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斗志的欧阳萧,拾起三叉戟,走出侠道馆,在月光和寒风之中,铿锵有力地挥舞。
许久,他已练得大汗淋漓。吱的一声,道馆的门忽然被推开,欧阳萧放下长戟,转身看去,一丝明澈的微光射进庭院。
微光之中,一条黑色的长裙渐渐地、悠长地、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浮现。
长裙随萧萧的寒风飘荡,欧阳萧静静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故乡的河,在初升的晨曦下流淌。
那姑娘从道馆中走出,举手投足间,月光也为之变得柔软。
“少侠,时候不早了,进来休息吧。”
少女这珠圆玉润的声音,像一条和暖又轻柔的丝绸,包裹在欧阳萧的全身,庭外寒风呼啸,他却全身充满温暖。
馆内的烛光撒进庭院,门彻底打开,欧阳萧慢慢地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地看着景桃。两人对视,婉兮清扬,语笑嫣然。
欧阳萧点点头,随她走进道馆。
这才知道,其实景桃早已从师傅的口中听闻了欧阳萧的事情,几次想从卧房走出,又几次回房,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欧阳萧。
而现在这尴尬的局面已经化解了,她便问起了峡谷的战争。
“那天,在师傅的悉心解惑下,我终于研读完了《归藏易》,便在席上打坐。隐约中仿佛感觉到了身边的自然能量,于是喜出望外地想把这消息分享给师傅和师兄。可我敲了两人的房门,都没有响应。正巧在长廊中遇到客栈的店家,他告诉我两人正在村南的峡谷和蜀军交锋。”
欧阳萧说着,仍然情不自禁地垂下头,他仍旧没有完全从这个阴影中走出。
“哦。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就自己一个人前往六里以外的峡谷了吗?”
“听到消息,我很不甘心。作为景儒的徒弟、东方穆的师弟,我要和他们并肩作战!”
欧阳萧攥紧拳头,目视前方,瞳孔中只有勇气和坚定,继续说道:“我便按店家所指的方向,独自前往峡谷,发现果然正进行战争。走近一看,穆师兄正被数百名人马追击。”
“所以你就用肉身挡在他的身前?你就不怕死吗?”
欧阳萧低下头,沉默了一会,说道:“怕。当然怕。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但你清楚,你还没有习得游侠之力,以你一人之力对抗数百兵马,如同以卵击石。”
“我清楚。但是……”欧阳萧垂下头,他身旁的景桃在瞪着星星一样的大眼睛等着他继续说些什么。
“但是身体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动起来。”
说着,欧阳萧忽然抬起头,嘴角露出微笑,双眼仿佛泛着光芒。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人有时候就会傻到这种地步……”
景桃的眼皮缓缓垂下,烛光之中,睫毛的阴影落在卧蚕上,仍微笑着,继续说:“自己比谁都更清楚事情的结果,却仍不顾一切地向前……”
景桃同样双眼泛光,她为欧阳萧这种精神所感动,但同时她也想到了他的师兄,东方穆。
四年以前的一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大海一样碧蓝的天空,翠绿色的崇山峻岭,一片祥和安定的景象。
这一天没什么特别,六岁的景桃依然像往常一样,坐在道馆中的卧房里作画。
道馆的外面是一片广阔的桃园,每逢春季,万紫千红的桃树伸展出无数枝条,花苞花蕊练成一片,宛如天边的彩霞,挤满整个枝条。
拉开窗户,沁人的花香便飘进卧舍,那是让人忍不住美好遐想的桃花清香。
东边是白色吊顶的马厩,一匹匹健壮的骏马在吃草。西边一片晴空,横看是岭侧是峰,徐徐微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蒲公英的花瓣。
她要用画笔记录这片桃园的成长。
这天,道馆中的数百游侠像往常一样,随着夕阳一起归来。景桃轻佻地出门前迎,爷爷依然走在最后,却发现他的手中牵着一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
一阵夏至的微风缠绵而来,粉嫩的桃花随风翩翩起舞,枝头上的青鸟也忽然开始歌唱。
摇曳的藤蔓中,那位少年的身影渐渐走近,直到走进景桃不再安分的双眼,和那像天边的晚霞一样涌动的心。
少年身着紫黑长衫,腰佩黄铜短剑,隐约中浮现那文竹一样挺拔的鼻梁,锋利的剑眉下那双忧郁的杏眼,仿佛在他的世界下了一场大雪,让人情不自已地想要保护。
这位少年就是东方穆。他从景桃的身旁徐徐走过,没有留下一寸目光。可这转过身后的几分钟,在她的心上已走下一百年。
直到现在,春去秋来,尘世凡俗如此,微风纵容依然,每当清晨拉开橱窗,看到这片锦绣的桃园,景桃的双眼总会泛起和东方穆初次相遇时的霞光。
每当这时,她的嘴角都会露出幸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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