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许见钱嬷嬷面露狐疑之色,心中更确定了几分,轻声冷笑道:“嬷嬷怎么不说话?”
钱嬷嬷惊讶的神情片刻后恢复如常:“葛公公在皇后娘娘身边当值,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奴婢自是认得的,不过,同时宫里的奴婢,又有什么熟识不熟识的。”
“是吗?钱嬷嬷还真是沉得住气,不愧是宫里的老嬷嬷,也不愧是慧妃娘娘的心腹。可惜,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卿如许说到这微微一顿,看着钱嬷嬷脸色的变化,缓缓说道:“葛兴胆大包天,仗着皇后娘娘的信任,偷窃宫中御用之物私下贩卖,钱嬷嬷可知晓此事?”
这声音很轻,却让钱嬷嬷脊背发凉,她强自稳定心神,“竟有这种事?老奴半点风声也未曾听闻,卿大姑娘是怎么知道的,不会是听了什么人的谣传吧!”
“是不是谣传,钱嬷嬷不是最清楚么?葛兴不但行窃,还贿赂他人以便行事,据我所知,这个葛兴可是没少给嬷嬷好处啊!嬷嬷又怎么会‘未曾听闻’呢!”
钱嬷嬷面上的神情瞬间精彩起来,看着卿如许瞳孔紧缩了一下,见鬼似的看着她。
卿如许趁热打铁,“你此时一定在心里想着如何推脱抵赖吧?我劝嬷嬷还是不要白费心机,只要拿住了葛兴,嬷嬷又能跑得了吗?这等奴婢,不用上刑怕是就招了,你认为,他会一个人定下所有的罪名,还是拉着一群人下水?再说,你受了他的好处,想必也有不少赃物,是藏在你的住处,还是托人送出了宫放在亲戚家中?一搜,就一清二楚了。”
钱嬷嬷的老脸霎时变得狰狞起来,目光阴冷的看着卿如许,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此事若漏出去,皇后娘娘必定脸面尽失,慧妃娘娘也要受到牵连,到时卿大姑娘可能承受皇后娘娘的怒火?”
“钱嬷嬷这话就错了,这大安宫可不是皇后的大安宫,而是皇上的大安宫,皇上上面还有太后坐镇,我揭露这等丑事,是为宫中拿贼,凭什么要受皇后娘娘的怪罪?我可是为她除害了呀!再说,我虱子多了不怕痒呢……”
皇后早就看她不顺眼,最近又因为重华公主结了仇,慧妃更是一早就与她站在对立,那么,她害怕再得罪一次皇后和慧妃么。
钱嬷嬷瞠目结舌的看着卿如许,没想到她竟是油盐不进。
其实卿如许一开始也不确定钱嬷嬷是不是葛兴的同谋,只不过是因为慧妃与皇后走的近,钱嬷嬷与皇后身边的葛兴也必定是常常见面。所以她才出言试探,而钱嬷嬷的种种反应,便让她确认了此事。
这时,十四公主终于看出了门道,上前厉声呵斥道:“钱嬷嬷,你好大的本事,不过一个奴婢,竟敢威胁本宫!皇后娘娘和慧妃娘娘不好惹,难道本宫就是吃素的不成?!”
钱嬷嬷脸色骤变,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几乎要停止了。
卿如许说道:“各宫里丢失一两样虽然不起眼,可也不是查不到,这件事一旦揭发出来,皇城司便要入宫排查,想来皇城司的手段,钱嬷嬷一定比我更清楚。到时候,你连同你的那些得过好处的亲戚们,怕是一个也跑不了!”
皇城司在江凛手下已经初惧规模,本着众人对从前皇城司的印象就不太好,江凛那种不太按常理的处事方式,更加人摸不透,自然让人心生忌惮。
此时钱嬷嬷的目光终于露出胆怯,支支吾吾的说道:“此事一旦被揭露,波及的宫人可不少,否则葛兴平日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又如何去窃取其他宫里的东西,自然是有人与他里应外合,难道卿大姑娘要将各宫的主子全得罪了?”
“那可未必,奴才犯错,主子纵有失察,却也是被恶奴蒙蔽,主子们不会有事,这些犯了错的奴才可就未必了。钱嬷嬷,在宫中行窃是什么罪过,想必你十分清楚。就算慧妃娘娘再信任你,可你牵涉进此事,娘娘会保你吗?”
钱嬷嬷见卿如许脸上虽然笑着,眼中却噙着凌厉,顿时脸如猪肝,难看至极。
十四公主心里一松,厌恶的看着钱嬷嬷,抬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钱嬷嬷那张松弛的老脸顿时多了五道手指印,她下意识捂住脸,歪倒在地上哀嚎起来,“公主饶命!公主饶命!是老奴糊涂,老奴眼花耳聋,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方才都是老奴在胡说八道……”
钱嬷嬷在宫中多年,对宫里的规矩摸的极为透彻,一直在触犯宫规的边缘疯狂试探,最终成了慧妃的心腹。葛兴一开始也没有收买她,只是常常套近乎,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有几分交情自然是好的,钱嬷嬷当然不会驳了对方的好意,谁知葛兴竟是“温水煮青蛙”,一点点将她套了进去,让她不得脱身。
卿如许说道:“钱嬷嬷总算是想明白了。”
钱嬷嬷垂下头,她虽然觉得屈辱,却也知道自己只有服软。
如果她将十四公主的事情告发给慧妃,慧妃就会借机打压宸妃,而皇上必定会弹压此事,不欲让许多人知晓,免得传出公主与人有私情的事伤了皇家的颜面,最后赐死阮梅钦,宸妃和十四公主失宠。
这是她原本的计划,谁知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将一切都打乱了。
如果葛兴的所作所为被揭露,她也跑不了,那她告发十四公主还有什么意义?没有半点好处功劳,还会丢了命!
“老奴今日冲撞了公主,还打碎了公主的琉璃净瓶,公主气怒,让老奴在此跪一个时辰……”钱嬷嬷将不甘与怨毒全都咽回肚子里,只有心中对死亡的恐惧无限放大。
听钱嬷嬷顺从的说出这番话,十四公主的心彻底放松下来,看来能拖住这老东西一段时间,她必须尽快相处办法解决自己的难题!
………………
大雪下个没完,整个的大安宫都被素雪覆盖,一片白茫茫。
每日散朝之后,昭仁帝都要与几位近臣关起门来商议政事,阁内燃着炭火,暖融融的,可皇上说着说着,却忍不住一阵咳嗽。
“皇上要爱护龙体,莫要过于操劳。”卿鸿忧心忡忡的看了昭仁帝一眼,皇上勤政,无人不晓,就算是先皇也及不上。然而这样兢兢业业的结果,就是昭仁帝身体越发欠安。
昭仁帝摆摆手,苦笑摇头:“朕登基之时,朝野内外忧虑重重,多年来不敢又一丝松懈,只盼望着多做一些事,将来给朕的儿子留一个盛世,不必再像朕一般……”
像他一般,如何呢?
不得已牺牲自己心爱的女人,不得已顾全大局牺牲小我,不得已数十年如一日的处理国事,无暇分身为自己而活,哪怕一个时辰。
阁中的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多年来辅佐皇上,还从未听皇上如此感叹过。
不过卿鸿倒是察觉了昭仁帝口中的信息,留给儿子一个盛世……皇上终于想要立太子了么?
他抬头朝昭仁帝看去,却见他已经将目光重新落在了案头的奏疏上,“这份奏疏,诸卿可看了?”
“臣等已经看过了。”卿鸿与其他几位臣属纷纷答道。
谁都知道,昭仁帝是有意扶持皇城司,也因此对皇城司抱着又敬又畏的心态,警惕且防备。还有一部分人紧盯着皇城司,抓江凛的错漏,用意当然是不想让这股势力成长的太快太过顺利。
因此最近时有弹劾江凛行事乖张,不按常理,大大小小罗列了百十来条罪状!
昭仁帝眯着眼:“诸卿如何看?”
他口中这么问,目光却看着卿鸿,毕竟众人皆知,江凛是他的门生。
卿鸿咳嗽了一声,道:“江凛此子,年纪虽轻,行事也有些离经叛道,可老臣却以为,江凛身上有寻常人不具备的品质,是一块璞玉,若细心雕琢,定成瑰宝。不过,既然士林中惹了不少风言风语,皇上也不好置之不理,不妨借着此事好生敲打他一番。让他知道知道,这是在京中,不是在他从前的山头上,可以为所欲为。”
卿鸿脸不红气不喘,看上去老成持重,其实心中简直有一万匹竹马牛羊伦芳踩踏而过。唉,一个是老子,一个是儿子,除了轮番吹捧,还能怎么办……否则江凛这二人万一有相认的一天,自己可怎么做人那!回家必定让老母亲一顿好揍!
“说的不错,这江凛是个人才,只是行事常常出人意料。算了,这奏疏依旧留中不发,改日朕叫他过来亲自治治他这‘胡作非为’的病。”
卿鸿听着昭仁帝说话,心里却在想,父子俩哪个也不好惹,我就看看热闹得了!
这时,门外突然又小宦官前来,神色焦急:“皇上,大事不好了!”
站在昭仁帝身后的杨德安面色一变,忙说:“什么大事,竟不通禀随意闯进来!仔细你的脑袋!”
昭仁帝朝杨德安摆摆手,皱眉问:“又出什么事了!”说实话,即便身为皇帝,也怕麻烦不断,最近简直就是多事之秋,三天两头出点事!
小内室不敢耽搁,简单明了的答道;“回皇上,碧霄宫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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