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秋声半酒痕

第二百三十四章 新的生活

    
    哀莫大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
    狭小的地下室,阴冷潮湿的空气,蚊虫肆虐,不见天光,倒在床上,我一遍又一遍的审问自己,你为什么要来这个城市,你想得到什么,亦或是漫无目的的逃离家乡,逃避生活的责任?
    我苦笑两声,看着天花板的一角,那里浊迹斑斑,暗淡无光,被雨水洇湿了一大片。
    “多么恶劣的环境。”
    我自言自语着,坐起身,批了件外套,在抽屉里找了一张白纸和一支笔,抚在床头桌上,写了一篇日记,内容如下:
    几个月前,欣妍出国了,即使自己百般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王苓就像幽灵一般,无声无息的出现,我无法看透她的所思所想,亦会有种种不安,她的爱来的那么凶猛,那么热烈,我动摇了,在与欣妍相隔数万公里的城市中,我做了这辈子最丑劣的勾当。
    春节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明知道这是一条没有回头的路,自己还傻兮兮的走下去,但该来的还是来了,欣妍挥泪离去,杜宸宇大发雷霆,爱情和事业离我远去,本就不堪一击的心灵,已经变得千疮百孔。
    责怪的话已经说太多了,这一刻我想到了忏悔,但又不知从何做起,经过这件事后,我觉得自己苍老了很多,这些年,跟薛欣妍在一起的经历,宛若一层浮沉,在剧烈的震荡后,变成了一块块惨不忍睹的碎屑,它随着时间而淡化,最后被抹平擦干,成了一张没有任何记忆的白纸。
    记得老妈跟我说过,在外面要是混不下去,就早些回家吧,每每想起,我的心里都是甜滋滋的,那个不大不小的城市,承载了我童年时期的过往,有亲朋好友的陪伴,有数不清的欢乐记忆,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它在无形之中纠缠拉扯,我很害怕,深谙自己一事无成,但走到最后,却是孑然一身,形单影只。
    是时候振作起来了,没有人可以陪我走到最后,从明天开始,我决定换一种活法,生活中有太多我看不到的惊喜,而立之年的我,在还没有忘记初心的时候,定会走出迷茫,改写新的人生。
    写完日记,我长吁一口气,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随后,便把白纸贴在床头,又晕沉沉的昏睡过去。
    第二天,我起的很早,敲了敲秦仂的房门,里面传出慵懒的谩骂声。
    “你神经病呀,起那么早干嘛,又没有事做。”
    我干笑两声,推门而入。
    “今天你得跟我去搬运服装。”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挑了挑眉毛。
    秦仂哈欠连天的坐起身,瞪着我说:“运什么服装?杜宸宇连仓库都不让你用了吗?”
    “所以我们得抓紧搬出来。”
    我斩钉截铁的说着,吐了口烟,又补充道:“现在我手里的闲钱不多了,这批服装如果经营妥善的话,会赚很多。”
    秦仂揉了揉眼睛说:“那你把服装搬出来,打算放哪里呀?”
    我思忖片刻,看着他说:“咱们这个小院就能装下。”
    “那不行呀,万一下暴雨了,服装不就被水泡了吗?”
    秦仂皱紧眉头,似乎被我的奇思妙想搞的有些迷茫。
    我咧嘴笑了笑,眯缝着眼睛说:“那就搭一个防水的棚子,等我找到销路后,在去租一个仓库,现在是春节放假期间,很多商家都没有营业,等一切都安置妥当后,我去找冯老板问问,他说不定会有渠道。”
    秦仂抿了抿嘴,若有所思的说:“冯老板已经帮过你一次了,这批服装他低价转卖给你,自己本身就没多大利润,你现在去找他帮忙,还是要慎重一点。”
    我轻轻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那我们就少挣点,让冯老板也分到一杯羹,当务之急的是,先把服装卖出去,君子成人之美,让冯老板赚大头,咱们拿小头,我相信他会很愿意帮助我的。”
    秦仂眨了眨眼睛,看着我说:“你今天怎么变得怪怪的,一点也不像之前的你。”
    我淡淡的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膀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
    秦仂抖了抖肩,低声谩骂道:“切,肉麻死我了,走开。”
    我做好早饭,坐在椅子上吃的津津有味,秦仂看着我说:“你这样我还真不习惯。”
    “什么样子?”
    我瞥了他一眼,喝光碗里的小米粥。
    秦仂索然无味的咬了口馒头,悻悻地说:“你昨天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道理说感情失意,佳人离去,应该大病三年才对。”
    我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揶揄道:“谁说失恋就要病倒的,都是一些无稽之谈罢了,既然已经分手,就没必要把自己搞的一蹶不振,生活还得继续,以后的路还有很长,沉浸在过去的悲痛中,岂不是很可怜吗?”
    “感觉你现在变得一身轻松,悠然自得,是不是早就对欣妍没有感情了?”
    秦仂噙着一脸坏笑,很像一只偷食油星的大老鼠。
    我长叹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说:“感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积累出来的,这东西需要慢慢沉淀,我和她之间有很多羁绊,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
    秦仂嘴里含着筷子,白了我一眼说:“你这是所问非所答,切,我还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你无非就是对那个王苓动情了,她可以补足你内心的空缺,所以你才没有哭天抹泪,要死要活的悲伤。”
    我呆愣了片刻,秦仂说的不无道理,但此时此刻,我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就是王苓,她的确给我带来了很多欢乐,自己的心态也在无形中被她感化,她乐观开朗,心地善良,天真的脸颊上带着一丝傻气,总是在你最浮躁的时候,替你抹去那层阴霾。
    秦仂见我有些木讷,便用筷子敲了敲我的碗说:“喂,你想什么呢,我刚才说的没错吧?”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他说:“有一定道理,快点吃吧,今天有很多工作要干呢。”
    秦仂朝我做了个鬼脸,默默吃掉手中的半个馒头。
    早饭过后,渣哥给我打了个电话,他上午九点下火车,麻烦我去接站,我心里暗自窃喜,渣哥回来了,我那颗漂浮不定的心也安分了很多,起码不会过于慌乱和困惑。
    我把车钥匙交给秦仂,吩咐他去接渣哥回来,他百般不愿的说:“你真的把我当成秘书了?我跟你讲,工钱可不能少了我的,不然我跟你没完。”
    我苦涩的笑了笑,推着他说:“快去吧,渣哥又不是外人。”
    “你这是道德绑架,哼。”
    秦仂瞪了我一眼,悻悻的走出院子。
    靠近院子北侧墙角的位置,有十多张彩钢板,在这里已经存放很久了,我要用它做一个简易的防雨棚子。
    用卷尺量了彩钢板的长度后,我找来两根三米长的方木,立在桂树和院墙的旁边,拉上固定绳索,搬来梯子,把彩钢板铺在方木和院墙之间,用铁丝严严实实的捆住。
    锋利无比的彩钢板划破手腕,殷红的鲜血浸湿了手套,我苦笑两声,简单包扎后,又在院外抱来一摞方砖,在地面上依次摆放,拽来两张大木板,盖在方砖上,这样做的原因是,服装和湿漉漉的地面可以有效隔离,避免返潮的危险。
    我又把剩下的几张彩钢板,立在方木的两侧,同样用铁丝加固,这样就能避免被雨水从侧面淋湿服装了。
    至此,我的简易棚子便搭建好了,用手搬住方木,用力的晃了晃,棚子纹丝未动,非常坚固,我满意的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个方法呢。”
    我点了支烟,又若有所思的说:“做好一件事也没那么难呀。”
    车子停到院门口,秦仂和渣哥走了出来。
    “哟,怎么还搭了个棚子,准备唱戏用吗?”
    渣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嗓门,他满脸憨笑的走过来,这次回去过年,他不仅没胖,反而更加瘦削了,那单薄的体型,面色发黄的脸颊,仿佛在警醒着我,岁月不饶人,定要珍惜当下。
    我接过渣哥的行李,放到桌子上,淡淡的说:“这里是装服装用的,杜宸宇的仓库和店铺都收回去了,所以要把服装运到这里来。”
    渣哥皱了皱眉,看着我说:“怎么回事?”
    我挠了挠头发,瞥了秦仂一眼,见他正抱着双臂,满脸鄙夷的看着我,我有些尴尬的说:“我和欣妍分手了,他很生气,就…”
    渣哥嗑嗦两声,一眼便看出其中的猫腻,他吐了口痰说:“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偏不听,现在好了,灌了一肚子苦水吧,年前年后折腾了那么久,钱没少花,力没少出,心都快操碎了,你自己看看,最后自己落下了什么?鸡飞蛋打,多好的一段姻缘,硬是让你穷搅和散了,哎,我真是懒得说你。”
    渣哥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两口,坐在长椅上,又唉声叹气的摇头。
    秦仂把车钥匙递给我,又看着渣哥说:“渣哥,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我摘下手套,揉了揉伤口,低声说道:“渣哥,我有信心把这些服装卖出去,感情的事以后在谈吧,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但也不能一直低糜下去。”
    渣哥站起身,叹口气说:“你有这样的觉悟就好,今天有什么活需要我帮忙的?”
    他的脸上挂着极深的倦容,辗转到这个城市,舟车劳顿,休息不良,自己并不忍心让他帮我运货。
    我抿嘴笑了笑说:“渣哥,你先睡上一觉,有秦仂帮我装车,你不用操心。”
    渣哥听后,大手一挥,瞪着我说:“大白天的睡什么觉,我在火车上都快睡迷糊了。”
    秦仂的脸上露出一抹邪魅般的笑容,他阴阳怪气的说:“是不是梦到嫂子了,沉浸在温柔乡里了吧?”
    “滚一边去,没大没小的。”
    渣哥笑骂一声,又看着防水棚子说:“这边春季雨水多,服装短时间存放在这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时间长了,终归是不好的。”
    “这只是暂时的,我现在资金流转的有些困难,这样也能省点钱。”
    我又握住那根方木,用力的晃了晃。
    渣哥盯着我看了片刻,似笑非笑的说:“我怎么感觉你变了呢,嗬,这个年不白过,你之前都是没条理的做事,现在怎么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呢。”
    “可能之前还没长大吧,哈哈。”
    我苦涩的笑了两声,走到车子旁,回过头说:“走了,去搬货。”
    来到店铺,我联系了货车司机,过年期间,他来的有些不情愿,我满脸堆着笑容,塞上两盒烟后,他便不在多说。
    我们一行三人干的热火朝天,身体竟出奇的活络,没了腰腿酸痛的感觉,整个人由内而外都变的异常清爽,秦仂累的哭爹喊娘,蹲在仓库一角,径自埋怨着。
    渣哥训斥他说:“就你这个样子还想买房呢?干点活就怨声怨气的。”
    秦仂瞪了渣哥一眼,喃喃地说:“我没有动力干活。”
    “为什么?”
    渣哥搬着一个大纸箱,回过头看着秦仂。
    秦仂噘着嘴说:“他不给我工钱。”
    渣哥听后,皱紧眉头说:“以后赚了钱,少不了你的,快来干活吧。”
    秦仂抽了抽鼻子,站起身看着我说:“王老板,你打算一个月给我开多少钱呀。”
    “你的期待工资是多少呢?”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满脸憨笑的看着秦仂。
    秦仂搓了搓手上的汗泥,思忖片刻后,喏喏的说:“反正够我买房子就好。”
    我和渣哥对视一眼,便哈哈大笑起来,秦仂挠着头发说:“我现在穷的就剩下一副骨架了,雪瑶执拗的很,她爸妈非要我在这个城市买房子,我爸妈又不肯出钱帮我,然后就陷入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处境,真的很难做出选择。”
    “你都多大了,还指望爸妈呢?”
    渣哥满脸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又把仓库内最后一摞服装搬到车上。
    “我又没指望二老全款给我买房,但起码要帮我把首付垫上吧,他俩死都是死心眼,非让我回到自己的城市才肯出钱,人家雪瑶根本没打算到异地生活,事情就卡在这了。”
    秦仂喃喃地说着,他不时偷瞄我一眼,似乎我就是他买房的希望。
    我一阵唏嘘,踢了他一脚说:“你看我干啥,想要首付的钱,就要拼命去赚,在这里穷抱怨就能来钱吗?”
    秦仂抽了抽鼻子说:“你看看人家云书尘,随随便便表演几个节目,钱就大把大把的赚,啧啧啧,真是羡慕死我了。”
    渣哥无奈的笑了笑,点支烟说:“你要是多才多艺,也不用在这瞎嚷嚷了。”
    我们说说笑笑,时间过的很快,临近中午,货物就全部搬完了,货车开到院子口,我们三人吃过午饭,用了一下午的时候,把服装搬到棚子里,至此,我的从商之旅拉开了新的帷幕。
    《绿皮书》中,有一句话说的很好,人之所以孤独,是因为不敢迈出第一步。
    昔时人已没,从前的王涛已经死了,他死在那个风雨交加的街头,死在那个唯唯诺诺的荒唐岁月,死在那个惆怅无知的黑暗角落。
    云开雾散,春风和煦,斜阳挂在天边,照亮了城市的繁华,就连内心的阴霾,也都被清风吹散了,我咯咯的笑着,仰起头看着天空,用手指挡住阳光,开心的说:“新的生活,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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