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时辰后,酒过三巡,杯盘狼藉。
兰疆搀扶着侍郎,艰难地把他和他的女儿送出庭外,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侍郎醉酒。
作为欧阳煦生前的随从,侍郎是向来少言寡语。醉酒后判若两人,张嘴闭嘴要收复江东,统领乱世。
起初兰疆还应声附和,后来没人再理他了,他却依然滔滔不绝,且变本加厉,简直进化成了一部复读机,丝毫不在意身旁女儿的嫌弃的目光。
随后兰疆回到家中,也就一转眼的功夫,东方穆和欧阳萧竟都已经睡着了。
这晚,景儒借宿在草庐中的正房,正房往日都是空出来的,这是兰疆留给亡夫的房间,墙的正中央挂着欧阳煦的画像。今夜兰疆为这位救命恩人特别搭建了一张木床。
东方穆也独自在侧房入寝,也就是兰疆的房间。
兰疆则来到欧阳萧和他弟弟欧阳河的房间,三人挤在一张床榻。
许久,兄弟俩睡得正甜,兰疆却悄悄走下床榻,来到庭前。
苍白的月光乘着飒飒秋风,抚摸着兰疆低垂的眼眸。满地落叶随风起,发出沙沙的响声。
想想再过几个时辰,欧阳萧就将踏上遥远的修行之路,她的一生所爱,两年前已与世长辞,今陪在她身边同生死共患难的长子,又当远离。她便无法入睡。
她不舍得,又舍不得,此行是为了完成先父的遗志,纵使万般绞痛,又怎能阻拦。只能连夜织出厚实的围巾,冬天就快来了,以表心意。从此一别乱世,下次相见谁知要再过多久。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的声音。
“欧阳萧跟我讲了尊夫之事,还望您节哀。”
原来是景儒,捋着垂在胸前的白色胡须,慢步走近。
“谢先达。先达之厚恩吾等没世难忘。”
兰疆转过身,双手抱拳,向景儒鞠了一躬。
“不必言谢。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只是战争当是男人的事,妇人和童叟不该被牵连。”
“明日就将启程,先达为何这么晚了还不入睡?”
“秋风飒爽,皓月当空,齿间残香,麦味四溢,这样的夜晚,入睡未免太过可惜。”景儒扬起右手,挥向天空,又挥向大地,抑扬顿挫地说道。
次日清晨,东方穆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发现师傅和兰疆正坐在庭前,原来两人一夜都没睡。
随后欧阳萧干劲十足地打开房门,身后已经背上了父亲的三叉戟。
兰疆为三人煲了热汤,以之送行。她试图多讲些什么、多做些什么,能延缓儿子背井离乡的脚步,哪怕一分一秒。
母子一场,终将化作一条不断目送的背影。
临行前,兰疆强忍着泪水,紧握住景儒的双手。
“先达,求求您,照顾好我的孩子。”
景儒后退一步,朝兰疆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昨天说生命的意义在于守护,我既已收欧阳萧为弟子,定会用生命守护他。”
临行前,景儒从行囊里掏出八张符咒,令二位弟子置于茅屋外的八个角落,自己盘坐在八边形的中央,不知口中默念了什么咒语,只见坑洼不平的土地上闪出耀眼无比的绿光,光柱排成八卦阵的影像,随后瞬间消失。
“我已对这座草庐设下道家的八宫结界,任何心无道德的邪恶之徒都无法靠近您的居所。”
两人相互道谢后,景儒带着欧阳萧和东方穆踏上修行的征途。第一站,位于晋阳与长安之见的、五岳之一的华山。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