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地载着慕容芷凝往南走,将她爱的人,及爱的人,都远远地抛在了后面。皇城的轮廓渐渐模糊,慕容芷凝在心里默念着:再见了小哥哥、再见了采桑、再见了皇上。不,再也不见了!一颗清泪从慕容芷凝的脸上滚落,她已心如止水。
炎烽独坐在御书房内,默默对着“绕梁”发呆,他越发孤僻了。除了在朝堂之上,他没有私下再见叱云跃轩。一想到叱云跃轩带走了慕容芷凝,他的心一阵阵绞痛,那种无助感让他痛彻了心肺。齐尚明在身后看着他,摇了摇头,竟不知怎么去安慰他。都说帝王朝朝暮暮情,只有他明白炎烽的心思。
马车颠簸了一天,慕容芷凝昏昏欲睡。傍晚,叱云跃轩选了一处靠河边的地势,命队伍停下扎宫休息。有个矮个子的卫兵将慕容芷凝扶下马车,将她带进一处营帐。矮个子卫兵躬身道:“以后就由奴婢侍候慕容姑娘了。”慕容芷凝吃了一惊,听声音竟是个女子。
慕容芷凝很好奇问她:“军中怎么会有女子?”女子利落地为她打着地铺:“奴婢叫罗思瑶,奴婢的父亲是个罪臣,奴婢全家都受到了牵连,被发配到各处军中为奴。是叱云将军命奴婢来伺候您的。”慕容芷凝沉吟片刻,点了下头:“原来军中真的有被发配的官家女眷。”
慕容芷凝将碧梧拿出来给罗思瑶看,问她可曾见过,罗思瑶摇头说没见过。罗思瑶接过碧梧仔细看着:“奴婢虽然没见过这块玉,却知道这块玉的材质是一种极珍贵稀少的翡翠,叫帝王绿。能戴得起这种玉的,不是帝王就是王候。”
慕容芷凝环顾了一下帐内,空间不是很大,像一间极小的房间。帐内铺有地毯,地毯中间摆了一张矮桌,周围有两个软垫。慕容芷凝在软垫上坐下,她指着另一个软垫让罗思瑶也坐下。罗思瑶低着头:“奴婢不敢放肆,奴婢只是个军奴。”慕容芷凝凄然说:“坐下吧,无妨。我是个连做奴婢都不配的人,你要不嫌弃,就叫我芷凝好了。”罗思瑶惶然道:“那奴婢就在没人的时候叫你名字吧。”
不一会儿,有卫兵给慕容芷凝送来了晚饭,是三个馒头和一碗粥。慕容芷凝就叫罗思瑶跟她一起吃,罗思瑶红着脸坐在她对面的坐垫上,抓起一个馒头吃起来。两人边吃边攀谈起来,慕容芷凝问道:“你们这些发配的官奴都在军中都做些什么?”罗思瑶眼眶一红:“奴婢还算运气好的,托叱云将军的福,只做些杂活。其他的官家小姐做了军奴,命运是极惨的。”罗思瑶红着脸:“就相当于军中的公妾,任人摆布。那些将士们白天操练打仗,夜晚就狎,玩军中的官奴。”慕容芷凝红着眼:“这女人的命运就没有几个好的。”罗思瑶羡慕地看着她:“你这样的,就很好了,能做叱云将军的小妾,也是福份。”慕容芷凝脸一沉:“我不是他的小妾,你以后叫我名字就行了。”
吃完晚饭,罗思瑶叫人抬进来一个齐腰高的木桶,一会儿又有人抬来两桶热水倒入木桶中。罗思瑶拉了一个布帘让慕容芷凝沐浴,慕容芷凝惊叹着军中还有这样的条件。罗思瑶道:“这也是只有几位大将才可以享用的,叱云将军并没有吩咐,是我私自叫人打的水。”罗思瑶替慕容芷凝擦着身子,看到了她后背那块触目的烙印。烙印的伤口好像刚愈合的样子,有的地方结了痂,有的地方还隐隐有脓液流出,能依稀看出叱云两个字,看着就让人十人害怕。
罗思瑶不解地问:“你身上怎么被打了战马的烙印?我之前见过叱云将军将抓回来的逃兵也打上烙印的,不过是烙在脸上。”慕容芷凝眼中浸着泪水:“我就是叱云家的牲口,所以你没必要把我当主子,我还不如你呢。”罗思瑶小心地擦着她的伤口:“将军对奴才们倒也还和善,从未见她打过军中的奴婢,更没听过谁被打烙印的。”慕容芷凝调皮道:“那是因为,我是个不听话的奴才。”罗思瑶笑出声来。
慕容芷凝转身看着罗思瑶:“思瑶……你能帮我个忙吗?你们军中呆过的女子,胆子大,你能不能将我背上的烙印用刀剜掉?我不怕疼。”罗思瑶吓得轻叫了一声:“求慕容姑娘放过奴婢吧,奴婢实在没那个胆。再说了,那样会要你的命的。”
慕容芷凝眼里闪着倔犟的光:“可惜我的手摸不到那里,否则,我定亲手将那块皮割下来。”罗思瑶闻言打了个寒战。
第二天起程的时候,罗思瑶跟着马车在后面行走。慕容芷凝掀开马车的簾子,招手叫她上车,她缩着脖子不敢。慕容芷凝叫停了马车,伸手将她拉了上去。
马车一路上走走停停的,白天走,晚上停下来住进士兵扎好的营帐,日复一日。慕容芷凝经常握着碧梧出神,默默地流着泪,她在人前从来不表现出懦弱,然而没人的时候,总是偷偷掉泪。她思念乳娘,想念采桑,还有那个送他碧梧的小哥哥,明明他们之间有约定的,然而慕容芷凝却从来都把握不了自已的命运。
不知不觉,马车在路上走了十几天,慕容芷凝绝望的内心慢慢复苏,她心里又开始萌生了希望,她希望有一天能获得自由,她还有好多事要去做。慕容芷凝和罗思瑶也渐渐熟识了,罗思瑶也没有以前那么拘谨,两人说话也比以前随便了,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多,因此,途中也并没有太寂寞。
罗思瑶小心翼翼地问慕容芷凝:“都说你是叱云将军的爱妾,叱云将军怎么十几天都没来看过你?”慕容芷凝面色沉凝,闭口不语。罗思瑶有些窘迫:“对不起,我真笨,我只是听将士们议论的。爱妾怎么会被打上烙印呢?我早就该想到,对不起啊芷凝,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过的。”慕容芷凝拉着她的手:“没事,我只是个人质。”罗思瑶满脸疑色地点头,她的理解能力有限。
可能是路上太颠簸 ,也可能是水土不服,慕容芷凝很不适应。最近几天,好总是昏昏欲睡,也吃不下东西。她侧卧在马车里,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
罗思瑶拿手帕擦着慕容芷凝额上的汗珠,轻声安慰她道:“你们没出过远门的女子,身子是矜贵了些。不像我们长期跟着军队的女子这般皮糙肉厚,过段时间习惯了,就好了。”慕容芷凝面色苍白地点了下头。
晚上停车休息的时候,慕容芷凝仍昏睡不醒,两个侍卫过来帮助罗思瑶将她架进了营帐。罗思瑶看着慕容芷凝好像病得不轻的样子,就叫侍卫去禀报了叱云跃轩。叱云跃轩只让侍卫回了罗思瑶一句:“一个奴才,哪里就有那么娇贵?过几天就好了。”
这晚,慕容芷凝在帐中昏睡着,罗思瑶摇晃着她都没有反应,急得直掉眼泪。这时,帐外的一个矮个子卫兵冲了进来,扔掉头盔,跪在地铺前抱着慕容芷凝哭起来。罗思瑶仔细一看,也是个女子。
女孩的哭声让慕容芷凝有了微弱的意识,她轻轻睁开了眼睛。
慕容芷凝摸着女孩的脸虚弱地问:”采桑,你怎么在这里?我又做梦了吗?”采桑按着慕容芷凝放在她脸上手说:“是我,我一直都跟着你的。怕你担心,没敢告诉你。说过了好姐妹要有福同享的,你休想甩掉我。”慕容芷凝苍白无力地苦笑着。
采桑亲自去求见了叱云跃轩,叱云跃轩经不起她磨,不耐烦地派去了一个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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