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儒生

第213章 不用管他

    
    颜子卿和宇文鸣天到底谁厉害,这最后竟然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当日双方马步大战几百回合,并没有像人们想象中那样分出胜负。当事人握手言和,事后也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谁胜谁败——只有李子茂满肚子火,没出发去。
    武举的热议只维持在一个很小很小的圈子里。小到除了当事人和军中部分军士,在神京这座巨大的湖泊中,没引起一丝涟漪。最后不管谁是武状元,根本没人关心:因为文考要开始了。
    从八月底开始,神京各大客栈相继爆满。经过三年残酷的选拔,新一批的读书人杀出重围,汇集到京师,等待一生中最重要一关。
    要知道既然能来到京师的,至少也是举人。举人对朝廷来说也许只是一名预备“官员”,连最小的芝麻官都不是,但对普通百姓来说,已经是“老爷”无疑。
    五千多名举人“老爷”,加上各类随员、书童、奴仆,上万人冲进京师,这对开旅店的人开说是饕殄盛宴。为了赚钱,无数酒楼、客舍被临时改名为“状元楼”、“及第客栈”,一夜间京师上百个“状元楼”拔地而起。
    虽然这个时候京师的人很好客,物价却是极度“不好客”。往日里几十文一天的客房,这时候只能住厕所。最最便宜、最差最脏的客栈也是用银子来标价,小二脸上通常还带着“爱住不住”四字。
    当然,这样的旅店不是所有学子都负担得起的。所幸,除了旅店还有会馆。
    遍布京师大大小小的上百个会馆,是在京的富商和官员们出资修建的。但凡有点财力的商人们都极其热衷向会馆捐资资助会试的举子们,原因所有人都懂。
    虽然不是所有州府都建有会馆,会馆大小也容不下太多举子,但至少也算让家境极端贫穷的学子有个去处。
    杭州府会馆自然是有的,而且是京师最大、最豪华的会馆。在京师的杭州籍官员不少、富商更多。别的不说,光是白家以及白家背后的白贵妃、福王殿下,就应该知道杭州会馆所代表的意义。
    往年的杭州会馆多少能住进些学子:部分看不清形势的书呆子,或极个别家境极端贫困的学子都会住进去,给杭州会馆增加些人气。
    但今年的杭州会馆门乐罗雀,因为学子们有更好的去处:血衣侯府。
    凡是到了神京的云州学子都被告知血衣侯府可以免费食宿。若换个人,学子们很可能是不会去的。因为读书人多少有种气质,一种不受嗟来之食的骨气。
    住最烂最差的客栈,很多学子甘之若饴;可一旦牵扯到尊严、气节之类的东西,读书人是很较真的。
    血衣侯府不同。颜家在云州的名声如雷贯耳,没有哪名学子不知道。但凡这种情况,一般家族大多是毁誉参半的。但颜家不同,颜家只有“义”名,没有恶名。
    颜家为云州所付出的一切,虽没有官府张榜四处宣扬,但云州人是知道的。颜家在刚结束的抗倭战役所作出的贡献和取得的功绩,云州人是感恩的。
    因为感恩,所以云州人在得知颜家前阵子得罪了血衣卫、天子忠犬后,竟蜂拥着朝血衣侯府赶来。九成的云州举子、近六百多人,不管颜府条件如何,义无反顾住进颜府临时搭建的竹楼、木楼。
    这样的场面,把全京师的会馆和达官显贵们吓到了。
    除了几个人,没人能想到到颜家在云州竟有这样的号召力、这样的凝聚力和这样的地位。部分人甚至在恶意的揣摩:颜家这样会不会触怒陛下!
    更多人觉得很忧心。以前只知道颜家身为天下七望之一,底蕴深厚、传承悠久。但从最近两件事结合一看,颜家已经不是底蕴、传承两个词所能表述清楚的了。
    “大哥!”“颜兄!”“侯爷!”王伦、徐文青和吴加亮随着颜家商船,沿河北上,和大多数学子到京时间差不多,住进颜府。
    王伦和徐文青是进京赶考,吴加亮是陪二人进京,另有要事在身。一起到京的还有林晓泉、王熙河等人。但林、王等人都有亲属在京,自然不会住进颜府,没和王伦等人第一时间去见颜子卿。
    还有几名师弟都住进颜府,只有一个叫于北溟的没来。
    寒暄过后,徐文青被仆人们带到客舍休息。颜家临时搭建的客舍,结构大都一样。如今的血衣侯府,除了后院女眷住宅稍显富庶,其他所有人居住条件都差不多简陋,包括颜子卿。
    时值盛夏,就算科举结束也不是冬季,所以竹楼和木楼反倒更加凉爽舒适。配备好蚊帐、驱蚊药草,学子们闲暇读书、温课,累了可在院内观赏风景,惬意无比。
    “大哥,你在京师到底怎么回事?”徐文青走后,王伦和吴加亮终于把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问了出来。飞鸽传书也许可以把事情大致叙述出来,但细节是很难说清的。
    ……经颜子卿详细诉说之后,二人才抹着冷汗,一脸后怕。
    “那给我们发出提醒的人到底是谁?想害你的人又是谁?”吴加亮此行目的便是此事。
    “我也不知道!纪严也是受命而已,至于背后的人是谁,说不清楚!”
    吴加亮拿着鹅毛扇,一副沉思模样:“从这件事开始,咱们颜家和当今陛下之间已出现巨大裂痕。咱们用最极端的办法,阻止了当今圣上对侯爷出手,以后算得是步步惊心。”
    这次只有吴加亮前来,其他几个核心成员都留在杭州,这已经间接表明颜家的忧虑和担心。
    “怕个屁,大不了就反了!以大哥在云州的实力,谁是咱们对手!”俗话说“一日为贼、终身手痒”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王伦这厮上过一次山之后,整个人生观、价值观已经发生巨大变化。
    换做十年前,这样的话他是做梦都不可能说出口的,如今“造反”二字像喝水一样,自然而然。
    王伦这样说,吴加亮也在点头,而且还说出一句让颜子卿毛骨悚然的话:“侯爷,王伦哥哥说得对啊。大不了咱们就反了——遁一大师也是这样说的,而且在做着准备。”
    “造什么反,你脑子抽了!”颜子卿没好气把王伦一眼瞪回去。真要被逼到那份上,颜子卿不介意为了家人、为了兄弟、为了自己甚至为了云州百姓博一把,但那是最最极端的情况。
    吴加亮和王伦的反应,颜子卿很理解。毕竟他们都是被逼上过梁山的人。但遁一的想法和做法,颜子卿多少有点意外。
    虽知道遁一与众不同、独立于世、目光长远。但颜子卿还是小看了遁一的果断和决然。
    上次的血衣卫事件,颜子卿事后回想起来多少能察觉出些东西。若不是遁一的果决,朝廷说不定就真的对整个颜家出手了。就算颜子卿能带领几百亲卫杀出神京,逃回云州,也很有可能损失家人。
    真要发生那种情况,结果绝对是颜子卿无法接受的。所以在后怕之余,颜子卿也庆幸,自己走前把家中大小事务托付给了遁一大师。
    但颜子卿没想到遁一竟会比自己还先想到那“最后一步”。难道是遁一出生那一刻的“命运之力”,导致遁一如此极端?
    无论怎样,至少这次朝廷、陛下忍下这口气,连带着血衣卫,把这件事假装当做没发生过:这些都是遁一的功劳。
    “这样的话,以后不准挂在嘴上!”颜子卿警告王伦。王伦是自己妹夫,和颜家已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所以比起徐文青来,有的话有的事是可以敞开了说的。
    “那是最最后一步,但凡有一丝可能,绝不能那么做!”颜子卿珍重告诫二人。王伦、吴加亮互看一眼,表示明白。
    “爷爷!那颜——额,堂弟哪里汇聚了京师云州九成学子,是不是太过招摇!”颜子昂把最近京师发生的一些热议事件,捡着重要的给颜君武汇报。说起颜子卿,他心里是一万个不服气。
    但再不服气也不能在颜君武面前表现出来。颜子卿外人怎么骂无所谓,颜君武是决不允许自己“颜姓”人去诋毁的。同样,颜家任何不是,也只能由颜君武去说,是决不允许任何外人多嘴的。
    “你懂个屁!”颜君武对孙子脾气暴躁,特别是最近几年颜子卿异军突起之后,颜子昂兄弟俩更是没有一件事能叫老爷子满意的。
    “你们能从血衣卫几百人围困中杀出来?你们能和宇文鸣天打个平手?你们能让全云州士子生死相托?”颜君武现在已经很少拿孙子们和颜子卿比,因为忍受不了那口气。
    “不如人家,就老老实实承认。至于学子问题,你都看的明白,他能不懂?”颜君武也算是在教育孙子,“那小子做事比你们果决,不过以后如何,还得看他运气!”
    “台山公,那颜子卿如此大张旗鼓和云州学子们聚众,不太好吧!”叶文忠字进卿,号台山居士,所以同朝相近官员们,大多以“台山”来称呼。
    问话之人名叫袁世宏,现任礼部尚书,乃是清流党中核心人物。虽然对政局看法和叶文忠多少有些出入,但在李悝还主政、有共同敌人的情况下,总体关系还是很融洽的。
    袁世宏这样问,明显是不知道叶文忠和颜子卿的真实关系。在袁世宏看来,颜子卿和叶文忠是爷孙关系,和维新派是天生敌人,自然而然的“自己人”。
    但叶文忠却满嘴苦涩。所有清流党上下都理所应当的认为颜子卿是自己人,觉得自己和颜子卿关系应该很“铁”。
    但真实情况,叶文忠自己心里最明白,而且绝对没法开口解释:“我徒孙不听我的”——这样的话,叶文忠实在说不出口。
    “是太过了,太过了!”叶文忠经历过上次的血衣卫事件后,提起颜子卿愈加不自然。但不管心里多不痛快,却拿自己那徒孙没有丝毫办法。血衣卫都暂时没有能力对颜子卿做什么,何况自己一个文官。
    “那要不要派人去告诫几句?”
    袁世宏为何如此警惕?全是因为此次会试,袁世宏乃是主考。
    这次会试,主考是礼部尚书袁世宏,两名副考是礼部左、右侍郎、维新党中人。这是陛下一贯套路:但凡安排某人去做某件事,副手九成九是另一派中人。
    “告诫?大可不必!”叶文忠也知道袁世宏敏感的原因在哪,但不好直说。
    袁世宏忧心道:“当今陛下对维新派那边愈来愈不满,太子殿下也对次辅大人推崇备至,那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但本官担心,若这次科考出现大意外,会节外生枝。”
    六百多学子都住到颜子卿家里,这对身为“自己人”的清流党来说,心里很不安。所以袁世宏有“警告”一说。
    “不用管他了,天要下雨。你还是把精力放在这科如何取中更多‘我们’的人,这件事上吧!”
    “那好吧,下官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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