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还有一事。”
来不及安慰长安,箴娘双膝跪在地上,握剑作揖。
在她的左手上,只有四根手指头。
“你说。”
“上次在王府中,刺杀您的那个刺客,叫做春儿的,方才在搏斗的时候,属下与她交过手。”
“春儿?”
想起那个人,殷景的眼神微眯。
“果然……又是他……”
“看来这九五之尊,早在很久以前,便已经知晓一切。”。
他苦笑两声,仿佛在自言自语,“只是这戏,他也做得太足了些!”
“子城那边怎么样?”
虽然明明知道结果,但若不问一句,他的心里却总是担忧。
“回公子的话,一切都好。”
“世子有先见之明,江南的秦氏和南宫氏,都已经提前全部撤离,留下的商贾产业,也都分托交给各人打理,隐藏得极好。”
“若是真追究起来,皇帝……难道想杀光天下人不成?”
站着的人点点头。
想起心里面的男子,他沉肃的脸上,略微多出了几分柔情。
“这很好。”
“多派几个人高手保护他,务必不能出差错。”
“属下领命!”
眨眼间,箴娘已经消失在眼前。
看看一旁侍力的长安,殷景淡淡道:“你们母子许久没能相聚,这次你便跟着你娘,一同去执行任务吧。”
长安还是少女模样。
但上次她犯下的过错,箴娘却用自己的断指,去赎罪,连带着她,如今亦稳重不少。
“是,属下领命。”
说完,她如同飞鸿踏雪般,三三点点,就在空中起飞离去。
寒风萧瑟。
席卷着大雪洒下,落满大千世界,近处的树枝丫,百步之外的屋瓴瓦舍上,都被覆盖成白辣辣的一片。
一缕温暖的炊烟,从远处袅袅升起。
华阳殿,暖阁内。
殷夙拿着一只银白色小瓶,从里头倒出几粒褐色的药丸,混着参汤,送予龙榻上,给殷帝服下了。
赫连嘉懿,正被殷夙封住穴道,扔在了外殿。
回想起方才的一幕……
他将青霜剑摁在他脖子上,声音冷厉如冰。
“交出解药,否则我现在杀你,是轻而易举。”
面前的人却不畏惧。
他倔强着脖子,耿着脸道:“要杀就杀,哪儿这么多废话!我赫连氏要是眨眼,就算不得北境的王!”
他是条硬汉子,他知道。
因为自己也是。
二人之间,实在是……太像了!
所以他很了解他。
殷夙倏然一笑,他很少笑,但这次的笑容中,却带着一丝威胁,一丝狠厉,又带着缕缕不解的嘲讽。
只听得“刷”的一声……
那柄剑在他的手中挥过,猛然指向身负重伤、躺在一旁的襄阳!
“那她呢?”
他的眼神依旧冷冽,神情淡淡的,像在问一件极其随便的事情。
“她的命,总值得你拿出解药吧?”
赫连嘉懿抑制住心头的紧张。
“你……你不敢……”
“襄阳可是你的亲妹妹!”
“皇上也是我的亲皇兄。”
“殷夙啊殷夙,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若殷帝一死,你拿我出去顶罪,安抚天下人的心,那这个皇位,可就是你的!”
“我不稀罕。”
他的口气随意,说得毫不拖泥带水。
“况且两国纷争,生灵涂炭,于你我,于天下人,又有什么好处?”
地上的人,彻彻底底地怔住了。
他抬起一双漆黑如点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这个人,眼神欣羡又慌乱。
“襄阳说得没错,你果真是这样的人。”
“你到底拿不拿?我没功夫跟你扯。”
“我数三下,你若再不交出解药,我便一剑杀了她,我说得出,做得到,若你不信,就试一试……”
“一……”
“我给你!”
殷夙的嘴角处,扯出一抹狡黠的笑。
“很好。”
“不过……我有个条件。”
“你说。”
“放我们走。还有……立马找一个大夫来,给襄阳治病,我方才已经封住她的血脉,她还能撑几个时辰。”
“我知道。”
他的嘴角邪魅一笑。
“治病可以,放你们走?不行!”
“我们在谈条件!”
殷夙冷冷地看向地上的人,语气薄怒:“你现在没有议价的资格,拿出解药,或者……我杀了她!”
一阵青光闪过……
“住手!”
“解药在华阳殿的第三列玉阶下面,你去寻便是!”
“怎么吃?”
随着那剑的逼近,襄阳的碎发落下,飘忽在地上。
“一次五粒,参汤口服,不出三日就能祛毒。”
“哗!”
青剑入鞘。
“来人,襄阳公主身负重伤,传太医医治!”
“是。”
倏然间,殷夙便消失在了门口处。
看着身旁的这个人,赫连嘉懿的心里,一阵惊悸,心头“突突”地跳。
三日后。
殷帝逐渐苏醒,在殷夙的陪护下,再次亲临朝堂。
华阳殿中,一行人争论着。
“皇上,臣以为,北境人胆大包天,胆敢入宫行刺,罪行可诛!但考虑到他的身份特殊,若是冒然处置,怕会引起……”
“皇上!”
曹尚书持笏出列,当即截断了这话。
“臣以为,我朝素来以文明治天下,准许襄阳公主北嫁,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不料北境人竟还不满足,这等狼子野心……”
“不诛,不足以震慑天下人。”
“臣反对!”
鸿胪寺顾少卿持笏出列:“若一旦开战,两国相伤,我大殷的将领,正处于青黄不接之时……”
“青黄不接?”
“顾少卿何出此言?!”
“听闻郑老将军的三子,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便是军家新秀,少年俊才,如何不能用?难不成,咱们大殷要永世受人的威胁摆布?!”
他忽然话锋一转。
那语气,忽然变得揶揄起来。
“听闻顾少卿,曾多次接待北境人,关系自然亲密些,只是为一己私利,置国家大义而不顾,实在令人不齿。”
“你污蔑!”
“臣下接待,是身在其位,才谋其事,是为国礼!”
刹那间,曹氏慷慨激昂。
“那北境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你身为大殷的朝臣,如何就能忍?”
他拱手向上,语气异常地愤慨。
“皇上乃九五之尊,如今却在皇宫里被行刺,这件事若不处理,岂非任人践踏,让天下的人笑话?!今儿你放箭,明儿他下毒……”
“还是,顾老你真的有私心?”
“够了!”
殷帝无力地摆摆手,苍白的嘴唇上,干涸得起皮。
他端起茶盏,猛呷下一口茶水。
“传令下去,赫连氏夫妇,犯行刺国罪,看押天牢,择日再审,鸿胪寺立即修书,加盖国玺,问罪于北境。”
“派人八百里加鞭,不得有误!”
偌大的殿内,顿时寂静无声。
顾老还想再说什么,但圣命难违,他也不敢反抗,只得跪下领命。
“臣遵旨!”
“退朝!”
“皇上……”
大理寺出列:“四王府……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殷帝的眉头紧皱,脸色沉郁不堪。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句话……
“残害手足,坑杀忠良,……着行废黜,以慰先灵!”
那苍白的脸上,惧怒交加,双手牢牢掌住龙座的扶手,长袖之下,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处,在微微地发颤。
“世子殷景,大内行刺,本应夷灭三族!”
“但……”
他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心头的愤怒:
“但朕行孝悌之义,念先帝手足之情,不忍让四王府绝后,着将世子殷景……贬为庶人,永远不许再踏入殷城半步!”
“是,臣领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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