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整个朝堂之中,有资格上朝的,又被称为“殿下”的,除了当今太子萧允之外,便也只剩宁王萧覃了。
只萧覃却是抬起手,制止了来人说话,眼神冷凛。
待得那些个大臣走远了,萧覃才一个转身,快步而去,而那个随从也连忙跟上。
到得人少僻静之处,萧覃骤然停下脚步,简单明了一个字“说”!
随从凑上前来,低声说了一句,萧綦的神色一瞬便是变了。
夜,已是深沉,紫宸殿外,响起了轻巧的跫音。
来人是个身穿湖蓝色宫装的妇人,行止间,带着说不出的,水墨画般的韵致。
小江公公迎上前来,笑着恭声道,“慧嫔娘娘。”
来人正是慧嫔,也就是宁王的生母。
慧嫔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女儿,当年选秀时,是被太后看中挑了进来的,最是性情和婉,家中没有什么倚仗,与宫中众妃嫔一直和睦相处,从未红过脸。
她抬了抬手,脸上挂着和煦如春风的微笑,抬手让小江公公起身,这才抬眼往小江公公身后探了探,蹙眉问道,“陛下可好些了?”
“自是要好些了,有御医照看着,皇后娘娘和奴才的师父都在跟前伺候着,慧嫔娘娘大可以放心。”
小江公公笑着道。
永和帝病了,无论是慧嫔还是宁王自然都来探望过,却是毋庸置疑都被挡在了外面。能近前的,除了御医和他们这些贴身侍候的,便也只有郑皇后和太子了。
其余闲杂人等,一律不准靠近。
慧嫔听罢,神色间略略放松了些,轻吁一口气道,“如此便好,那我也放心些。”下一刻,却有些迟疑地挑起眉梢道,“方才,你说……你师父?是魏公公?”
“啊!不然还能有谁?”小江笑着应道。
“魏公公的伤好了?”慧嫔笑问。
“还没有好全,不过,这不是听说陛下病了么?他便坐不住了,进来看着陛下,即便他什么也做不了,也能心安不是?”
慧嫔笑着点了点头,“那是,毕竟,魏公公在陛下跟前伺候二十多年了,这情分自是不比旁人。”
小江公公顿了顿,才笑着点了头,“是啊!”
慧嫔好似半点儿没有察觉到,但檐下侯着的一个小内侍却是极快地抬起眼,瞥了小江公公一下,而后,又是不动声色垂下了眼。
说了这么半会儿闲话,慧嫔大抵也知道今日这紫宸殿的殿门还是进不去的,便也索性不再提出来自取其辱了。
反倒是笑着道,“皇后娘娘日夜照看陛下,想必也是辛苦了,臣妾不能为娘娘分忧,又没别的事好做,只好熬了些补身的汤水,还要烦请小江公公代为呈给皇后娘娘,让她千万保重身子。只有她和陛下安康了,才是六宫之福,大梁之福。”
说话间,已是从身后的宫女手中接过了食盒,亲自捧到了小江公公跟前。
小江公公笑着接了过来,“娘娘有心了,奴才定会转呈皇后娘娘。”
慧嫔朝着小江公公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他身后沉寂的紫宸殿,敛下了眸子,终究是转身走了。
“娘娘慢走。”小江公公躬身相送。
待着直起身时,慧嫔已是走远,小江公公面上的笑容亦是瞬间消逸,不见踪影,转手,便是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近旁的两个小内侍,“赏给你们了。”
那两个小内侍吓了一跳,面面相觑间,面上不约而同俱是惊愕与不解之色,当中一个便是喃喃道,“可是公公,这里面是……”慧嫔娘娘给皇后娘娘送的汤水啊!
只是,剩下的话,却是在小江公公蓦然扭头望过来的冰冷视线下,梗在了喉咙口,再也吐不出了。
那两个小内侍忙将食盒捧住,低头道了一声“谢公公赏”,便是躬身退了下去。
小江公公这才收回了视线,再望向方才慧嫔离去的方向时,却是哼了一声。
永和帝接连三日没有上朝,到得第四日,辽东骤然传来一封讨伐檄文。
竟是福王萧奕声泪俱下指摘太子不尊父皇,生了不臣之心,伙同郑皇后与司礼监掌印太监魏俨毒害陛下,致使陛下如今中毒昏迷不醒,还意图蒙蔽视听,以陛下病重为由,暂管国事。只怕,再过几日,陛下便会重病难治,而他身为一朝太子,自是可以顺理成章继承帝位。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如何能够继承大统?
于是,福王拉开了“清君侧”的勤王大旗,要带领大军回凤京城,解救父皇于危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一日的大朝会上,炸开了锅。
有斥责的,有质疑的,提出要面圣,却都被太子一一驳回,这样一来,却更是惹人怀疑。
偏偏,太子却是顶住了压力,说是陛下病重,不允搅扰。
福王颠倒是非,无诏竟带兵回京,这才是可以谋逆论处的大罪。
下令东北各将领不可与之“同流合污”,全力缉拿福王回京。
谁知道,这封代行御令的旨意刚刚发出,辽东一线却已有战报到,竟是同府将领不战而降,开了城门,迎接勤王大军的消息。
同府,已是凤京城东北方向的门户,如今,同府已破,福王率领的五万大军不过数日工夫,就能抵达凤京城下,来得,竟是这样快。
这么一来,这满朝文武都是慌了,兵临城下,这可是大梁建国二十多年来,从未遇过之事。
不管究竟是太子不臣,还是福王谋逆,这眼看着,就是刀兵之灾,不管谁胜谁败,这已经是必然会血流成河的。
整个京卫都开始频繁调动,护卫京城,这样大的动静,即便是坊间的百姓也察觉出了异样,整个凤京城登时都人心惶惶起来。
真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消息长了翅膀,飞到百里之外的某个小城之中时,却看笑了捧着信笺的人。
萧綦脸上的笑,志得意满,那是算计得逞后的满足,也是一切皆在掌握的自信与得意。
将信笺合上,他转头望向檐下的女子,笑着道,“锦箬就不好奇,我瞧见了什么好消息?”
檐下,裴锦箬静静坐着,没有理他,只是抬起头,望着头顶上四方的天空,像是没有听见萧綦的问话。
萧綦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挂不住,自从来到这个小城落脚开始,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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