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不在乎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样儿,反正她早就恶名在外,不差这一个。
她拿着苹果径直走到沙发那边坐了下来,另一只手空着无聊,就拎了一根逗猫棒逗猫。
从颜蓓那里捉来的两只小猫,霍瑨深求婚的功臣,此时已经养成了大猫。颜汐好吃好喝的供着,一只两只都是油光水滑,她分别取名招财、进宝。
颜汐盘腿坐在沙发上啃苹果,招财进宝随着逗猫棒的移动在沙发上跳上跳下,过了会儿,进宝大概因为一直抓不到那根颜色艳丽的羽毛,耍聪明的一口咬在颜汐的脚趾头上。
咬得不重,但足够让颜汐丢下逗猫棒检查脚趾头。进宝趁着这功夫一下扑在那根逗猫棒上,狠狠的把那根艳丽羽毛咬了下来。
比较安静的招财蹲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进宝耍狠,然后扭头朝着颜汐的脚趾头看了过来,凑上前闻了闻,后退了一步,大大的眼睛傻愣愣的看着颜汐。
颜汐也在看着这个小家伙,拿手指头戳它的脑袋:“你嫌我脚臭?”
霍瑨深送走了人,从外面走进来,就看到一人一猫在互相瞪着。
两人已经好多天没正常说话,他的眼睛微微一动,抬脚走了过去。招财看到他过去,就主动的跳下沙发,跟进宝一起玩那根可怜的逗猫棒去了。
颜汐眼角的余光瞥到那人的身影,侧了侧身体,先做出了疏远的举动。霍瑨深叹了口气,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沙发的空间就那么大,他还特意挑了那么一小片地方,把颜汐挤得只能贴在沙发的靠背上。但即便是这样,颜汐也是宁愿靠着沙发靠背,也不想跟他任何的有肢体接触。
手里的苹果没有拿稳,顺着塌陷下来的软垫咕噜噜的滚到了地板上,把两只玩得起劲的猫吓了一跳。
胆子大一些的进宝张开猫爪子碰了碰残缺的苹果,然后小心翼翼的闻了下,伸出舌头舔了舔,再舔一舔。
颜汐只把全身的注意力都投在两只猫身上,努力忽视身侧的存在。
霍瑨深也看着那两只猫,他突然弯腰捉起进宝,放在膝盖上梳理它的毛。招财看到进宝不舔苹果了,丢下逗猫棒,接替了进宝自己咬起了苹果。
霍瑨深身上多了一只猫,身体就往后拱了供,两人间的距离消除,颜汐可以感觉到他宽厚坚硬的后背,她的身体下意识的僵硬起来。
她一怔,发现原来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身体会自动做出排斥反应。
霍瑨深也感觉到了她的僵硬,抚摸进宝脑袋的动作慢了下来。
颜汐不想陷入这样的暧昧跟僵持,起身想从沙发上下来。这时候,霍瑨深开口道:“温阮……可能无法去美院报到了。”
颜汐弯起的身体一顿,扯了扯唇角,她只“哦”了一声,双脚探下来,套上拖鞋便起身站起。
这样的消息,她早就预料到了。
温阮突然疯疯癫癫,这样的状态怎么可能去美院上学。即便她正常了,短期内也不放心她出门的。
她趿着鞋子上楼,一身的清冷。霍瑨深望着她的背影,手指头一根根的握了起来。
他还是不能忍受这样的颜汐,这跟他所认识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霍瑨深深吸了口气,把猫放在一边,起身跟了上去。
惯会察言观色的梅姐听着客厅没动静了,才敢走出来看一看。这些天,这屋子里的沉闷憋得她这个乐观的乡下大姐都快抑郁症了。
霍瑨深以为颜汐躲在卧室,上去看她时却没见她的人。他的脚尖一转,打算出去时又停了下来,推开门踱步走了进去。
两人分开睡有些日子了。这间次卧被她布置的温馨亮堂,好像打算一直住下去似的。
他的眉心一皱,走到那对结婚娃娃那边,摸了摸女娃娃的脑袋,长长的叹了口气,拎开书桌前的座椅坐了下来。
他没有想到,温阮在婚礼上突然出现,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发病。
他对不起颜汐,她有脾气他能够理解。可温阮是他的妹妹,她病成了这样,他总不能丢下她不管。
温阮是他的妹妹,她没有必要跟他一起承担。
可他还是想看到她的笑容,她脸上浅浅的梨涡,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霍瑨深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盒子,打开了盖子,钻石的光辉在灯光下熠熠闪烁。
这本来是他送给她的新年礼物,因为后来的变故,一直没有拿出来。
新年就快结束了,礼物不能留到下一年再送,若能让她高兴起来,那就更好了。
……
颜汐上楼,但不是去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二楼温阮的房间。
从她发病以来,她一直待在这个卧室不曾走出房门一步,一日三餐都是由梅姐送过来的。
颜汐站在门口,瞧着里面的女人。
温阮穿着灰色格子背带裙站在窗边,长发披在肩膀,安静的望着窗外。
院子里的一株梧桐树长到了窗子边上,光秃秃的树枝上挂着最后的几片枯黄树叶,在寒风中挣扎着努力不落下去。
夕阳残照,光芒打在她的侧脸,苍白的脸染上了几分红晕,眼眸中透出几分忧郁,长长的睫毛微颤着。
长相美,气质娴静忧郁,我见犹怜,难怪霍祝平想把她留在身边。
颜汐静静打量了一会儿,轻咳了一声,温阮听到门口的响声转过头来,对着她柔柔一笑。
“你是谁啊?”
颜汐抿着嘴唇没吭声,眼前的女人,那一身穿着,那样柔软的笑,硬汉也会被他攻破心防吧。可颜汐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女人。
见颜汐不说话,温阮走了过来,对着她笑说道:“你是霍哥哥的朋友吗?”
颜汐终于开口,淡淡说道:“我是霍瑨深的妻子。”
温阮的脸色僵硬住,眼睛倏地长大了。随即,她笑了起来:“霍哥哥还在上大学,他怎么可能有妻子。”
她停下笑,疑惑的问:“你是霍哥哥的女朋友吧?”
“他从来都没带女朋友回家过呢,你是第一个。”
颜汐一直观察着温阮的表情,每一分微表情都没错漏。可惜她不是心理医生,她只是为了提升自己的谈判能力,看了几本心理学的书而已。
她看不出温阮真疯假疯。心理医生说她病了,但她不大愿意相信。
如果她没有出事,按照霍瑨深给她的安排,她应该收拾行李箱去美院了。霍瑨深一直在帮她打点,直接在美院附近买了一套公寓,就是为了让她住进去的。
颜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温阮,你现在顶着的是袁笙的脸。如果我重新给你整容一次,让你变回温阮的脸,你说好不好?”
温阮愣愣的看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忽然脸色大变,像是见到了什么恶魔似的,捧着脑袋尖叫了起来。
楼上的霍瑨深,还有楼下的梅姐都听到了她的尖叫,立即跑了过来,看到站在门口的颜汐都愣了下,然后看到了捧着脑袋蹲在地上的温阮。
霍瑨深立即冲了进去:“温阮!”
温阮听到他的声音,身体停止了抖动,抬起头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像是只被人遗弃的小狗:“霍哥哥……”
她看到颜汐安静的脸孔,立即把脑袋缩到了霍瑨深的怀里。霍瑨深抬起头看向颜汐,目光中露出了疑问不解,也有几分恼火。
他紧皱的眉毛没有松开,低头看向了温阮:“别怕,我在这儿。”
颜汐静静的看着这一幕,手指头一根根的攥紧,骨节都白了。梅姐看得胆战心惊,拉了拉颜汐的衣袖轻声道:“太太,我们先下去吧。”
颜汐淡淡的瞥了一眼温阮,转头走开。
梅姐往房内又瞟了一眼,赶紧跟上她。颜汐扶着楼梯扶手,一步步的下楼,梅姐跟在她的身后絮絮叨叨:“太太,温小姐的房门只有霍先生才能进入。我送饭进去的都只敢把吃的放在桌上,一刻都不敢停留的。”
温阮发病,医生交代不要刺激她,梅姐不敢乱说话,进去那间房就把自己当个哑巴,进去就赶紧出来,一刻都不敢多待着。
颜汐扯了下嘴唇,问道:“你进去的时候,她没有主动跟你说话吗?”
梅姐摇了摇头:“一声不吭的,就只看着院子里的那棵树。先生要是不进去,她连饭都不吃的。”
颜汐长长的吸了口气,忍住心头的闷痛与怒火,她哂笑了一声道:“那以后霍瑨深岂不是只能守着她,连公司都要搬回家里来了?”
她马上又自问自答:“不过不要紧,反正这里地方够大。他刚来的时候,不也是把这里当成办公地点的。”
梅姐看出这位女主人对那温小姐很不满,很难忍受自己的丈夫陪着另一个女人。她劝慰道:“有医生在,应该过段时间就能好的吧。”
颜汐没再说话,一直走出大门,到了院子里的科技屋。
此时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颜汐在墙上按了个按钮,平整的地面起了变化,中间的一块凸台缓缓的升起。
颜汐走进去,在那块凸台上躺了下来,看着头顶天花板。
周围安安静静的,静的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心跳声。
过了会儿,里面响起有节奏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笃笃的声音,在这密闭的空间好像被无限放大,敲击在人的心头。
颜汐睁开眼睛,转头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她起身坐起来,双腿垂在边沿:“我让她又发病了。”
她的眼睛平静、明亮,漆黑的瞳孔中像是闪着小小的火焰。她也在生气,有种捅了马蜂窝的后怕。
她不知道温阮是不是真的疯了,可她就是想去看一下,她到底怎么个疯了!
霍瑨深吐了口气,平静问道:“你跟她说什么了?”
颜汐不瞒着他,直接道:“我说,她现在顶着的脸是袁笙的脸。你不是有她以前的照片吗,按照以前的模样再整回来,她就是温阮了。”
“颜汐!”霍瑨深的气息粗重,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了起来,紧绷的脸显示着他正在极力忍耐。他道:“她病成这样,你不要去惹她。”
颜汐懂他的恼火,那时他前方百计找回来的妹妹啊……
她垂下了的眼眸,别过脑袋看向另一侧,努力忍住眼睛的酸涩。她道:“好,我不去惹她了。让她安心养病吧。”
她从平台上跳了下来,往门口大步走去。
立春早就过了,可这天气还是寒冷,潮湿的风吹过来像是要钻到骨头里似的。颜汐一出门,那股潮湿的风就刮在了她的脸上,正好给她发热的头脑降降温。
梅姐拿着她的手机跑过来:“太太,你的电话一直在响。”
颜汐经过风一吹,已经冷静下来,接过电话走到一边接了起来:“是我,怎么了?”
张格格急切的声音传过来:“汐总,不好了。网上突然出现对仪颜堂产品的投诉,说我们卖假货。那些微博上都传开了!”
颜汐心里咯噔了下,道:“仪颜堂怎么可能卖假货,这是哪里来的谣言!”
张格格道:“汐总,现在召开紧急会议吗?”
颜汐气息一沉:“立即通知公关部、宣发部、客服部中级管理层以上职员,还有销售部、生产部所有的管理层!”
张格格马上通知人去了,颜汐沉着脸大步跑进了屋子里。
霍瑨深走过来,正好看到颜汐寒着一张脸匆匆出门,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臂问道:“出什么事了?”
颜汐没工夫跟他拉拉扯扯,甩开他的手冷硬道:“你有心思来管我的事吗?”
她话说完就跑去车子那里,倒车出库,油门一踩,车子离弦的箭似的冲了出去。
梅姐的晚餐刚做好,出来看到霍瑨深站在外面,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霍瑨深远望看不到颜汐的车子了,一回头看到梅姐,问道:“太太去哪里?”
梅姐只是在颜汐讲电话的时候听到几句,呐呐说道:“好像公司出什么事情了,太太要去开会。”
此时夜色已经完全沉没下来,远处还能听到烟花燃爆的声音,天空亮光一闪一闪。
梅姐心想,正月十五都还没过去呢,哪家公司晚上开会。
霍瑨深转头再远远的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色,眉心紧紧的蹙着。不只是担心发生的事,也为颜汐的那句话。
她受伤了……
……
颜汐一到公司就马上去到会议室。
空山新雨距离市区的仪颜堂总部有段距离,很多人比她先到,正在议论了开来,一个个都在微博动向。
现在是网络时代,稍有事情,一旦传播到网上,扩散的比瘟疫还快。只这片刻功夫,更多的转发量出去了,评论也越来越激烈。
颜汐坐在左上角的座位,看了一圈会议室。她连点了几个部门的人,会议室应该满的坐不下才是,可此时还空了一半的位置。
她看向张格格:“还有没通知到的?”
张格格紧张的舔了舔嘴唇,说道:“张经理还在泰国度假,刘总监在瑞士,孟经理、曹经理,李主管那些还在老家没回来。”
大部分公司放春节假期都是从腊月二十九开始,一直到初七,初八上班,仪颜堂也不例外。但很多人会在这个时候利用年假,要么提前几天,要么晚几天回公司。
而通常,春假结束有一段适应时间,大部分的人春假的余韵还未过,比较懒散。此时突然爆发假货的问题,显然是有人利用了这个时机。
颜汐当机立断,说道:“先开会,那些人让他们马上结束假期,立即返回!”
张格格道:“我已经同时了,张经理他们已经订机票。”
此时,颜正俞走进来,在会议桌的首位坐下,看向颜汐,颜汐道:“董事长,会议可以开始了。”
她看向张格格,张格格立即把在这短短半个多小时内收集的微博跟评论发出来,说道:“这些评论是有图片对比的,正品跟假货的图片,还有人圈了出来。”
颜汐看向客服部的经理,说道:“这期间,就没有在我们的销售渠道上看到投诉吗?”
客服部经理被点到,紧张的不行,硬着头皮道:“有是有……”
颜汐的声音提了起来:“既然有看到投诉,怎么没有反应上来!”
那经理道:“这种评论经常有。很多用户都会把线下产上产品做对比,评论不如线下实体店的,还有就是直接说成了假货的。这不是只有仪颜堂才有这种情况,每一家公司都有。”
颜汐的气息更加沉重了,颜正俞开口道:“那么这假货,到底是不是假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投影仪上被放大的两张图片。
生产部的经理仔细看了对比,说道:“我们的包装都是由专门的公司定制的,但左边的那张图,确实跟我们的有差别。”
颜汐再问:“这些举报的用户,是从我们的正规渠道购买的吗?”
“汐总,这个我们还要再查。”公关部的经理看了一眼客服部的老大,“这个就需要你们部门的人按线找到这些个投诉用户了。”
颜汐道:“这个量很大,你们公关部一起协助,一定要快!还要,你们宣发部,发出声明,说明我们仪颜堂一定会对此次事故调查到底……”
会议持续了很长时间,没有一个人的脸色是好看的。
假货,对任何一个实体公司都是致命的。
很多公司职员在网上看到消息后,都自发的回到公司加班,春假的懒散在这一夜消失殆尽,每个人都像是紧绷的弦。
仪颜堂走到这一步,是大家一起奋斗出来的,眼看着公司一步步发展的更好,年前一个个的都拿到了丰厚的年终奖,谁愿意在第二年一落千丈。仪颜堂的工资福利在业内一向出挑,谁愿意投入求职大军去跟别人抢一个不如这里的饭碗。
颜汐熬得两眼通红,等安排完紧急应对后,转头一看,天空已经出现亮红,太阳起来了。
手机响了起来,她随手一抓,来电显示都没看就直接道:“还有四个小时到上班时间,让大家不要回去了,抓紧时间休息几个小时,去买一些洗漱用品,还有去德顺楼,买些好的回来补充体力。”
电话中沉默了一秒,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好,我一会儿让陈斌送过来。”
颜汐一怔,抓着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显示,再道:“这么早就醒了?”
霍瑨深低沉的声音道:“你一夜都没回来。”意思是,他也没睡。
颜汐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说什么,霍瑨深道:“公司怎么样了?”
他后来也在微博上看到了假货的事情,知道颜汐去公司做紧急处理了。
颜汐揉着发胀的额头,道:“已经安排下去了,还要等调查结果。”
不管假货是不是从仪颜堂流出去的,她先让人从源头查起来。工厂的产线、仓库,还有实体店,电商的仓库,都要查一遍,她也休息不了多长时间,一会儿就要去那些地方查看一遍。
“我要先休息一会儿,不跟你说了。”颜汐揉着发干的眼睛,没有心情跟他说话。
霍瑨深也不吵她,说道:“你先去睡一会儿。”
挂断电话以后,颜汐另外再给张格格说了一遍那些话,然后才起身走到休息间。
休息室内摆了一张小床。她在仪颜堂奋斗的那些年,在这里度过很多夜晚,不过在她结婚后,这里只作午休用了。
颜汐衣服都没脱,直接躺了下去,直愣愣的目光盯着天花板。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公事私事赶着来,她想,她今年流年不利,应该去庙里拜拜才是。
颜汐苦笑了一下,家里的温阮跟仪颜堂的假货,不知道哪个更让她心火烧。
好在经过这一通高强度的忙活,她累到极点,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等到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身侧坐着一个人,宽阔的背影投下浓浓的阴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颜汐撑着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道:“霍瑨深,你怎么过来了?”
霍瑨深正在看手机,闻言转过头来,摸摸她的额头,柔声道:“醒了就先去洗漱一下,然后吃早餐,德顺楼的。”
颜汐拎开被子,发现自己身上的外套已经脱了,只穿着一件打底衫。霍瑨深把她的外套递过来:“把衣服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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