是中毒了吗。
“我在网上看见的。”李长生老实回答,确实是网上看的,是王明特地发给他看的。
还说,把那些话全部说给她听一遍,她肯定高兴。
看一遍基本上就记住了一大半,差不多五十来条。他昨天坐着无聊,就一条一条的打出来,通通发给郑文丽。
直接导致了郑文丽开了静音,把手机扔在了客厅。
“我问你正事儿呢。”
“是的,所以我昨天本来也准备回来的。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就把我赶了。”李长生语气里满是委屈。
“...”郑文丽说:“那我要不要…”
知道她要说什么,他直接打断了她的想法。“不用,今天闹得乌烟瘴气的,过几天跟我一起回来吧,爹说想看看你。”
“看我?”李主任几乎看着她长大的,还用看什么。不会是以那个身份要见家长了吧,郑文丽有些紧张。
“嗯,看你。”站在外面打电话的李长生远远望见路上的来人,“好了,我今天晚上解决完就回去了。记住,你是我唯一的未婚妻。”
“谁说要嫁给你啦!”郑文丽一声嗔怪,挂了电话,捧着自己红彤彤的脸蛋,脸上笑的娇羞不已。
迄今为止,跟他打电话每次挂的最快的,除了郑文丽也没谁了吧。
他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有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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