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来往,“各怀鬼胎”的两人同时发觉了对方的扮猪吃虎之心,心底也开始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个对手,当下两人各持手中兵器,重新形成对峙之势。
“到你出手了!”秦慕风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好!”裘暮新爽快应道,一步猛踏地面,飞身跃起,一道寒光从柴刀内烁出,划出一道流星射来,速度之快如秋风之冽,所过之处,地上的落叶竟像要打起旋来。
秦慕风将柴棒在胸前一杵,看着裘暮新逼近眼前,一脚踹在棒上,自下而上的挑出,数片落叶飘向裘暮新鼻尖,而柴棒那端直撩胸口,裘暮新身形凌空一侧,避过柴棒,而前冲之势却也被阻,眼见距离秦慕风尚有一臂距离,而身形却要下坠,刀锋顺转,指尖一弹,柴刀前端的弯钩不偏不倚的插进柴棒的纹路中。
“不好!”秦慕风从未见过这般招式,便欲后退,谁知裘暮新借着那柴刀前端与柴棒的连结借力一扯,秦慕风赫然被震颤的柴棒一抖,柴棒脱手而出,再看裘暮新,这一扯之力整个身形被倾注了一股前冲之力,指尖又是一弹,厚重的柴刀瞬间将柴棒弹飞,而后更是带着一阵摄人心魄的“嗡嗡”声,直砸向秦慕风面门。
柴刀震颤带起的律动,在那一瞬间,只让人觉得一阵恍惚,秦慕风不由得运起内力相抗,脑内赫然一片清明,神魂甫定之下却只是一惊,只见那柴刀厚重的刀背已然抵在眼前!
当下侧身闪避虽可避过锋芒,但以秦慕风现下的速度,以及这柴刀的距离,绝难以不被刮蹭,这不是秦慕风甘愿付出的代价,当即眼中闪过凶光,脚趾猛的抠地,力从地起,拧腰送胯,磅礴的力量传入臂间,一招八极拳的“劈山掌”转而送出,自下而上的迎上直飞而来的刀背。
裘暮新瞥见这一掌来势之汹涌绝伦,心下不由得大快,心念一动,将全身的前冲之力全然凝聚在手掌之中,猛的一按,直取秦慕风面门的柴刀转而迎向秦慕风拍来的手掌,“来吧!”裘暮新心底的狂喜,毫无保留的在嘴角蔓延,双目中的火光映衬出满脸的狂热。
这种硬碰硬的快感,是一股热浪,在心头渐渐凝结至于盈盈满溢,直将整颗心膨胀开来,随后窜至四肢百骸间,再顺着筋脉,自每一寸皮肤,每一处毛孔中喷张而出!
这样的酣畅淋漓,从心底到喷发,说起来慢,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也只在这一瞬,让他对这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打心底直呼久违,不,是高呼——久违!
他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血脉偾张的感觉了,井头房在崇仁镇中立下的威名,使人一听“井头房”三字,就避而远之,或者说,是不与之进行无谓的计较,而房长之名,却不过是那一把椅字上的落寞。
而这大快人心的一刻,终于到来——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叮!”一声金属交鸣的催响,鼓荡着在场每个人的耳膜,让人不自觉的失神,而等众人回过神时,二人皆已不在原地,目光不自禁的集聚在那把飞旋而出的柴刀之上,“噗”的一声,直愣愣的插进白墙之中。
一个族人上前,抓着刀柄一拔,纹丝不动;再一用力才稍微松动了些,却也于事无补;又来两人一同助手,终于拔了出来,霎时间,众人一阵惊呼——原就异常厚重的柴刀刀身,竟然已经弯出一道已近似于直角的弧度。
“起跟在脚,发于腿,主宰于腰,形于手!”张南星心中一番计较,“这小猢狲的拳法虽显得稚涩,却也有幼虎于崖间长啸之势,颇具功盖天下,冠绝寰宇之雄心!”
“还有那一直被我疏忽的惊猿脱兔的身法,呵呵,大哥啊,论眼光,看来我是永远及不上你了!”张南星望着天边,嘴角渐渐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欣慰。
“我输了。”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却是一脚站定的秦慕风。
“胡扯!”裘暮新骂道,可整个人却一屁股坐在地上。
“比试时我的柴棒先脱手,自然是我输了。”秦慕风坚持道,这场仅仅两个回合的比试,是以声名源起,而此处是其主场,众目睽睽之下,若是让其输的太惨,无疑将让他更为难堪,所以秦慕风打一开始就抱着必输的心。
刚一交手,刀棒相接之时,秦慕风便已探得裘暮新毫无内力,却有长久以来以死相搏沉淀下来的凌人气势,秦慕风便也单使棍法不施内力,正好以此场比试积累一些临场经验。
但秦慕风终究是低估了对方,仅仅是指尖一弹,便已将其手中柴棒脱出,更逼得秦慕风不得已而用内力灌注在那一掌中,相碰之时,更是暗自心惊,为求自保还施展了《冰壶秋月诀》凝出玄冰护在掌心——此时认输,心底认为是真的输了:如果实力在同一起点,今日必难讨一分好。
“你刚才如果拍在我身上……实在不敢想。”裘暮新却也心惊着,回想着先前那一瞬的交手,眼看秦慕风一掌拍来,强劲的力量使手中的柴刀不再受控,大有反伤之势,却是秦慕风一手抓来挽着他的肩膀,使出飘忽的身法将其带出圈外。
自小成长于乡间,习惯于好勇斗狠,又何曾见识过武林世界?纵然有江湖人士来此,有点手段的又何必与之计较,在这一刻,裘暮新只觉自己的见识原来不过是坐井观天罢了。
“胜负已定,其他的再多,却也改变不了结局,我不是这种人。”秦慕风坚持道,“裘阿叔你的指上功夫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可否赐教?”
“唉……赌场里摇骰盅练出来的手感而已。”裘暮新略有些不好意思,当下也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他不是一个烂赌之人,却是一个好胜之人,他处处都赢,唯独赌场里是十赌九输,当得知赌场内的胜负都是靠着暗地里的较量时,在手上可谓是下足了狠功夫。
这个回答却是让秦慕风大为惊奇:赌场,向来是不求上进者忘乎所以的港湾,但这个收获,实在是闻所未闻,甚至将他逼得不得不使出一张张底牌。
“这个结果,相信足够给你们裘家交代了吧?”张南星见二人一时谦让起来,笑呵呵的走来。
“嗯,是我自大了,”裘暮新叹道,“一直以来都是……”嘴上话虽如此说,但心底那团灼热已经燃起,要再压下去,恐怕只是一个“难”字。
“如果裘阿叔会些武艺,修习了内功,今天我恐怕讨不了好。”秦慕风道。
“内功?”裘暮新一脸茫然,“什么东西?”
“乡下人家不懂这些玄乎的东西,你也不要炫耀见识了,”张南星突然道,“每个人有自己的路可以走,适合你的不一定适合他。”
“老人说的是。”秦慕风见张南星使眼色,自也不再谈,只是裘暮新却如孩童遇见了新奇玩意一般,一个劲的追问纠缠不休,甚至开始溜须拍马起来,看得旁人也是纷纷掩笑。
“你怎么那么烦!做人踏实一点,头先老三老四,现在反过来拍马屁!”张南星不耐道,“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就按照你现在的方式过日子,别的事跟你没关系!”
“这个……南星世叔,我是你看着长大的……”裘暮新仍不放弃,却被张南星一个厉斥打断:“够了!你要做的事情现在做到了,好滚回去了!”一时间,张南星气势迸发出来,身周地上的落叶“哗”的被荡开几分,显是真的动了怒。
“哇!”所有人都睁大了双眼,就算是张氏的族人又何曾见过平时永远笑呵呵的张南星有这般气势?“咳咳咳……”然而,就在众人惊异之时,张南星却剧烈咳嗽起来,“你看到了!内力练错路子,后患无穷!”
“世叔,你……是我不好,你歇口气,我这就走。”裘暮新再没二话,正要离去,却又一拍脑门,转回来,对秦慕风行了一礼,“小兄弟,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
“他是我们张家人。”秦慕风正待回答,张南星却突然插口道。
“噢哟!世叔刚才怎么不早点说!”裘暮新嗔怪起来。
“之前不确定,但这个人你也应该认识。”张南星取出那块扁石,示予裘暮新。
“南月世伯!”裘暮新双目圆瞪。
“你告诉他,你叫什么。”张南星转向秦慕风,一阵挤眉弄眼。
“额……张一枫。”事发突然,秦慕风差一点答不上来,恰好想到之前的化名。
“噢哟!得罪,得罪!”裘暮新连声惊叹,“以后多多关照了!”话音刚落,带着族人离去,不时给那被搀着的闹事青年瞟去狠色。
“慢!”张南星却叫道,裘暮新茫然转头,“你那赌术,要继续练,不停练,以后有没有出息,靠这个本事了。”裘暮新大喜,自也带人离去。
一事已了,秦慕风凑近张南星:“老人家,其实我……”
“我晓得,你是秦家的子孙,刚才看到你手上的冰块了,不过你反应倒也快,”张南星笑着,“我这样说,除了给他听,别忘了还有在场的族人,鹿门学院的名额可只有一个,今天开始,包括以后在鹿门书院,你都要用这个名字,我能帮大哥的也就这件事了。”
先前为隐藏秦家后人身份而顶着这个胡诌的名字数月之久,没想到今天开始却又要用上,所谓世事倒果为因,却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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