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们就发觉,这个影子,并不像一个真正的人,他从窗边走来,朝向大门,然后消失。不多时,就重新再次在窗边出现,继续朝着大门而走。周而复始,如同一段循环过往的图片。
「这到底是什么?」安瑾不明所以,纵然他饱读诗书,也没见过这样奇怪地景象。
「这个影子,有些眼熟。」邱少鹄多看了几眼,立刻察觉,这岂不是阳斋寒客地身影?
反复在过往之中查看了多次,唯独这道影子,他绝对不会认错。
这里果然藏着些什么。
他看了安瑾一眼,也顾不得这个少年会不会看到和自己有关的秘密,毕竟自己和他关系还算融洽,也不想直接动手打晕他。左右从之前地相处,他应该不是那种会泄密地人,大不了之后再想办法搪塞过去。
当务之急,是要趁着这个时间,别错过了眼下地机会。
对着这道虚影,邱少鹄试着用星图的力量,展现过往的场景。
即便没有拿出星图,手上的光团涌现,依旧吸引了安瑾的注意。
一个停顿之中,仿佛整个时间短暂停滞。
随后,骤然霍亮。
以这个阳斋寒客的虚影为中心,层层浩瀚星光,展现在二人眼前,如同深处高空星系之间,无边的光彩,在向外不断延伸。
整个塔顶如同透明一般,与九天之上的星空遥相呼应,垂落下无穷的璀璨,在他们二人的眼中,熠熠生辉。
那是浩瀚的雄奇,带着无言的震撼。
「这是……」安瑾被眼前的景象,震动得无以复加。
眼看身边的邱少鹄,眼睛却死死盯着这片星空,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
「这是,九野之,南方炎天!」
邱少鹄认出了,这就是星图之上,所缺失的另一片星空。
自己的星图,毫无征兆地出现,残缺的图卷,此时作为焦点,不断完善着自己本来残缺的那一片星空。
以其作为媒介,同样的星空,也不断汇聚在邱少鹄的脑海之中,沟通着他身体的百骸,在其中源源不断灌输着属于这片天穹之上的独有元气。
安瑾惊讶地看着邱少鹄,在他的视野中,只能看到从刚才开始,邱少鹄就一动不动,但是气势却又突然间在节节攀升,如同伐毛洗髓般,整个人开始脱胎换骨。恍惚之中,似乎就要破开苍穹,跨出这个世间。
过多的浩瀚充斥着邱少鹄的脑海,让他也的确一开始不知所措。但很快,他就在梳理着这一切,让炎天星宿的元气,也在自己体内,与原本的钧天、阳天融会贯通。无忘岛的典籍,此时统统化作了他学识的一部分,也变为了他吸纳这部分元气的底气。毕竟,他是背下来道法三千的人,凡是过往的积累,皆成了此时的厚积薄发。
缓缓的,星图吸纳完毕,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此时的星图上,已经有了完整的三片分野,残缺的九野已经集齐了三分之一。以此为臂助,邱少鹄的境界则再度突破,此时已然是七重境的修为,让他对于将要做的事情,也就更有底气。
「你没事吧?」这时候他才听到了一个略带担忧的声音,回过头,才看到安瑾一直在盯着他。
「没事。」邱少鹄道,看到他有所回应,安瑾才松了口气,说:「我看你一直不动,还以为你是出了什么事。这片星空,有什么奇特吗?」
「我也不太清楚。」邱少鹄这么说,算是搪塞。一方面他觉得自己要解释很麻烦,另一方面,关于这星图的秘密,他也知之甚少。单单星图上的绘制和真实的星空无法对应,就足够他苦恼的了。
继续顺着这些星光,朝着整个穹顶看去。邱少鹄眼底的琥珀色,才在
不知不觉浮现。
这时,他也才发现了一件事,就在穹顶这片星空旁边,居然还留着一些小字!
而且看字迹,分明也就是阳斋寒客所留下的。
上面如此写:
「昔日故交所留此星图描绘于塔顶,今日旧地重游,心甚遗憾。吾等宏愿,皆愿看九州一同。然当今天下动荡,群雄并起,生灵涂炭,不知持续何时。天道治下,大权旁落,虽仍有无数州官作为天道末次递补,但唯一之尊,已一分为二,不复一统。如过往王朝末年,君主昏聩,纵然依旧统一,也无至尊实权。成遑论此时,则无人可独领此至高之境。」
看这字迹,已经有些斑驳,不知是多少年之前,阳斋寒客所留下的。
但仅仅这段文字,所暗示的内容,就足够多了。
乘辇塔上的星空,居然是阳斋寒客的故人绘制的?对方是谁?又为什么要在这里留下这样的痕迹?
之前曾拿到的一份观星记录,却与星图格格不入。眼下阳斋寒客的故人所留,却正好能对应得上,难道说,是在康京,才能观测到正确的炎天分野?
而且还不止于此,从阳斋寒客留下的笔记中,能够看出,天道还是具有唯一性的。
「天无二日,国无二君」,天道之下,臣属的数量,可以是实际情况自由填充缩减,但至高的位置,也只有皇上一人,这是古已皆知的事实,也是天道的真相。
就像怜墨也曾和他透露过,哪怕神道一重境,依旧不是终点。那么放在朝堂之上,纵使正一品大员,也依旧是一人之下。天道的终点,就是这第一无二的皇帝,也是唯一无可撼动的位置。这也是天道的残酷性,纵然已经是一重巅峰,却远非顶点,而且那也不是能轻易觊觎的位置。
但是眼下,情形却有所不同,昭、定二国分裂,更不用说朗国虎视、靖昌国不轨,天下失去共主,自然群雄逐鹿而无人问鼎,天道的唯一性也被破坏,相当于无人可统率这至尊之位,号令天下。
如果放在修行的角度来看,这就远非圆满,甚至大有损害。
并且还不止于此,纵然是太平盛世,也不免出现皇帝大权旁落。更不用说前代每个王朝末年,即便天下一统,皇帝昏聩,百官沆瀣一气,依旧会出现权臣架空皇帝的情况,到那时,一个皇帝的地位,恐怕还真不如手下的臣属,这也是天道的「僭越」。
这样看来,即便最为天道的至尊唯一,恐怕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开国帝君,那些气运、文韬、武略、胆识等集于一身的人,才有真正的鞭挞宇内、威震天下威严,才真正有相当于修行之道超脱于一重境的实力。
阳斋寒客在这里留下了这一番话,难怪他会说这里和「帝鸿之道」有所关联了。
「这样一来,只怕是当今昭国的皇帝景许酌,也只能落得个有名无实的下场了。」邱少鹄心道。
「咦,消失了?」
身旁的安瑾,显然没有看到之前的那些文字。但眼下,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再度消失。塔顶恢复了原样,那些浩瀚的星光,也重归不见。
估算时间,此时刚巧过了子时,天边隐约有些亮光。看来是因为子时处在一天的交汇点时刻,乾坤之气交换,这些图案才会在此刻出现。
「走吧。」邱少鹄对安瑾说,毕竟继续留在这,等到天亮了朝廷发现,也是个麻烦事。
安瑾点头,正要一起离开。
邱少鹄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翅膀扑腾声,随后就看到,窗户边,一只红眼黑色乌鸦,刚巧落在那里,警惕地望着他们。
邱少鹄意识到了什么,猛然警觉起来。
自外面,无数火光闪耀,如流星经天,划破了晨曦的寂
静,朝着这边不断飞射而来。半空之中,还在不断地爆炸,显然是火药的威力。
外面有人,试图将这个汇聚了过往无数学子笔迹的高塔,化为一片火海。
是真池教!无论是驱使妖物、还是偷偷收集火药,都是他们的作为,此刻他们终于再次现身!
并且,邱少鹄也明白,为何他们要袭击这里。
以往真池教,有过偷窃士子题集的奇怪举动。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为何,但眼下,他们又再度盯上了乘辇塔!
「植松,撑住,我来救你!」
海岸边,蒙尘不顾浪涛汹涌,朝着海中那一叶扁舟冲了过去。七曜浑天功用出,一团团光耀保护着他的周身,乘风破浪一般,向前席卷过去。
他的修为,还不足以长久飞行,但短暂滞空,已经足够。一团团七彩的光耀,如同踏板一般,身影起落,在波涛间距离那小船越来越近。
最终,他直接落到了船舱之中,看到了植松。对方一见到他,就欣喜道:「师兄,果然是你,你来救我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其他师弟呢?」蒙尘说:「要是没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师兄,我叫你来,正是要你帮我,否则,恐怕我就走不了了。」
植松这般说着,惨笑了出来,露出了他的脚。
蒙尘这才发现,植松的脚,被用铁链穿过船板紧紧绑着,另一端直入水面之下。铁链坚固,将他和整个大海困在了一起,如同一个被束缚的鬼魂,再也无法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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