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避风的山地凹陷处,有喽三人正躲在里面偷懒。
外面山高林密,草木葱茏,一群又一群的吸血蚊虫,几人才进山一会的功夫,全身上下就没剩下多少好皮,所以特意寻了这么个闲适的好地方。反正外面还有好几十人呢,多他们三不多,少他们三也不少,大头领正带队在隋山的另一侧搜查,离他们有好远,不这时候偷懒,难道还真把脑袋别在腰上出去跟人拼命。
别看他们如今占了上风,但对面队伍里可还有三个武修,真的鱼死网破,倒霉的还是他们这种底下没本事的大头兵。不对,如今他们早算不上兵了,而是匪,他们曾经最深恶痛绝的土匪。
“你们先在这里躲着,我出去撒泡尿。”其中一人提着裤子说道。
另两个嫌弃的摆摆手,“滚滚滚,去下风口方便去,要是让老子们闻着味,非剁了你下面不可。”
下风口离着有点远,但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着想,他孙浪还是不辞辛苦的走出一点距离,一边脱裤子一边嘟囔道:“不就是比我早两个月当兵,至于这么摆谱吗,还不是跟老子一样,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
随后自嘲一笑,自言自语道:“想当年老子刚进营时,也做着功成名就的梦。现在他娘的梦醒了,呵呵,都是小人物,能活着,就好。”
“是啊,这句话有点味道,如你我这般的小人物,能活着,就好。”孙浪耳边,突然有声音顺着风儿呢喃,就像是有人在耳边轻声细语。
“谁。”孙浪连裤子都来不及提上,立刻伸手抄起扔在一边的短刀。
奈何,为时已晚。
长枪锋芒划破夜幕,孙浪只觉着眼前一阵璀璨的炫目,像是有一双最柔滑的玉手轻轻拂过。
收枪。
孙浪捂着喉咙,开始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接下来一股强烈的无力之感迅速蔓延周身。他终于觉着不对,却再也提不起一分力气,喉咙破损,根本无法出声。
“是谁。”
这是他倒在地上临死前,拼命用尽最后一份力气,呜咽着问到。
幸亏杀他之人耳力极好,能闻得百米外虫鸣之声,才能够勉强听清楚。
那一身黑衣的年轻人居高临下,站在他面前俯视着他,轻声回了地上将死之人三个字,“苏青黄。”
……
避风处,还在偷懒的其中一人不耐烦问道:“那小子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不会是失足掉到哪个山洞里吧。”
另一人半躺在枯草上,闭目养神乐的清闲,回道:“放心吧,八成是晚上吃多了闹肚子,他就这德行,懒驴懒马屎尿多。”然后耳朵动了动,听到外面有脚踩落叶之声。
“瞧,这不是回来了吗?”然后自在的哼起了小曲。
“不对。”先前那人天生性子谨慎,猛的察觉出异样,立刻趴在洞口紧张的向外张望,说道:“孙浪那小子脚步没这么轻,况且要真是他,为何都到了跟前又停下脚步不现身。”
“什么?”另一人也终于察觉到事情的不对路,二人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皮眨也不敢眨一下,死死的盯着远处黑黝黝的林中。此时越是安静,越让人绷紧心弦。随意一点外力,哪怕一片落叶,都会打破这点平衡。
二人全把注意力放在正前方,谁都没有察觉到,在洞口上面,有着一抹寒光。
一道诡谲黑影,整个人如螳螂一般四肢紧贴在洞口上面石缝上,借着视野盲点,蛰伏待机。
夜里山风骤起,卷起枯叶沙尘,眯乱了两人双眼。
在两人半你眼睛的那一刻,枪出。
寒芒由上至下,其中一人只觉着眼前像是有一面反光的铜镜,亮的花了眼,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已有温热液体溅在脸上。
摸了摸脸上黏稠,他僵硬
的把头朝右边转去,却是见到了此生最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一杆长枪,将他身边同伴由头到脚,整个刺穿,直到死时,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死不瞑目。
而那始作俑者,脸上的大红面具更是狰狞到无以复加,然后转头,于月色半明半暗间,似乎朝着自己,笑了一下。
“啊。”
平地起惊雷,这声惨叫直传出了三里地,让周围其他以小队未单位搜索之人,全听了个真切。
“叫完了吗,叫完了,就上路吧。”面具后,有着声音毫无感情的说道,几乎让他失禁,还是咬牙,腿脚颤抖的冲上去大喊道:“我跟你拼了。”
“刺”,一声利器刺到皮肉中的闷响。那人只来得及哼了一声,就面朝泥地的倒下,抽搐了两下,再没有动静。
手上温柔的抚摸着面具,苏青黄朝着后头的不远处凝重望去,那里有枝干被折断的声音,有人正在全速朝这里赶来。
苏青黄安静的看着山下,心里清楚,刚才的声响,差不多让所有人都朝着自己的方向围过来,得再争取些时间,希望沈练他们有足够的运气,能够脱身。
到时候,非要狠狠地敲诈沈练一顿好酒不可,如果,他苏青黄还能活着的话。
林魏与王德儿在山林中急速而行,身形每次闪动,都会往前面一下子前进十几米,这还是在有山石林木阻挡,山路阴晦难测之前提下。若在平地,百米距离,几乎是瞬息之间。
但等到他们赶到事发地时,终究晚了一步,现场留下的,不过是两句冰凉的尸体外加一摊血迹,至于其他,连根毛都没有留下。
寻了一圈一无所获,王德儿面色阴沉,饱含杀意的看了林魏一眼,声音尖刻的说道:“如果天明的时候还找不到对方行踪,你就在这大好山林中寻一个好风水的地穴,自己钻进去吧。”
林魏紧张的吞了一大口口水,面色苍白身如筛糠,立刻跪地回道:“还请大人安心,属下定将隐踞这林中的贼人系数擒获。”
王德儿总觉着今晚事情不对,似是遗漏了什么,闭目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了关键处,一下子怒睁双目,瞪着身旁还在发抖的林魏说道:“不对,他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穿行间不发出一点声音,而且这一路的痕迹,如何看都不像是几十人规模的队伍通行而过的样子。不好,调虎离山。”
林魏此时哪还敢发出半点声音,他是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藏在地上缝隙里,但要是不做些什么,又难保以这位喜怒无常的性子,会不会顺手把他击毙,所以内心权衡了下,还是尝试着咬牙开口说道:“要不属下带一队人马去山下围堵?”
其实他是有私心的,毕竟能远离这位杀神哪怕一个时辰,都是难得的自在。
王德儿余光微斜,对着他鄙夷道:“等你追上去,人家早跑的没影。”
“那?”
“先让所有人手全力搜查这一区域。”王德儿声音森然,冰冷说道,“等我抓到了他,一定将他活活的剥皮抽筋,想来,他这细皮嫩肉的,可以作为我的人气收藏中顶好的一件。”
林魏乍一听这话,连牙关都跟着打颤,问道:“大人难道已经知道,在这里故作疑兵的是谁。”
王德儿阴鹜一笑,“总共三个气元境的,一伤一老,能与我们纠缠如此之久,除了那个小的,他们那群人里,找不出第二个。”
林魏心中了然,的确是那个年轻人在闯入屋子的一瞬间,立刻看出了王德儿的实力,想来是有些门道的。不过被堵在这山上,他就是插上翅膀也难逃,正准备带人去另一面搜查时,远处又有惨叫声响起。
以他的实力,分明可以悄无声息间取走性命,却偏要做出响动,倒像是故意为之。
“既然你是留下作饵之人,那这鱼饵,我林魏就吃下了。”
……
一粒石子从百年老树后的隐蔽处激射而至,正中一人右眼处。
鲜血四溅,直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条血线,那人疼的哭爹喊娘,因为眼睛被毁,早失去了理智,左眼也是冲血,无论看什么都带着血污猩红一片。
所以眼见的身前暗算自己那人脸上一片大红,根本看不清面目,只当是自己左眼也受伤的缘故,根本生不起丁点反抗之心,一门心思的拼命向后奔逃,并且边逃边大声呼救着,以期山中同伙赶来救援。
然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等到其余人听到此处声响赶过来的时候,唯见半山腰一棵需几人合抱的老槐树上,整整齐齐吊着四人,个个身子还有温热,想来刚死不久。
“这,这是第几个了。”有胆小的,这时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结巴的问道。
“第十二个了。”他的身边,另一人嘶哑的说道。
此人行动迅速,实在滑不溜手,而本来人数占优的他们,反而将优势变为劣势,队伍分散间,很容易被钻了空子,往往顾此失彼。
“啊。”
这一次,叫声是在林子的另一侧,两者间相隔甚远,就是让他们在白天行走,也要走大半个时辰,可这个神秘人竟是在黑夜中三刻钟就能赶到。
一时间,此地众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有心朝着惨叫声处赶去,却又怕半路上遭了埋伏,进退两难。
终于,其中领头的下定主意,对其余人说道:“咱们先汇合到大头领处,我就不信,他还敢真的一人单独面对咱们一群,慢慢缩小包围,就是困也要困死他。”
苏青黄隐藏在一片垂柳的枝条之内,透过缝隙间极目远眺,有着淡金色的光辉,其中瞳孔成棱形,端的诡异。
底下人已经越聚越多,再难同之前一般捡少人数偷袭。而那些看似安全可以下山的隐秘小径,也全撒上铁钉滚木,根本无法通行。此时的他,可以说是被困死在山顶的这一块区域。
苏青黄神思急转,一瞬间在脑海里过了十几种逃生之法,只是最后全都一一否决,当下形势之危急,他一个小小的二星境界,真的是到了绝境。
远处的山脚下,终于有烟火升起,于半空中爆炸,发出绚烂的紫色光辉。
一直心神紧绷的苏青黄终于笑了,因为,那是鹿山营的传信烟火,代表着沈练他们在苏青黄争取到的这段时间里,终于七扭八拐的冲了出去,如今已经平安,总没有辜负他在山上的以性命拖延。
见着底下的三队分三个方向合围,苏青黄紧握下手中长枪,他知道机会只有一次,那就是强行突破其中一路。
“来吧,就让我看看,这隋山究竟会不会是我的埋骨之处。”
“我猜,不是。”寂静识海中,有着戏谑声音骤然想起,此时听来,是那么的亲切。
“我还以为就算是我死了,你都不会出来呢。”苏青黄笑道。
“难得出来透透气,结果刚一出来,就是如此局面,苏青黄啊苏青黄,你也太不爱惜自己这具身子了吧。”
苏青黄于识海中道:“反正局面就是这么个局面,我知道你肯定有压箱底的手段。所以,给你两个选择。”
“哪两个?”
“一,就是咱两一起共赴黄泉,不过我这么积德行善,说不定还能投个好胎。”
“二呢?”
“二嘛,就是陪我一战。”苏青黄看着下面越来越攒动紧密的人流。
“干掉这帮东赵的渣子。”
“虽九死,其心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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