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寒见了这一笑,就已经知道,不用他来多说什么了,殿下已然得知,这些药物都是谁遣人送来的。
谁来也是奇怪,他家殿下行事,让他看不透,那位云湘滢云姑娘的行事,也同样让他揣摩不到头绪。
看着恒卓渊满头的银针,满面都是因疼痛而生出的细密汗珠,清寒垂了眸子,之前出去拿药之时,得来的消息在唇边翻滚了一个遍,终究还是开口准备说出来。
只是,恒卓渊显然没有留意到清寒的欲言又止,因为他又合拢了眸子,本是拧起来的眉头,缓缓舒展了开来。
“平和明那边……把他和他妻子送出罢。”
“是,殿下。”清寒连忙应着,顿了一下又道:“殿下,清盛还跪在外面。”
清盛与清寒不同,虽是同为恒卓渊的手下,但是清盛却不会一点武功,他的长处只是比其他人聪慧一些。
此次,清盛跪在外面,是为了那个不成事的平和明。
平和明是清盛选中的人,也是他让人引着平和明,往陵安城这边来的,本意是为着以后为殿下所用。
只是可惜,清盛到底高看了平和明,这平和明尚未到陵安城,就擅自接下了掳劫云湘滢,这么一件混账事。
若不是直接撞在殿下手里,或许这平和明还能糊弄过去,如今殿下出手,没有直接要了平和明等人的命,已经实属仁慈,何况殿下还命人,将他们夫妇二人送走,殿下待他们,当真已经是仁慈到家了。
清寒在心中暗叹,却听恒卓渊开口道:“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不是撞在本王手上,他们或许会平安无事?呵……”
恒卓渊冷笑了一声,才继续说了下去:“你太小看她了,如果平和明落在她的手上,怕是此时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告诉清盛,下不为例!不成气候之人,再多于本王也无益,让他把谋略放回正途上去!”
清寒自是知道,恒卓渊说的第一个“她”,指的是谁,也正是因为知道,清寒就更加明了,刚刚他没有说出来的话,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于是,清寒瞥了一眼,好似很是高兴,哼着小曲迈步走过来的林老,口中说道:“是。殿下,刚刚暗部传来消息,说是……文阳侯嫡女云湘滢姑娘失踪了。”
恒卓渊霍然睁开了眼睛,眸光中的气势,比诸之前更要骇人,双手一撑浴桶边缘,恒卓渊就欲起身。
林老一看,顿时急了,一溜小跑过来,与此同时口中嚷道:“渊小子,你想干什么,不要命了?你给老夫坐回去!”
到了跟前,林老一手按在了恒卓渊肩膀上,一手按在了他头上的几根针上。
恒卓渊闷哼一声,动作不由自主的就慢上了那么一慢。
见此情形,清寒心中懊悔不已,早知殿下待云姑娘与众不同,却不知竟是到了如此挂心的地步。
他连忙急速的禀报道:“殿下勿急!据暗部送回的消息来看,云姑娘的失踪,是在云姑娘预料当中的,云姑娘定然不会有事。”
话落,见恒卓渊不再执意起身,清寒才微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不是恒卓渊不想起身,而是林老这一手太狠了,那些针可是扎在他头上,本就是极为危险,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方。此时被林老这一按,恒卓渊没当场直接晕过去,已然实属不易。
果不其然,林老就在那啧啧有声的赞叹着:“居然没有晕过去,渊小子,不错啊!”
“林老!”恒卓渊的声音中,带着丝丝缕缕压抑的危险。
林老当即就沉了脸,不过说话的声音,倒是比之前小了不少:“别喊了,别喊了,老夫这不是在拔针吗?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
待恒卓渊终于从浴桶中出来,脸上的汗水甚至都为来得及消散,就端坐于椅上,双眸盯着清寒,不言不语,甚至是眼神无波,却令清寒心神剧颤。
清寒缓缓单膝点地,跪了下来,口中说道:“云姑娘是在接近陵安城城门之时,与忽然涌来的一波要入城的百姓,撞到了一起去。云姑娘谦让百姓先行进城。一眨眼的功夫,云姑娘就不见了,只留下云姑娘乘坐的马车在那里。”
顿了顿,清寒继续说道:“暗部得了消息,随即遣人寻找云姑娘,却发现云姑娘的踪迹,好似被人专门清理过,暗部的人被误导了好几次,就失了云姑娘的下落。属下推断,若不是一整个行事严密的组织所为,就该是云姑娘刻意为之的。”
恒卓渊的手指,“笃笃”的敲了几下桌面,问道:“消息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就在刚刚,属下去拿药物的时候。”清寒回答。
其实,那些药物既是云湘滢派人送来的,那岂不是恰好能证明,云湘滢没事吗?否则怎么可能,在她本人失踪的情况下,还有人来送药?正是因着此种揣测,清寒才没有在第一时间,将云湘滢失踪这件事说出来,以免扰了殿下浸泡药浴。
桌面再次轻响了几声,恒卓渊挥手让清寒起身,清寒却是往下弯腰,做了一个类似于叩头的动作,才起身站到了一旁,沉默不语。
那几下轻响,是殿下在警告他只此一次,他心知肚明。
无论是不是为了殿下好,身为属下都不该隐瞒殿下,尤其是他这等深得殿下信任之人!
否则,任何一个属下,都以为了主子好为由头,做出欺上瞒下之事,何况又有谁能保证,那个为了主子好,是真的为了主子好,还是只是那个属下的自以为是?
届时主不主,仆非仆,岂不是全都乱了套!
殿下轻饶了他,他却不能轻饶了自己,这一点,清寒心中有数。
没有人可以在犯了殿下的忌讳之后,轻松如意的脱身,他尤其不可以!
且不说恒卓渊这边如何,再说文阳侯府中。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马承猛地一拍轮椅,若不是身后的云海,及时伸手过来按了一把,他差点直接站了起来。
马承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护卫,眼神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云湘滢在被人团团保护下,失踪了?
马承盯着的那个护卫,是之前马承派去,保护云湘滢的人之一,也是马承他们的人。
他原本以为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没有盯住云湘滢,这次不死也得脱层皮,谁曾想在关键时刻,又被他们找到了云湘滢,并且救下了她!
后面璟王的出现,以及陈氏之事的暴露,让他们放松了警惕,满以为能顺利回府。谁知道,只一个转眼间,云湘滢就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此时面对马承的震怒,他哆嗦着不说话,任由一旁另外的护卫,开口重复了一遍:“姑娘在城门外失踪,小的们找了半晌,也未能寻到姑娘的下落。”
马承恨不能直接宰了面前的废物,但是人多眼杂,他若有任何不妥的举动,就会惹了旁人怀疑。
当下,马承狠狠的摔了茶盏,做成心疼孙女儿状,吼道:“那你们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我找!给我找,找不到姑娘,你们也就不用回来了!”
“是,是!老太爷息怒,小的们现在就去!”几个护卫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也顾不得看,其实他们少了一个人,就飞奔着跑走了。
只余马承的人,还在跪在地上,而云海在四周游走了一周,然后站在了门口处。
见云海微微点头,马承才问道:“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陈氏的人,被璟王给当场抓住,并且送去了京兆府,就连陈氏都未能逃脱吗?云湘滢为何还会失踪!”
“是,陈氏和陈氏的人,都被送去了京兆府。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到了城门口,人就不见了!那些护卫也的确是尽了全力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可是很奇怪……”
“很奇怪,什么很奇怪?”云海出声追问。
“有人刻意制造了许多假象,寻找的护卫屡屡被误导。”
马承闻言皱起了眉,没想透此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多假象?”云海再一次出声。
“是,很多。多的不像是几个人能够做到的,仿佛将云湘滢带走的,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有很多人手的组织。”
没有人说话,半晌之后,马承迟疑着说:“你说会不会是云湘滢,还被什么人给盯上了?”
云海沉思了半晌,回答:“应该不可能。如果是有这么大一个组织,咱们早该有所察觉了。”
马承犹豫着点了点头,一时间几人又陷入了沉默当中。
已经由跪改为跪坐的护卫,忽然开口说:“不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非要想,云湘滢是被人带走的,而不是她自己走的呢?”
“这不可能!”马承断然否定道:“明天就是她父母的忌日,她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玩失踪?”
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几人不禁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布谷”的一声鸟叫,云海温声立即肃穆了脸色,快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云海带着一物,疾步走了回来:“你们看,这是我们的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从云湘滢房间中拿到的。”
那是一张纸,上面隐约有墨迹,确切的说,是有人在上面一张纸上写字时,蘸的墨水多了一些,殷透到了下面这张纸上。
但见上面断断续续的,透着一些模糊的字,马承与云海几人,努力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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